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一夜之间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黑水军司和坐镇肃州的拓拔厚还不知情的情况下,整个河套平原,已经改立了大宋的旗帜。
杨沅除了第一天在皇宫勤政殿料理军机大事,次日便搬出皇宫,以开封府尹的官衙为行营,继续料理政务了。
他可没有忘了蓝玉的教训。
蓝玉北伐蒙元,战功赫赫,却也因此骄横跋扈,更是把北元皇妃都给睡了。
种种行为,简直是无法无天,结果引得朱元璋大怒,落得个剥皮揎草的下场。
当今皇帝正当盛年,皇后和妃嫔年纪都不大,就连那位正宫太后任氏年纪都不算大。
杨沅可不想没吃着羊肉惹一身骚,叫人弹劾他点什么。
不过,“内记室”让姬香转来的分析情报,还是给杨沅心中蒙上了一层阴霾。
但将心比心,他倒能够理解小皇帝的心情。
他当初被派去潼川路,何尝不是因为西军三帅臣尾大不掉,渐成国中之国。
现在他的实力,甚至超过了曾经的吴璘。
固然,他知道自己没有称帝的野心,也没有独霸一方的想法。
但是小皇帝会相信他的忠心永远不变么?
将心比心吧,所以杨沅这段时间变的格外谨慎。
能够请示了朝廷再做定夺的事,他都不厌其烦地上奏朝廷。
但是,有很多事,是不能耽搁在漫长的公文往来中的。
比如说,春耕。
河套平原是陇右地区最大的农耕区,负责供应整个西夏八成的粮食。
如今正值春耕之际,而西夏亡国,也正在这个时候。
如果耽误了这一季,这一年也就颗粒无收了。
因此,杨沅对于春耕十分的上心。
杨沅把在京的几大祖儒,还有任家的一些子侄,全都聚集起来,就春耕事宜亲自安排下去。
杨沅让他们分赴各地,安抚民众、组织春耕。
举凡水利、垦田、种子、耕牛、犁铧等需要,尽皆予以满足。
西夏原本两套官制,倒是成全了杨沅。
要不然,杨沅无权委任官员,这些事就无法安排下去,毕竟名不正而言不顺。
但是现在属于朝廷官制的那一套行不通,还有地方部族首领那一套。
所以杨沅把任家的一些子侄,也安排成了祖儒等部落首领的身份,分赴地方组织生产。
杨沅虽然赋予了他们非常大的权力,但并不包括兵权。
兵权部分,现在也分为两个系统。
一个是杨沅的潼川路、利州中路兵马。
一个是现在纳入任得敬治下的西夏兵马。
杨沅与韩监军商议后,联名向朝廷上书,谏议在西夏施行大都护府制度。
大都护府和大都督府差不多,但具体权力上又有区别。
大都督府主要是负责管理羁縻州,地方自治权力更大。
而大都护府垂直管理的权力更大,所以相较而言,比大都督府权柄更重。
杨沅的意思是,以原西夏殿前太尉任得聪为大都护,统揽原西夏地区各项军、政、经、法等权利。
设两个副大都护,一个由朝廷任命,一个由原开封府(兴庆府)府尹任得恭担任。
西夏国相任得敬则回朝任职。
要想尽快平稳西夏局势,就必须得重用任家。
任家这些年在西夏根深蒂固,只能借用任家的势力,才能迅速稳定西夏。
与此同时,杨沅把拓跋黑衣也放了出来。
杨沅想让拓拔黑衣前往肃州,说降拓跋厚。
也不知二人促膝长谈一宿,究竟谈了些什么。
最终拓跋黑衣态度大改,决定前往肃州,说降拓跋厚去了。
杨沅派了人,保护着拓跋黑衣,往凉州方向赶去。
