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腾云惶急地说:“花姑,你怎么啦?我……我说错了……”
何芸那两眶久蕴的热泪终于无声地淌了下来,摇摇头说:“这是我自作自受、作茧自缚,怪不得别人。”
马腾云讶异地看着她,不知该如何说才好。一直沉默不语的马大勇也关切地注视着她。
何芸的神志似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脑中一阵迷茫,喃喃道:“这几年来,我不论走到哪里,心里总是装着他的影子。最初我也曾认为,他随着全家遭难可能已不在人世了。但冥冥中似有一个意念在告诉我:他没有死,他还活着。就为了这一点念想,我发奋练功,并暗暗发誓,待功成之后,哪怕是踏遍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找到他。如果他果真已死了,我就为他报仇,然后再随他而去。哪知现在……他竟……哇——”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辛酸的泪水泉涌而出,抑郁已久的情感勃然喷发。
马腾云、马大勇二人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隐身暗处的“飞天神龙”钮清也是热泪双流。他真想忘情地冲出去告诉她:“花姑,我也一直都在想着你呀!”然而,与黎玉和艾华之间的纠葛尚未理清,他不能、也不敢再惹情债了。他只能将这一腔深情埋在心底,强行压住了冲动。
好不容易,何芸才渐渐停住了哭泣。
马腾云劝道:“花姑,你别急。你为清哥付出了这么多,一定会得到清哥更多的回报的。现在总算已苦尽甘来,你们的幸福还在后头哩!”他没想到何芸对钮清的痴情竟会如此之深,他心中刚萌发的那一点点幻想霎时烟消云散了。心中虽不免有那么一丝丝的失望和惆怅,但亦为她这种执着的真情所感动、所震撼。
何芸黯然道:“狗娃子,谢谢你的一片好意。只是……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马腾云愕然道:“为什么?”
何芸叹道:“人家现在是身怀绝世神功的‘飞天神龙’、名震天下的‘天龙盟主’,怎能还会看得起我们?”
马腾云“哈哈”大笑道:“花姑,你也太多心了。清哥岂是这样的人?”
一旁的马大勇也忍不住微笑着摇了摇头。
何芸愤愤地说:“那么,我们四个人好不容易才相逢一起,他可曾来找过我们?”
马腾云笑道:“嗨!这你就错怪清哥了。你想,他是一盟之主,又是在这非常时期,这两天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他哪还有时间来顾及到我们?”
“可是……可是他陪身边的那位……就有时间了?”何芸几乎是吼叫了起来。
“这……”马腾云苦着脸道:“这也许是……”却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了。
何芸气愤愤地说:“我就是看不惯她那种狐媚状,整天黏着人家不放,真不要脸!”语气中竟颇含醋意。
马腾云和马大勇只能相视苦笑了。
突然,马腾云似想起什么事情,忙道:“啊!我想起来了,我曾听胡军师说过,说清哥不是常人,命中注定有多妻之相。只要你不想独占,这‘多妻’之中,未尝没有你的一份。”
何芸神情一振,忙问道:“他真是这么说的?”
马腾云怪叫道:“我还能骗你咋的?胡军师号称‘袖里乾坤’,他的马前神课,神着哩!他卦算出清哥有‘多妻’之相,就一定不会错。只要你愿意与那位艾姑娘和平相处,清哥总有一天会来迎娶你的,你就放心吧!”
何芸苍白的面上掠过一丝红晕,不自然地低下了头去。
马腾云大笑道:“好了,这事就这样啦。二愣子,该说说你的事了,看你总是闷闷不乐的,好像有什么极大的心事似的。究竟有什么事?说出来给我们听听。”
马大勇沉默不语,但落寞的脸上却渐渐泛现出了一层恨、怒交迸的杀气,一双虎目中也浮现出了朦朦的泪光。
马腾云、何芸见状,心中同是一沉。看情形,马大勇心中好像隐有极大的痛苦。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腾云关切地说:“二愣子,不管什么事情,只要你坦然面对,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俗话说‘一人计短、三人智长’,你且说出来让我们给你参考参考,说不定还能帮你出个什么主意。”
何芸有感于方才自己心境的转变,感慨地说:“是呀,与其把事情闷在心里难受,倒不如全部将它倒出来,心情就会舒畅得多。”
马大勇仍是闷不作声,但脸上的凄苦之状却越来越浓。
马腾云急道:“就算我们帮不了你,还可以去找清哥呀。他的本事你也知道的,现在又是一盟之主,‘天龙盟’能人极多,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得住他的?”
