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上楼后,佳偶开始趴在柜台上设计起头巾来。忽然听到有说苏州话的声音,抬头一看,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妇女带着一位二十来岁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佳偶便放下笔,走出柜台,跟在她们身后。两人继续用苏州话在交谈,意思是今天必须要定下来了,因为接下来婚礼有好多事要准备,年纪大的还在劝说年轻的尽快怀孕,这样拆迁时多个人可以分到更大的房子。有十年没听到苏州话了,佳偶感觉特别亲切。想想自已真的很幼稚,居然不让向云跟自已说苏州话。自已的遭遇,跟苏州话有什么关系呢?其实跟苏州也没关系啊!因为如果杨刚当时带他们住在别的地方,事情不照样要发生吗,只要她和天成哥是杨刚带大的,他就希望他们不要离开他,他俩凑成一对。如果考虑到她和天成哥本来预产期相隔近三个月,最后挤在同一天出生,可能真的是天意的话,好像连杨刚也怨不到。
“格件婚纱脱下来,娘伲试试。”年纪大的转头对佳偶说道。
“阿姨,你讲苏州话,人家听不懂的。小姐,把这件婚纱脱下来让我试试。”年轻女孩忙说。
“试衣间有新格,跟我来。”佳偶没想到自已竟然将苏州话和普通话混着说了。
“小娘鱼,倷是苏州本地人?”那位阿姨惊奇地问。
“是格,原本住勒南环新村格。”
“我也住勒海南环啊,你啥体不住南环着呢,现在要拆迁哉,倷真格憨格。”
南环新村要拆迁了?佳偶不由一怔。
那阿姨以为佳偶是后悔搬走了,忙又说:“作兴弗是真格。倷先搭伲毛脚试婚纱吧。”
女孩是瘦高个,除了不用穿高跟鞋,其它和上次那个新娘情况差不多,佳偶就也给用了两个加厚胸棉,并在后腰用大夹子夹了下。结果她们俩都很满意,考虑到两人是婆媳关系,佳偶决定按两个年轻女孩的计算公式再加零头,报出了980元。
“到底是伲苏州人,不开天价,弗过,倷亦是晓得格,现在有钞票人是不会住南环的,捌佰块么算哉。”
哈,刚要是少加点零头,那就可能心理价位都达不到了。
“好格。”
佳偶开单时看着新娘犯愁了,胸部和上次那个新娘效果差不多,可以照搬那位新娘那样写缩小4CM,改放加厚胸棉,腰部有点吃不准啊,正打算上楼去拿尺,小孙进来了。
“小孙,麻烦你上楼帮我拿把尺下来,我来量一下新娘腰围要收多少?”
“两边各收2.5CM,共5CM,胸收4CM。你帮新娘脱下来,我直接带上去让张姐修改。这件婚纱改动不大,估计半个小时能搞定的。”
“哇,侪是银才啊。”
“伊是,我不是。”
“倷亦是格,一般店里厢的服务员,脚啊朆踏进,就围上来推荐,好像伲自家弗生眼睛一样,倷呢,不声不响跟了背后头,让银心里厢适意,我就欢喜搭倷做生意。我越看倷越觉着面熟陌生,倷阿是小辰光经常勒海杨阿姨裁缝店里白相格?”
佳偶点了点头,杨刚开的裁缝店就叫杨阿姨裁缝店。
“伊现在啊勒海开着?”
“十年前就弗开着,我上次碰着伊,瘦是瘦得来。”
佳偶心里不由一紧:“格么看上去精神哪哼?”
“精神倒可以格。”
佳偶松了口气。后来又了解到南环新村很多住宅楼不同程度地出现地基下沉、房屋倾斜、阳台脱落等险情,严重威胁到居民生活和公共安全,改吧,十年前家里墙上就有道裂纹了。改了后,也就一切化为乌有了。
小红下来后,女孩提出要上厕所,佳偶便把她们带上三楼。南面房间门依然关着,看来今晚自已要跟彩虹住一块了,佳偶竟然有点小兴奋。北面厨房门也依然关着,不过,像是张姐在里面说着什么。佳偶把那对婆媳带进女厕所后,走出来,正好张姐把厨房门打开了。
“哦,怪不得外面有动静,原来是佳偶啊,婚纱已经在让彩凤补珠了,你索性进去等吧。”
佳偶来到厨房门口,彩虹没有抬头。她的手很白晳修长,先是将那件婚纱上松动的珠和片取下来,再穿针引线与摘掉珠片的线头相连结,然后灵活地将手缝针在一堆珠子和亮片中一戳,针上便串上了两个珠子和一个亮片,接着在婚纱上又是一戳,珠子和亮片便固定在婚纱上了。佳偶都看呆了,后来才想起彩虹不喜欢见人的,便把门轻轻拉上了。
刚和那对婆媳在餐厅坐定,彩虹就开门走了出来,把婚纱递给佳偶:“改好了。等我吃完晚饭,你就跟我去宿舍。”说完,她掉头又进了厨房,并把门关上了。
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佳偶心里那个激动啊。
客人走后,佳偶把八百元钱交给小红。小红高兴了一会,又不开心了:“刚才张姐说,明天起让你和彩凤就待在宿舍里呢。”
“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这次张立新应该是遭到大事了,不然怎么这么长时间,光躲在房间里不现身的呢?平时他可是找张姐要了钱,就走的。”
“啊,那他要是不出来,我怎么拿自已的行李呢?”
“对哦,你说那张立新把门关起来,那不是张姐也进不去了嘛?岂有此理!”小红不由义愤填膺起来。
“也许他只是在里面睡觉罢了。里面什么都没有,饿了,他自然要起来的。”佳偶安慰小红道。
“哎,你说,他会不会想不开,在房间里自杀了啊。不过,他要自杀,倒是好事一桩了。”
“管他那么多干嘛,我得继续画头巾了。”
头巾虽然看着简单,但要设计三十款不同的样子出来,佳偶还是费了不少功夫。不过,在那对外国客人来取婚纱的时候,她还是全画好了。王保看了下头巾图片,马上又扫描发给了他的中东客人,中东客人提出了些修改意见,佳偶重新又改了下,结果,等她和王保准备上餐厅,工人们都已经吃好晚饭,下楼来了。不过,他们看上去似乎不大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