兴庆府这边,任家的清洗还在继续。
只不过自从杨沅与拓跋黑衣促膝长谈之后,清洗的方式就开始改变了。
动辄灭门的状况不再出现,而是改成了圈禁、拉拢等措施。
清洗不再血腥,对于说服、拉拢拓跋氏贵族,也就更容易了许多。
毕竟,虽然同为拓跋氏,可也不是个个都能当皇帝的。
大部分拓跋氏贵族眼见大势已不可逆,态度也就软化了下来。
……
一室皆明,华奢精致。
锦幄之中,姬香和花音、小奈还有杨沅,四个人纠缠在一起,春光无限。
姬香和花音、小奈在认识杨沅之前,可是假凤虚凰的榻上腻友。
如今一同服侍杨沅,彼此间也少不了亲热举动。
于杨沅而言,这却是在别人身上永远看不到的一幕情景。
不过,东瀛女子服侍男人的确是有一手。
无论三人如何的忘乎所有,服侍杨沅都似已成了融入骨髓的一种本能。
杨沅永远不会被冷落,而是三个人共同服侍的中心。
“讨厌,人家想要个孩子,才不……”
姬香满面潮红,娇喘吁吁的。
她还没有抗议结束,就被杨沅捉了过来,摁了下去,然后就是不情不愿的咕哝声。
许是现在儿子满堂,而女忍者在很多场合又太好用的缘故,杨沅可不想太早让姬香因为子女之累而困于闺房。
反正这个年代的女子成亲普遍太早,姬香现在岁数也不算大,再过个三五年要孩子也不算迟。
至于花音、小奈,乃至青棠、阿蛮她们,则是杨沅有意防范了。
杨沅想等她们二十岁以后再考虑这个问题。
太迟了不好,太早了也不合适。
“老爷,任国相来了。”
房外,传来一个丫鬟通报的声音。
杨沅扯过一床薄衾,盖住姬香、花音和小奈纠缠在一起的粉润雪白,一榻春光顿掩。
只露下三个人潮红的脸颊露在衾外。
杨沅匆匆穿戴已毕,赶到书房时,就见任得敬正翘着二郎腿喝茶。
瞧见杨沅来了,也是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模样。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
杨沅刚走过去,就被任得敬翘着尾指,端着茶盏,把他给推开了。
“边儿去,你身上有味儿。”
任得敬一脸的嫌弃:“也不说先洗个澡再来,诚心膈应我是吧?”
杨沅干笑道:“你这么晚过来,我当出了什么大事,哪里还敢耽搁。”
任得敬撇了撇嘴,道:“我一品堂中,广纳四方奇人异士。其中有几个人,是唐朝时候中原‘继嗣堂’的后人。”
“继嗣堂?我知道它。”
杨沅点了点头,他的“同舟会”里,也有原是“继嗣堂”后人的存在。
比如王长生、寒千宸、萧千月等。
一个已经彻底败落的势力,留下的一些后人,尚且各怀绝技,可见当年它全盛时期的强大。
任得敬道:“他们说,在天水一带,有‘继嗣堂’的宝藏。那儿,是‘继嗣堂’成立的所在。”
杨沅神色一动:“你想让我允许他们去天水寻宝?”
天水之前是属于金国的,杨沅进入陕西,夺的第一城就是天水,所以它现在已经在杨沅的管辖之下了。
任得敬摇摇头,道:“之前,他们已经去了,也找到了宝藏,而且把宝物都藏在佛像里,运出了天水,运回了西夏。”
杨沅疑惑地皱了皱眉,给自己也斟了杯茶:“那你和我说这个,目的何在?”
任得敬道:“我在他们身边,早就安排的有人。他们运了宝藏刚刚回到大夏,就被我的人控制了。”
“然后呢?”