马大勇终于开口了,他长叹一声,黯然道:“这件事情不说也罢,说出来只有徒增伤悲。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件事情你们任何人也帮不了我,因为我必须要亲手宰了那贼子,方可慰逝者在天之灵。”
马腾云一怔,道:“宰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马大勇默然良久,始缓缓叙述出那天在“白马山”下被冲散后的惨痛经历。
马大勇冲出贼人的围困之后,就拼命地往一条山谷里飞跑,一条彪形大汉在他的身后怪叫着紧追不舍。他奔出那山谷,迎面又是两条峡谷在此处分叉。他正在亡命狂奔,又不熟悉地形,哪有思考选择的余地?顺势窜入了左边的峡谷。哪知刚进入峡谷不远,他立时傻了眼。这条峡谷极浅,进去不过十来丈,却是条死胡同。
此时,那强人已追到了谷口,见状哈哈大笑,怪叫道:“兔崽子,现在看你还往哪儿跑?”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咋办?
马大勇猛咬钢牙,心一横,拼了!
他猛地转过身来,双眼几欲喷出火来,怒瞪着狂奔而来的强盗。双拳捏得“格格”直响,摆出迎战的架势。
那狂追而来的彪形大汉见状,不由一愣。怎么啦?世道变了?刚才还吓得夹着尾巴飞逃的小兔子,怎的突然就变成一头愤怒的小豹子了?他不由自主地刹住了脚步,惊讶地望着大勇。
马大勇的牙关咬得更紧,一步一步地向强盗逼近,仿佛欲将对方一口一口地咬下似的。
那强盗虽是高大强壮,比马大勇至少高出一头,手中还执着明晃晃的钢刀,但一见大勇那猛恶的神态,却不由心虚地一步步往后退去。
人与狗有一种奇特的现象,人如是逃走,狗必定追咬;人站住了,狗会停步狂叫,不敢上;人如果冲上,狗必定退却,甚至夹尾巴飞逃!
人与人其实也差不多,你如果害怕逃命,准挨揍;存心拼老命,对方即使强壮如牛,至少心中也会有些小顾忌,不敢太狂而目中无人。此时的马大勇和那强盗就正是此种情形。
二人一进一退,不知不觉间竟退出了一二十丈。那强人已让出了谷口,大勇也接近了右侧峡谷的入口。
马大勇毕竟年少,一见有路可逃,先前拼命的那股勇气立时消失了大半。趁强盗正在退却的当儿,忽然身形一转,没命地向右侧峡谷中狂奔而去。
那强人愣了一愣,立时恍然大悟,仿佛一头受辱的怒狮,狂叫着:“小兔崽子,竟敢愚弄你家大爷,看老子不剥了你的皮?有种的别逃!”拔腿狂追。
马大勇奔入右侧峡谷,但见乱石如云、曲径通幽,身后吼声如雷,不由心惊肉跳。
当经过一堵壁立于路侧的孤立巨石时,发现石后似可隐藏,赶紧往石后一窜。绕到石后一看,巨石背面斜行向上,并有不少参差不齐的凸出石角可供攀登,遂三爬两攀地往上蹬去。转眼到得石顶,上面野草丛生,约莫丈许方圆。
他伏在崖边向下窥看,适才跑过来的那条小径正从下面穿过。左右一瞄,崖顶上散布有不少石块,不由心中一动。赶紧搬了十几块二三十斤重的石块垒在崖边,他要学钮清在“骆驼峰”飞石阻击“粉面狼”裘安和“瑶山八丑”那一招了。只不过这一次他不仅仅是“阻击”,而是想一举击杀那强人。
一想到要“蓄谋杀人”,他的心中就忍不住“砰砰”直跳。但一想到那强盗的凶恶及自己目前所处的状况,又自己为自己壮胆:杀一个强盗有什么了不起的,既是自卫,又可为民除害;更何况你不杀他,万一被他发现爬上石顶来,自己就只有跳崖自杀了。如此一想,胆气大壮。
他这里刚刚准备好,那强人已气喘如牛地追过来了。眼看已到了崖下,他一咬牙,双手齐推,将十几块大石全部推了下去。
随着一连串的“砰砰碰碰”巨响,夹杂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就寂然无声了。
