“这!这竟是安南的官道?”
“呵呵,堵大人,是的,不过不太准确,应该说,这是兴华军建设的官道,而不是原本安南的官道,安南可没有水平建造质量这么好的官道。”
在渊县附近的道路上,一队人马正缓缓朝着谅山府的方向前进,正是陆涛和堵胤锡一行,自从跨过镇南关之后,陆涛便带着堵胤锡往谅山府的方向前进。如果从地图上看就会发现,谅山府距离镇南关非常近,中间就隔了一个渊县,而渊县也是高衡和兴华军发家的地方。
现在的渊县,跟原来已经大不相同,作为最靠近广西的县城,渊县实际上已经变成了兴华军的边关,自从人口聚集到谅山府之后,按照原来的规划,渊县变成了屯粮地和驻军地,也就是军城。这里随时保持着一个营的部队,每一个月一次轮换。
当然,说是军城,可实际上,随着人口的增加,谅山府城区的负荷也比较有限,所以也不断有民众迁往渊县,加上从广西过来的难民,少不得要走渊县这条路,所以有不少人干脆就在渊县留了下来。再者,渊县在当初经过兴华军的大力建设,所以比起其他县城,设施住房反而都要完善的多。很多人一看渊县环境不错,干脆就在渊县住了下来。
很多人在渊县和谅山府城之间的官道上做生意,接待往来的难民、商队、行人,所以这一片非常繁华,渊县县城内常住居民就有五万,加上往来的人群和道路两边做生意的人,总人数怕是七八万都不止。
要知道,在大明境内,一个七八万人口的县城就算是大县了,如果翻翻明朝各地的县志,比如山西,一个五万人的县就算是规模不错了,如果在山东地区,七八万人口的县就能算得上大县了,在江西地区,比如赣县,也就是十万人口的大县。
而渊县所在的地方可是安南,在中原人的想象中那都是不毛之地、化外之地,生存条件恶劣,怎么会有七八万人口的县城,这不是开玩笑吗?
可事实就发生在堵胤锡的眼前,自从越过边境之后,陆涛就有意识放慢了前进的速度,这不是陆涛自作主张,而是高衡的意思。当陆涛将鸽信发给高衡之后,统帅部内一片欢腾,要知道堵胤锡可是湖广巡抚,如果能将此人留下协助兴华军,将会大大减轻政务方面的压力。
所以高衡发出密令,要求陆涛放慢速度,在沿途给堵胤锡多看看兴华军和民众的精神面貌,给他一点小小的兴华军震撼,如果不让他看看,他肯定会以为兴华军不过是一帮泥腿子而已,这样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要想把他留下,必须要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才行。
到了官道上,堵胤锡就发出了一阵惊叹,渊县附近的官道条件也太好了,这超乎他的想象。要想富先修路,这不仅仅是后世的认知,在古代,古人也知道道路条件对一个地方的重要性,道路是连接外部的通道,道路条件好,经济就会更加发达。没有道路,你有再好的产品也卖不出去,你有再珍贵的消息也传递不出去,所以到一个地方先看路,这已经成为了大明地方官的必备选项。
堵胤锡万万没想到,在这么个鬼地方竟然有这么好的路,这里的官道竟然是四车道,也就是可以容纳四辆马车同时通过,要知道,在大明很多地方的官道只有两车道,到了大城市附近才会有四车道的官道。
不仅如此,这里的官道不仅仅是简单的土路,上面还铺了细小的石子,可以看出,道路建造者是费了很大心血的。问题是,这里是安南,这种化外之地的人怎么会有如此见识。
轰隆轰隆,一阵巨大的响动传来,堵胤锡一惊,毕竟才刚刚进入所谓兴华军的领地内,还没有看见民众的身影,虽然道路条件不错,但是堵胤锡心中带着几分警惕,忽然听见这么大的响动,不免有些紧张。
陆涛见到堵胤锡的样子,笑笑道:“堵大人不必担心,这应该是我们的巡逻队,这里乃是边界地区,有巡逻队不奇怪。”
果然,数十个黑点由远而近,堵胤锡分明看见是骑兵,渊县周围,有数队骑兵巡逻,也是轮换制度,每队骑兵大约是一个排,五十人的兵力,加起来是一个骑兵连,从阿木麾下的骑兵旅中抽调。
“是骑兵。”堵胤锡指着前方道。
“吁!”几十名骑兵疾驰而来,在陆涛面前停下,当面的排长当然认识陆涛的脸,一看竟然是陆涛本人,立刻下马抱拳道:“卑职参见陆将军。”
“你们继续巡逻,我有其他任务。”陆涛摆摆手道。
“得令!”排长翻身上马,给身后士兵一个手势,骑兵立刻掠过众人身边,向前方奔驰。
陆涛是什么人,兴华军上下谁不知道,那可是特务旅的最高长官,特务旅是干什么的,大家都明白,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那就是兴华军的锦衣卫,专门执行秘密任务的。今天竟然在官道上碰见了陆涛本人,排长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肯定非同小可,陆涛都亲自出马了,任务是什么分量就不用说了,自己作为军官,关于特务旅的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
只是堵胤锡不淡定了,他虽然搞不清楚兴华军内部的情况,但是对于士兵的装备还是了解一些的,只见刚刚过来的巡逻骑兵,竟然各个都是全身包裹在铁甲之内,就连胯下战马都装备了前档甲,这可有点过分了。貌似在大明,只有边军才能有如此豪华的装备,安南地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骑兵队伍?