“然后,我和你就一起抓了李仁孝,颠覆了大白高国。现在,押运他们回兴庆城来的,还多了一路人马,就是你麾下的慕容千羽。”
任得敬放下茶杯道:“你的人认为西夏既已易主,这批财宝该交由你来处理。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杨沅想了一想,道:“‘继嗣堂’遗宝,应该是价值连城。不过,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多它一笔不多,少它一笔不少。你想要,自管拿去。”
任得敬笑了:“我是要离开这里,去寻找那条蹀躞带的,不成为我自己,活的好没意思。”
任得敬虽然在笑着,可笑容却说不出的萧索。
他是真的活的了无生趣。
什么功名利禄、富贵荣华,于她而言,全然没了意义。
任得敬道:“任家人敬我爱我,对我很好。此一去,如果能做回自己,我就不会再做任得敬了。
如果做不回自己,我这具老迈的身体,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我想,给任家多留点东西。这样,至少我对他们的亏欠,会少一些。”
杨沅颔首道:“懂了,他们现在在哪里,我陪你去。”
任得敬翻个白眼儿,道:“我的人本要把车押去国相府的,你的部下听说你现住在这里,自然是把宝车押来此处了。”
杨沅和任得敬赶到前宅一处库房,一具具巨大的佛像,已经被人从车上搬了下来。
一见杨沅,慕容千羽便像献宝似的,上前道:“宣抚,这些佛像肚腹之中,全都塞满了金珠玉宝。
卑职查过两具佛像,里边满是珍珠、翡翠、玉石、祖母绿、猫儿眼什么的,简直能晃花人的眼睛。”
杨沅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么多人知道了,想满过去,怕是不容易了。
杨沅想了一想,方道:“这些宝物,是任国相的私产。献国归降之前,担心出了差迟,这才临时移转在外,如今自当物归原主。”
慕容千羽一愣,压低声音道:“宣抚,这可是价值连城的一批宝藏,就是咱们给没下了,任家也不敢多话的。”
杨沅瞪了他一眼,道:“任国相献国有功,朝廷必有厚赏的。
朝廷得了西夏之地,开疆拓土,就是朝廷获得的最大财富,岂有掳掠有功之臣的道理。”
杨沅说罢,对任得敬道:“这些东西,也就不要搬来搬去的了。
这处库房借你使用,叫你的人点检珠宝,由你分配给任家子孙吧。”
任得敬跟杨沅也不客气,当下就命他带来的人接管了库房。
这些人连夜拆了一具具佛像,点收其中储藏的宝物。
“继嗣堂”是五姓七望和关陇八家中大部分势力,联手推出来的一个“白手套”。
它存在的时候,固然拥有极大的潜势力,但并没有也不需要这么多的宝藏。
实际上这是唐末乱世开始的时候,“继嗣堂”当时的宗主预判天下即将陷入不可收拾的大乱之中,才仓促收拾各种宝物,储藏起来的。
他的目的,是为了有朝一日天下重新安定下来,蛰伏的“继嗣堂”可以东山再起。
只是,他预判到大乱将生,也预判到这场大乱的破坏性极大,但事实却还是比他的预判更加严重。
黄巢这个杀神掀起的大动荡,彻底摧毁了世家的根基,“继嗣堂”也在此过程中损失重大。
到后来,天下重归平静的时候,“继嗣堂”已群龙无首,在内部争权中彻底瓦解、消失。
而今日,一些继嗣堂后人费尽心机,终于发掘出了宝藏,却连保护它、拥有它的力量都没有,为他人做了嫁衣。
洛承安和颜青羽、岳佩莹就被绑着,站在一旁看着。
这是他们重建“继嗣堂”的资本,如今却全部落到了他人手中。
三人的心情之复杂,自然难以言喻。
出于好奇,杨沅也陪着任得敬看了看。
那些珠玉首饰、各色宝石……
坦白说,杨沅是个俗人,看了并没有什么感觉。
他觉得就是一些会发光的、有颜色的、半透明的石头。
对他来说,这么些珠宝,远不如砌满一墙的金锭更有冲击力。
任得敬实际上是颜敏,是个女人。
而女人对珠宝,似乎天生就有兴趣。
她倒是看的津津有味,不时还要拿起一样,住身上比划比划。
只是,她却忘了她现在是个花甲之年的老人,还是个男人。
所以那举动未免有些诡异。
杨沅看的失笑,摇摇头道:“你且点收吧,我去歇息。”
任得敬此时刚刚从成堆的珠宝里拿过一只匣子。
这么多的珠玉,都是散装的。
其中单独用匣子盛装的,价值自然更高。
听到杨沅的话,任得敬一面点着头,一面好奇地打开匣子。
杨沅刚刚转过身,正琢磨要不要去青棠或者尔咩伊萨房里去睡个半宿补一补觉,就听身畔任得敬发出一声惊呼,声音都起了颤。
“蹀躞带,这是那条蹀躞带啊杨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