马大勇静等良久,始终未见动静,遂悄悄地爬下巨石。绕到前面一看,只见那强盗脑浆迸裂、满身血污,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还压着好几块石头,显然已见阎王去了。
他毕竟是第一次杀人,又是一个孩子,乍见那等惨状,忍不住心中作呕,赶紧返身跑出了那个恐怖的地方。
第二天,他循着原路谨慎地返回先前那遇贼的地方寻找爹娘和众乡亲。自然,除了地上一滩滩的血迹之外,一个人也不见了。
于是他开始流浪,漫无目的地流浪。一路上,他帮人打短工、卖苦力,以求得一餐温饱。实在找不到事情可做时,也只能伸手乞讨了。
流浪了几个月之后,他来到了京郊的“永定村”。那村尾有一位陈大娘,带着一个十六岁的女儿秀姑,守着一栋旧房子和几亩薄地过日子。由于缺乏劳力,地里收成无几,日子过得十分清苦。
马大勇流浪经过她家时,大娘看他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人也老实,便收留他在家帮工。大勇有的是力气,人又勤快,到她家后,上山砍柴、下田种地,几乎一个人全包了。闲暇时,也上山打打猎、下河钓钓鱼,以添补家里的生活。大娘和秀姑腾出手来,将家里收拾得妥妥帖帖,日子渐渐过得好起来了。
渐渐地,大勇赢得了大娘的好感,也赢得了秀姑的爱慕。不久,由陈大娘做主,让大勇和秀姑成了亲。
那秀姑是一个很奇特的女人,不能说她是个倾国倾城、姿容绝世的女人,但却有一种独特的风韵,一种让男人初看起来并不觉得怎么样、但却越看越入迷的风味。他们成亲后一家三口恩恩爱爱,男耕女织,日子一天天红火起来了。
哪知好景不长,就在他们婚后不到三个月的一天,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傍晚,大勇耕种回家,老远就看到自家门前站着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彪形大汉。大勇预感不妙,忙绕到屋后,从窗户往里一看,不由气炸了心扉。
只见陈大娘已倒在血泊之中,秀姑赤裸着身子躺在床上,下身狼藉不堪。床前一个三十多岁、满脸粉刺的男人正在穿衣裤,他一眼就认出此贼正是那个曾在“骆驼峰”恶斗过的“粉面狼”裘安。
马大勇立时气往上冲,虎吼一声,从窗口跳了进去,直扑“粉面狼”裘安。哪知刚近其身边,却被对方一把抓住了脉门,顿感全身一麻,再被对方伸脚一挑,立时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这时,门外的两名大汉闻声冲了进来,一左一右将大勇按住。大勇挣扎不脱,气得破口大骂。那“粉面狼”裘安此时亦已认出了大勇,眼中闪过一丝狞恶的凶光,手一伸,将大勇的下颌拉了下来,大勇就再也骂不出声来了。“粉面狼”裘安又连点了他数处大穴,大勇顿时动弹不得。但一双怒睁的大眼,却几欲喷出火来。
“粉面狼”裘安“嘿嘿”一阵淫笑,说:“原来是你这兔崽子,哦!这是你娘子么?唔!味道还不错。可惜你来晚了,没看到好戏。不过,也不会让你失望,你可以再欣赏欣赏。”向两名彪形大汉一努嘴。
那两人顿时满脸喜色,急不可待地将自己脱了个精光,当着大勇的面再一次luen奸了秀姑。大勇目眦欲裂,气血冲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当即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