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魔殿
男子将龙三扔柴火般,随意的甩落肩头。
指腹沾取了衣服上些许湿润的液体,送入唇齿之间吸吮,狭长的眸子精光四溢,升起难以言喻的满足还有……快/感。
妙啊,那日枫林城外便是此味,想不到天地间真有这等美味。
似这般精纯的灵气,除却传闻中的大千世界方有。
如眼下这方小界,还未曾听闻过,不想竟让自个儿遇上。
是自己的福缘所至?还是说天命尽可归自身?他不知,魔尊魇魔,隐世不出,为了一局劳什子的赌局乖乖的做了缩头乌龟。
族中臣民虽是少有怨怼,然老臣之间却是多有抱怨。
当年,若不是那人横插一脚,魔尊之位合该是他的。如今,却让外人坐了万余年。
夺位之恨,他一日不敢忘,曾经的隐忍是因为自身的实力不足,眼下?若……取了此女的心头血,何愁大位不可得?
而龙三陷在浑浑噩噩中,全然不知此身的所在,更不知倾天杀机已迫在眼前。
颠颠倒倒间,黑色的死气将她的神魂紧紧缠缚。如同黏/滑冰冷的黑蛇,在她的肌肤上游动,然后细长尖利的牙齿贴着肌肤的表层扎入血管之中。
顺着血液争游而上,一点点的啃食她的神魂,吞噬她。
黑暗中,她看不到生的契机,残破的神魂迅急衰败,随之堕入层层魑魅。
恍惚间,一点灵识抽离肉身。寻着时流回溯。
冷宫之中幼小的自己伏在老龙身上,生啃着她的血肉。
方忆起,那时的老龙未死,虽不言语,然每次自己饿急啕哭,便自行从身上剜下一块血肉,以供自己果腹。
如此,求天不灵,叩地无应的自己方能熬过最初的几年。
只是,后来她死了,被自己一点一滴啃食殆尽而死。
以身饲稚子,稚儿亡其命。
后来,没有老龙日子,自己终于爬出暗无天日的冷宫,出去找食。
一步一步走到现今,曾以为自己是个有心的人。
却忘了……原来,千年的时光,她早失了为人之格。
画面一页一页的跳动,记忆一帧一帧的翻涌。
霎时,迷离间,心底漫起游丝般感触,也许这便是要死了吧。所以,想起了曾经被埋葬的过去……
倏然,一股摧枯拉朽的疼痛席卷了她的每一处神经。
紧闭的眸子赫然张开,却找不到任何焦距,用尽气力挪开了嘴唇。
“十……四”
“废话,本座得了你全部的心头血,你自然是个死。”
是死?落在本座的手心,你还想活不成?别不是被老八的死气扎傻了。
厌弃的瞥过龙三,此时的龙三被如思的死气捅作了筛子,男子翘起唇角欣赏着掌心浮动的心头血。
至臻之纯的天灵之气,以后,便是本座的,而本座终于可以打败你——魔尊。
仰头,男子将两滴华光灿灿的心头血悉数吞下。
桃林里,手执画笔的十四,心口猛然一阵剧痛,温热的赤色将未完的画染上了别样的红。
“主子……”冰蹲在案角,担忧的望着面色刷白的主人。
“冰,我们回魔界。”
来不及擦去血迹,十四转身离开书案。
“出什么事了,主子?”不好预感乍起,他知晓主人其实是不想与魔界有过多的干系的。
能让主子如此着急赶回魔界,那只有一个可能。
小主子在魔界,可是,小主子不是去人间游玩了吗?怎么会和魔界挂上勾?
然而十四的反应容不得他去深思,迅速化出的本体,载着十四拼命的赶回魔界。
低沉的强压,令他喘不过气,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假如因为自己耽搁小主子,若有个好歹,那自己绝对可以不用活。
越靠近魔界的入口,十四的面色越发凝重,眼神也愈加的凌厉与绝寒。
掌心一翻,精致的莲花面具覆上如玉的面颊。
斜觑着飞速后退的人间烟火,他竭力压制住内心的躁动。
人间,人间,为何你一而再的留她不住?
“主子,我们现在去哪里?”现在他们已经踏入魔界,但也得有个目标啊,才不至于耽误时机。
“贪魔殿。”
冰激灵灵颤了一下,这是他首次听到十四用这样冰冷的语气说话。
四蹄腾飞,掠过重重峰峦,暗想着别不是那小子作死掳了小主子?
瞬息过后,只见冰载着十四径直闯入贪魔殿,外间结界亦被十四覆掌震碎。
不待男子回神,凌厉霸绝的掌风击中他的背心。
登时人似纸鸢横飞,伴着嘭嘭巨响,连断三根六人合抱大石柱,才摔落地面。而后掌风余威,促使他贴地擦飞至墙角才被逼停。
一身肋骨瞬间断了八根,五脏六腑也被震碎。
然而魔族的再生能力之强,实为惊人。如此致命之伤,一时半会儿竟也要不了他的命。
匍匐在地的人,大口的血水伴着内脏的碎片自口鼻涌出。
此时的他,像极了一条丧家之犬,蜷缩在墙角不敢抬头一看。
“血灵,汝好大的胆子。”
十四摊开掌心,两滴殷红的心头血自动飞至他的手上。
一颗颗晶莹红润,耀着五色宝光。
是因为它吗?所以惹来豺狼的贪婪,使她遭此横祸?
