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感开口,大堂瞬间回归宁静,众人俱都是齐刷刷向杨玄感看去。
“这位公公止步。朱拂晓既然对自己的诗词如此自信,我看也不用呈递给太子了,你就直接念出来吧。咱们这个大堂之中,皆是学问深厚之人,听了后自然能分辨得出高下。”
杨玄感看向那公公:“劳烦公公直接念出来,叫大家看看此人大作。若当真有他说的那般惊才艳艳,本公子二话不说直接告辞离去,自动认输。”
杨玄感根本就不相信朱拂晓有那般大的才华,就连自家请来的皓首穷经大儒都能压过。
他早就查过朱拂晓资料,一个平平无奇的寒门弟子,错非有几分机缘拜入青牛观,又岂会入得他法眼?
此时他正好趁机拿住机会,叫朱拂晓丢脸,也好出了心中那口恶气。
杨昭闻言目光一动,还不待其开口,一边王仁则帮腔:“是极。既然这位朱公子有如此大才,不如直接将其佳作念诵出来。若当真如此高绝,咱们自动认输,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是极,还请太子殿下成全。”
此时众位权贵子弟开口,倒不是冲着太子杨昭去的,而是单纯看朱拂晓这般嚣张模样,十分的不顺眼。
朱拂晓眯起眼睛,双手插在袖子里,声音没有丝毫波澜:“既然尔等诚心诚意的想要聆听我的高作,那就请太子成全了他们吧。”
杨昭闻言无语,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此辈如此张扬不知收敛,断不可深交,否则定有大祸上身。”
看着大堂中蔑公卿,轻王侯的朱拂晓,杨昭顿时心中不喜,招揽的心思熄了去。
“你既然如此有信心,那就当着大家的面,直接宣读出来吧。也好叫大家聆听朱公子高作,知晓朱公子的才华。”杨昭迎着众人的目光,面无表情的道了句。
“遵旨。”
那内侍公公闻言端起书卷,然后看着第一篇诗词:
“第一篇是咏雪的。”
然后继续道:
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念诵道这里,那内侍顿了顿,此时堂中一片寂静,众人俱都是露出一抹凝重之色,眼前似乎有一副栩栩如生的画卷在缓缓展开。
诗词虽好,但却并不惊艳。
文笔虽好,但场中未必没有人不能比拟。
只是接下来的诗词,却是将整首诗推升至一个叫人不可达到的巅峰: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诗词念诵完毕,全场鸦雀无声,众人俱都是呆呆的看着那立于大堂中的青年,目光有些呆滞。
惊愕!
不敢置信!
“好!”太子杨昭猛然一拍案几,面带潮红之色:“好诗词。”
“哗~”
大堂像是沸水,霎时间一片哗然,众人在低头窃窃私语。
楼阁上,杨玄感看着手中咏雪的诗词,低下头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过了一会后才猛然一把将那诗词抓住,团作一团,扔到了脚边,用力的踩在脚下:
“下一首!”
声音很轻,但却传遍整个大堂。
“还有两首诗词,朱拂晓未必做的那么惊艳,咱们还有机会。”独孤雀道了句。
杨玄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大堂中依旧风轻云淡波澜不惊的朱拂晓,眼中一抹杀机在缓缓汇聚。
“第二篇是咏菊花的。”内侍道了句。
“速速道来”杨玄感不耐烦道。
内侍不敢多说,连忙低头去看诗文,然后开口吟诵: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话语落下,全场寂静无声,整个楼阁一片死寂。
四楼栏杆处,杨玄感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手指攥紧手中的诗稿,心中一口闷气迟迟无法抒发出来。
然后猛然将手中诗稿团成一团,扔在了垃圾桶中,然后快步向楼下走去。
他是没脸呆在这里了。
他虽然心中气恼,但却并不怪罪诸位大儒、先生,实在是朱拂晓的诗文太过于出色,叫人难以置信。
堪称是百年难遇。
“竟然有如此诗才?”太子杨昭也是愕然,眼睛里满是诧异。
此时此刻,堂中众人窃窃私语,一双双眼睛看着立在大堂风吹不惊的朱拂晓,只觉得先前令人厌恶的狂傲,此时竟然化作了别样的一种情感。
一股震撼在众人心中升起。
“杨公子且留步,这一场我是输了还是赢了?”
