惴惴不安的张胜利还没有想到疏远周玲的办法,热情似火的周玲,却又展开了凌厉的攻势。
中午还没下班,周玲就来到了乡政府伙房,帮张胜利择菜剥蒜,还热情地给来吃饭的职工打饭,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张胜利委婉地谢绝周玲帮忙,周玲却振振有词说道:“我在你们灶上吃饭呢,虽然我爸也交了伙食费,可也是麻烦你们,帮你干点活是理所应当的嘛!”
张胜利无言以对,又不好驳周玲的面子,只好由着她在伙房里瞎忙。
吃饭的职工们抿着嘴暧昧偷笑,却都不敢在周玲面前乱说话。
晚饭后,周玲又提着一大袋子东西来到张胜利的广播室,掏出一堆日用品,还有一个尼龙网兜里,装着几个红艳艳的大苹果。
在缺水干旱的西北沙漠边,苹果可是稀罕东西,青湖镇上压根就没有卖的。
“你哪里来的果子?”张胜利问道。
“我妈从城里给我带来的,她说青湖乡的风沙大,叫我吃点苹果润嗓子...”
周玲洗了两个苹果,递给张胜利一个笑道:“来,尝尝味道咋样!”
“谢谢...”
张胜利接过苹果,却半天低着头不吃。
“你咋不吃?肚子不舒服吗?”周玲好奇问道。
“不是...”
张胜利顿了顿,这才鼓起勇气,抬头直视周玲说道:“我就是一个临时工厨子,你为啥对我这么好?”
“我...我...”
周玲没想到张胜利忽然一本正经问出了这么敏感的问题,顿时红了脸,嗫嚅了几下,才说道:“我刚到青湖镇,只有你一个朋友,当然要对你好了...再说了,我爸一直说你是个可造之材,要帮你上函授中专呢,我这也是想帮你嘛!对了,报名的事情你想好了吗?”
周玲赶紧转移话题,掩饰自己的慌乱和羞涩。
“报名的事情我还没有想...我连在哪里报名都不知道呢。”
张胜利见周玲顾左右而言他,只好顺着话题,说起了报函授中专的事情。
“周末我就带你去城里报名,明天我们先去照相馆照几张相片!”周玲直接替张胜利安排。
“周末...我怕是得回家去割麦子...”张胜利为难地皱起眉头。
“麦子迟几天割也不碍事嘛,报名可是大事,千万不能耽误!”
周玲又替张胜利安排:“周六我们坐我爸的车一起回家,你就在我家住下,周日我陪你去报名,完了给你找点书和学习资料,下午再坐我爸的车回来!”
“那我回家和家里商量一下,顺便把初中毕业证和户口本拿上,报名应该要用吧?”张胜利思忖道。
“呃...应该要用的,你把能拿的都拿上就是了!”周玲满不在乎地摆手,“教育局的刘叔叔我熟得很,就算少啥东西,你完了再补也行呢!”
“行,那我现在就回家一趟!”
张胜利站起身来,就要回家。
“你急个啥嘛?今天才周四,我们周六才去城里报名呢,你明天回家去拿东西也不迟嘛!”
周玲顿时嘟起了嘴,郁闷说道:“我给你拿的苹果你都没有吃呢,放到明天就坏掉了,快点吃吧!”
“好吧...”
张胜利当然不是着急回家,而是想让周玲赶紧离开他的广播室,免得别人再说出什么不堪的闲话。
可周玲不愿意回去,张胜利只好坐下,吃起了苹果。
苹果脆甜可口,不仅味道好,水分还很大。
可张胜利还是觉得,这高级昂贵的苹果,没有沙地里的蜜瓜好吃。
第二天一大早,张胜利照例给各个办公室和宿舍送水。
送到黄世贵的宿舍,就见黄世贵一边刷牙,一边阴阳怪气说道:“小张,我听说你的广播室,让周玲收拾得比周副县长的办公室还阔气了?”
“呃...”
张胜利顿了顿,没有回黄世贵的话,提起暖壶就要出门。
“你给我站住!”
黄世贵气急败坏吐掉刷牙水,叫住了张胜利道:“我才懒得理会你的破事,是赵乡长让我给你带句话。”
“赵乡长给我带话?他咋不直接给我说?”张胜利转身问道。
“哼!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个临时工厨子,也配赵乡长亲自和你谈话?”
黄世贵冷笑道:“赵乡长让我提醒你,别老鼠上秤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你一个乡下穷小子,居然贼胆包天,打起了县太爷千金的主意,敢天天把她哄进屋里混到半晚夕(半夜)?”
“我没有哄她,是她自己要来的,我也没办法。”
张胜利不卑不亢说道。
“放屁!要不是你花言巧语地灌迷魂汤,周玲会看上你这个土包子?”
黄世贵低声骂道:“你别以为周副县长说了你几句好话,就蹬鼻子上脸,打蛇随棍上,他马上就要取掉副字了,会把金枝玉叶的丫头嫁给你这烧火做饭的临时工?”
“这是我个人的私事,不用你们操心!”张胜利没好气说道。
“啥?你娃子是不是不想干了?”
“不干就不干,你不用吓唬我!大不了回家继续种地,有什么了不起?”
张胜利毫不示弱地盯着黄世贵。
他早就预料到黄世贵会借题发挥,也做好了不干的心理准备。
“好!那你这星期干完就滚蛋,我抓紧再找人!”
黄世贵咬牙切齿地说道。
“随便。”
张胜利扔下两个字,就转身出门而去,气得黄世贵直伸脖子,半天没有缓过气。
周五中午吃过饭,周玲就拉着张胜利,去了青湖乡唯一的照相馆,给他照了一张证件照。
“来都来了,我们俩再照个合影吧!”
周玲不由分说拉着张胜利坐在长凳子上,照了一张合影。
张胜利正襟危坐,表情严肃,周玲却歪着头靠向张胜利,笑得春花一般灿烂。
“相片给我们洗加急的,明天下午我来取!”
周玲对照相馆的人说着,掏出钱付了,张胜利也没有说什么。
下午下班,张胜利让周玲帮忙关一下广播,他则骑着自行车赶回了家。
他还是没有说要去城里报名的事情,只是说乡上要登记他的信息。
考函授中专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自己能不能报上名都不一定,最好不要让家里人为自己担心。
张胜利问母亲王桃香要了户口本和毕业证,又说周末要加班,不能回家收割麦子。
“家里的事情你不用管了,你现在端了公家的碗,就得受人家的管,可得好好干!”张永泰说道。
“就是的,你把东西拿上赶紧去吧,睡在家里的话,明天又得一大早赶去乡上。”王桃香又说道。
“行,那我走了。”
张胜利接过户口本和毕业证,骑上自行车出了寨子,天已经完全黑了。
“胜利哥!”
却见李英站在路口的树下,低声叫住了张胜利,又羞涩地东张西望,害怕被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