天灵之气,血灵……你该死。
凛凛杀气压的血灵不能喘息,阴鸷的眼眸含恨的对上十四。
“魔尊,我不服。”血灵挣扎了数下,终未得起身,双脚蹬地欲起,却一次次被杀气压制在底。
“有何不服?”
十四手心攥住龙三的心头血,无情一睨。
“我才是您的臣民,而她是仙界的,您为了仙界的人置自己的子民于死地,您这是要背弃您的子民吗?”
心知不能硬碰,唯有大义可使,才有可能脱得生机。
只是,这个女人和魇魔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过去的一万年,不曾听闻过他对哪个女人在意?
而今,却因为一个女人要自己的命?还是说,他也是为了自己要得的东西?
“收起汝之龌龊,本尊行事何需同汝解释。”
“倘若不是念汝护卫魔界有功,十个血灵,亦不足惜。”
“魔尊……”
话落,血灵眼眸赤红,自己无论如何也是天魔之首,何至于受此等屈辱?
“不服?本尊且告之于汝,若汝真有能为?魔尊之位,汝尽可以拿去。
然汝若是动她,本尊不介意汝永世不得超生。”
顿时血灵心间一阵激荡,看着十四,充血眼底的满是不可思议。
暗中,他的心思却活络了起来。看来今日的死劫是过了,不由得松了口气。
只要不死,便有机会夺回,您能护她一时还能守她一世?
忍着脏腑极致扭曲之痛,血灵硬是顶着强压,脑袋砰然磕在冰冷的地板上。
垂敛的眼眸,阖上诸般恶念:“血灵知罪,肯请魔尊饶恕。”
魇魔,本座今日服软与你,终归要还的。
“自己去魔域领罚。”
话音落,血灵惊觉冷汗从背心透出,刺骨阴冷。
“是,魔尊。”
十四不再看血灵,敛了一殿的杀气走向龙三,却在靠近龙三时,杀气再度迸射爆发。
“魔……尊……”血灵跪在门口汗水渗渗,不敢抬头。莫不是反悔了,又要杀自己?
“告知如思,她的罪罚,加倍。”
冷然的话,听的血灵透心凉,又夹着一丝欢喜。
至少,倒霉的不止他一个,还有人呵……更倒霉。
“属下领命。”
窥伺殿内一眼,血灵略作施礼,才颤颤悠悠起身,扶着墙壁一步三跪的往白骨殿行去。
“冰,你守着殿外。”
“是,主子。”抖了抖背部的冰焰,迅速的缩小身体溶进虚空。
待得冰焰麒麟消失,十四足下轻晃,险些站立不住。
单膝跪地,抄起地上的血人,痛心的贴上她那了无生息的容颜。
先是将心头血给她安置回去,再以本源之力替她稳住溃散的神魂。
当目光触及死气之时,萦绕的死气开始纷纷闪躲。
它们没有意识,只听从于主人的召唤,没有主人约束,它们便听从本能去吞噬。
而如思便是利用了这点,凭着自身是死气凝聚,将它们收归己用。
就在十四靠近时,它们本能的感知到了危险,顷刻逃散溢离。
然十四怎会给它们逃离的机会,掌心纳向死气,登时龙三身上的死气被他一一剥离。
微微揉搓,化作青烟消散无影。
低头再看龙三,轻柔的将人拥在怀里,肆无忌惮的贴鬓厮磨。
呢喃痛惜,难以言说:“我一时没看住你,你便将自己弄成这般模样。
是怕我的心,不够疼吗?”
“交代你的天水珠,你为何不早些用?若是我晚来一步,你是否又要让我等上万年?”
可惜,龙三不能回答他,亦听不到他的剖心之语。
唯有本能,使她不由自主的汲取着熟悉的温暖,贪恋的靠着那团火焰。
“主子,有人来了。”
冰在十四的耳畔低声道,又看了眼龙三,脸上满是人性化的疼惜。
顿时在心里把血灵和如思骂了个遍,一个两个都是不开眼的。
十四凝神感知,片刻后知晓来者何人。
“去魔界的入口,你将丫头气息泄露些许,引他们同去。”
“是。”
背上的人刚坐稳,他便撒开蹄子腾飞,先是绕着魔族无关紧要的地界飞了一圈,最后才朝入口急奔而去。
果真,来人将气息敛到极致小心翼翼的蹑着他们。
眨眼间,冰载着十四和龙三到了入口,而入口即出口。
盖因这方世界的匮乏,导致魔界的出入口皆在一处且比邻人间。
虽背靠仙界,然与仙界则是因为一水之隔,却是谁也无法横渡。
天地初生的弱水河,是他们越不过去的阻碍,亦是各自安生的屏障。
它横在仙魔之间,也刻画出正邪对立的两面。
人间,方是通往两界唯一的过道。不管谁取谁,皆要先取人间。
不过碍于当年的赌约,魔界这些年倒也算安分。
小打小闹有之,大事,唯有如思造下的白骨渊。
森森入口,界光威威,瞬及吞没了十四和龙三。
“站住,什么人擅闯魔界?”
急追的人惊呼不好,前路被阻,顿失了龙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