眼见着杨玄感要走,朱拂晓开口,打破了堂中死寂的气氛,喊住了下楼的杨玄感。
杨玄感脚步顿住,转过身来看向朱拂晓,眼神里露出一抹别样思绪:“可惜了你的才华,偏偏不懂审视时度,更不懂收敛锋芒,不知大势,不知人情往来。”
“我是输了还是赢了?”朱拂晓又问了句。
“你赢了!”杨玄感看着朱拂晓:“洛神赋稍后我便遣人送来。”
说完话转身离去。
今日之事,全都是因为朱拂晓引起,错非没有朱拂晓的剧本,他又岂会和朱拂晓对上?
杨玄感可以不给太子杨昭面子,甩袖离去,众位权贵可没有杨玄感的那个胆子,众人俱都是端坐原位,窃窃私语。
“天蓬好才华。”杨昭道了句。
“多谢太子夸赞,诗文不过小道而已,难登大雅之堂。”朱拂晓摇了摇头:“治国才是真正的大学问、大智慧。”
杨昭面色一僵:这厮还真是不会说话。
“且随我来,我便将那照夜玉狮子赐给你。”杨昭站起身,对着朱拂晓招招手,转身向后台走去。
二人离开大堂,整个酒楼霎时间一片哗然,众人纷纷传看朱拂晓的两篇文章,眼神里露出一抹震惊。
虽然朱拂晓令人不喜,但不得不说,才华还是有的。
“想不到朱兄竟然如此大才。”裴不尦端起酒盏喝了一口,然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只是这次却也将杨玄感给得罪死了,日后朱兄的日子可是难熬了。”
“朱兄才华确实令人惊艳,可惜却不通人情世故,当了太子出头鸟。”李建成吧嗒着嘴:“好诗词!好诗词!当浮一大白。”
后院
杨昭入座
请朱拂晓坐下后,有侍女送上香茶:“天蓬这次可是将杨玄感给得罪死了,日后杨玄感绝不会放过你。”
“我与杨府本来就有仇,就算没有今日之事,他也绝不会放过我。”朱拂晓道了句。
杨昭闻言心中了然,伴随着大将军薛已建立京都大营,朱拂晓与尚书公的恩怨,也在被人一点点拔出来。
不过朱拂晓与薛已有交情,值得杨昭花费心思拉拢。
“不如天蓬入我太子府,做一个幕僚,有我太子府庇佑,料那杨玄感也不敢害你。”杨昭抛出了橄榄枝。
朱拂晓笑而不语,只是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杨昭,当初滕王阁掌柜在其眼前被摔死的一幕,简直是历历在目:“多谢殿下好意,在下还是以读书为准。我平日里就在书院读书,那杨玄感害我不得。”
这莫名笑容叫杨昭心中升起一股子厌烦,拉拢朱拂晓的想法越加淡薄,转移开话题:
“黄梅戏是你写的?”
“是我。”朱拂晓回了句。
“过几日便是皇后娘娘寿诞,天蓬可否在为我书写一卷,用作皇后娘娘的贺礼。”杨昭看向朱拂晓。
戏曲这个东西,只要有了戏本,别管是李家班还是王家班,都能唱。
李纨远离洛阳,未必没有太子暗中算计。
李家班日夜在滕王阁唱戏曲,逐渐被人记下曲谱,被太子驱赶出去也是理所当然。
毕竟每日五五分成,实在是太高,不如自己的戏班来的划算。
朱拂晓看着杨昭,忽然一笑:“太子说笑,实不相瞒,这戏曲并非是我写的,只是我幼年之时,路遇一个快要饿死的乞丐,给了他一个馒头。那乞丐被我的馒头救活,为了报答我的活命之恩,就给了我曲谱。所有曲谱,我都已经卖给了李家班,现在太子殿下必然已经有了曲谱。”
杨昭闻言面色一变,一双眼睛上下审视着朱拂晓,过了一会才面无表情的道:“原来如此吗?那实在可惜了。”
“来人,取照夜玉狮子给他,然后送他去前面宴饮吧。”杨昭面带疲倦的摆摆手,朱拂晓随着仆役去了马棚,遥遥便看到了一匹纯白的马匹。
马匹毛发洁白,四肢粗大,肌肉结实,仿佛是一个肌肉男。
“这就是照夜玉狮子,可夜行八百里,内含妖兽血脉,已经有了四五岁小儿的心智。”仆役对着朱拂晓介绍了句:“此物乃太子的心爱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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