“陆将军,方才这支骑兵的装备?”堵胤锡低声询问道。
陆涛就知道他会这么问,便淡淡回答道:“哦,这不过是我兴华军寻常的骑兵装备,我兴华军精锐异常,一支军队能被称为精锐,自然是将士用命,装备良好,这两样缺一不可。”
堵胤锡点了点头,只觉得这兴华军到处透露着古怪。又往前行进了一段距离,堵胤锡总算是看见了一个木制的营寨,或者说是一道关卡,上面隐隐还有站岗士兵的身影。
这里便是兴华军和广西边界的第一站,渊县前哨站,也是兴华军的关口,难民过来,要在这道关口进行初步检查,才能放行,进入渊县进行进一步检查。
今日可能是陆涛他们赶早的缘故,所以一路上没有碰到多少难民,直到到了关卡附近才看见了数十名背着包袱,拖家带口的难民聚集在关卡前面。
陆涛介绍道:“我们兴华军常年接收大明境内的难民,所以这里有难民聚集不奇怪,他们需要接受我们的检查。”
堵胤锡有些好奇,作为湖广的父母官,见到内地民众自然有种天然的亲切感,这年头真是稀奇,躲避战乱何必要跑到安南地界?这地方的生存条件难道不是更恶劣吗?除非是真的没办法了,否则,大部分人都不愿意背井离乡跑这么远吧。
堵胤锡策马上前,陆涛也没有阻止。
“乡亲们,排好队,一个一个来,不要乱。”前哨站大门处,一名军官对几十名难民喊道。这些难民一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谁都知道肯定是路上吃了不少苦。不过前哨站的将士们已经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哪个难民的装扮能整整齐齐呢?
一队十人的士兵扛着火铳走出关卡,维持秩序。难民们看见这些装备精良的士兵,立刻安静了下来,这年头,难民最怕的就是官兵,虽说很多人都介绍说这里有活路,但是真看到这些官兵,人们还是本能的有些害怕。
“来,听我口令,男人站在我左手边,妇女小孩右手边。”军官看起来应该是个连长,他一声令下,人们立刻按照要求分成了两队。
军官朝身后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几个士兵抬着几个篮子走了上来。堵胤锡立刻闻到了一阵香味,这是,吃的?
难民们显然也闻到了,一个个瞪着眼睛,不住往篮子上瞅,显然是饿坏了。如果不是这些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士兵站岗,估计难民们就要上手抢了。
军官指了指篮子道:“这是肉饼,一人一块,不是不愿意多给你们,而是你们饿久了,一次性不能吃太多,否则会噎死,但是大家放心,到了渊县县城,还会有人对你们进行安置,不会让你们饿肚子的,你们先吃点,垫一垫。”
嚯!此言一出,别说是难民,就连堵胤锡也吓了一跳,什么,肉饼?用肉饼来接济难民?这就算是在湖广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能有稀饭喝喝就不错了。按照大明律,赈济灾民的稀粥要能立住筷子,否则运粮官要砍头。可实际上,他们根本不可能做到这样,很多地方赈济灾民的稀粥都能照清楚人影,一大锅水里只放一小把米,即便是这样,都有很多地方官府做不到。
士兵们开始挨个发放肉饼,拿到肉饼的人们立刻狼吞虎咽吃了起来,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很多人都伸着脖子拼命往下咽。搞得士兵们不住拿出水壶递到这些难民手中,提醒他们吃慢点,不要噎住了。
“多谢军爷。”忽然,一个颤抖的声音发出,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老泪纵横,她刚把半个肉饼塞进嘴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扑通一声跪地,给兴华军将士们磕头。
军官立刻上前将其搀扶起来道:“大娘,不必如此,不必如此,你们受苦了。”
“草民活了这么多年,饿了大半辈子,别说是肉,就连白面,最多也就是逢年过节吃一下,这十几年来,天灾兵灾不断,整村整村饿死人,我是没办法才出来逃难,留在村子里就是个死,我死了不要紧,可我这小孙子不能活活饿死啊。军爷,不瞒您说,这肉饼,是草民这辈子吃过最好的东西。”大娘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孙子,小孩子早就饿得头大身子小,并且没有父母在身边,军官们已经见过太多,谁都知道,他的父母十有八九是死了。
扑通扑通,人群呼啦啦跪倒了一片,大家都哭着道:“多谢军爷活命之恩。”
这种场面实际上将士们已经见得多了,大家手忙脚乱,将难民们扶起来。军官大声道:“乡亲们,到了兴华军的地界,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只要大家能干活,肯干活,就一定能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我们兴华军分房分地,大家多劳动,别说是白面,就是肉食,也是等闲,希望就在这道门的后面,请大家吃完之后,就立刻通过前哨,前往渊县吧。”
“哎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活下来了,我们活下来了。”
“多谢这些军爷啊,都是大好人啊。”人们七嘴八舌讨论着。
“这位将军,能否让我也尝一尝这肉饼。”正当军官开门放行的时候,一个声音传来。
他扭头一看,只见一个中年文士正拱手对他说话,从衣着打扮上来看,并不像是难民。这时候,军官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官道上停了骑兵,为首之人,策马过来,军官看清楚了,竟然是陆涛。
“陆将军!卑职执行公务,没注意到将军前来,卑职参见。”军官有些语无伦次道。
“免礼,你继续工作,听见这位先生的话了吗?”陆涛指了指堵胤锡道。
那军官当然知道不该问的不问这个道理,便立刻拿出一个肉饼递到堵胤锡手上道:“先生请用。”
堵胤锡张嘴咬了一口,肉块和肉汁在嘴里爆开,真的是肉,而且是羊肉,带着一股特别明显的羊膻味,但是在这个时代,还管你什么羊膻味,都要饿死了,一碗羊肉可就救活很多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