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硬和腐朽，这是楚子航对巢都下层的第一印象。
生锈和被腐蚀的钢铁取代了泥土和岩石，杂草和孢子植物顶替了树木和花朵。
他从安全点到这儿的一路上，几乎看不到半点绿色，除了闪着蓝绿色荧光的孢子以及五彩斑斓的工业废料。
楚子航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路明非喜欢卡塞尔的风景了。
比起聚集区的周边，他们走得这条路显得尤为安静，似乎附近没有什么还在运作的设备。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灰蚌才会在这里生存。
只是没有了噪音的遮掩，他们走路的声音就有些突出了。
虽然在老独眼的命令下，小鬼头们都尽量减轻了步伐，也没有打闹。
但道路就是这么狭窄，附近也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金属垃圾，难免会有磕碰。
老独眼沉着脸，听着碰撞声在通道里回荡。
他只能祈祷这些声音不要传得太远，不要引来那些危险的下层生物。
比如说，饿得快要发疯的人类。
楚子航看着老独眼在胸前摆出天鹰手势，目光一凝。
这个老独眼的身份，着实有些可疑。
但现在还没到问这个的时候，他只是默默地记在心里。
挖蚌小队小心翼翼地前进，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们下意识地举起武器。
或许这样会浪费很多体力，但一次疏忽就可能意味着减员甚至团灭。
不过老独眼的表现倒是淡定许多，他已经将激光手枪放进了枪套里，一直都没有拔出来过。
但他的手一直就放在腰间，没有一丝颤抖。
“放轻松点，小鬼们。这条路可是我精挑细选的，非常安全。”
老独眼半是安慰半是吹嘘地说道。
他们已经走过了大半的路程，再经过前面那小片空地，就能抵达灰蚌产地的入口了。
然而，当有人触发禁忌词语的时候，不出意外地就要出意外了。
一个黑影收拢着肉翼，静静地悬挂在穹顶的阴影里，借助管线和废气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就算有人朝头顶看，如果没有经过生化改造或着视觉辅助装置，也一样无法发现它的身影。
它的身体构造完全为巢都下层的环境而生，上千年的进化让它成为真正的“阴影杀手。”
现在，它要给那些可怜的陆行生物带去恐惧了。
黑影轻轻地调整着自己的姿势，当挖蚌小队经过下方时，它动了。
楚子航突然感到头发发紧，他猛地抬头，一个形似蝙蝠的生物突然降落，两只硕大的脚爪抓住一个男孩的肩膀，将他提了起来。
“该死，是撕裂者。”
老独眼骂道，瞬间拔出激光手枪连射了两枪。
他的动作非常果断，射击也十分精准，激光穿透了撕裂者的肉翅。
撕裂者发出尖利的嚎叫，却没有松开男孩，而是加大了翅膀扇动的幅度，快速飞到空中。
它借助着空中密布的钢铁蛛网遮挡自己的身体，老独眼又射击了几次都没有建功。
撕咬声和惨叫声不断地响起，老独眼面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
“该死的！”
他狠狠砸了一下大腿。
几十秒后，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掉了下来，砸在挖蚌小队的面前。
楚子航发现，被袭击的正是那个威胁他的螺丝。
此刻他全身的血液都已经被吸干了，胸腔也被獠牙撕开了一个大洞，除了肠子以外的内脏都被吃光了。
“吓吓吓！”
极具穿透力的叫声从上方传来，楚子航居然能听出一丝嘲笑的味道。
弱小的生物要想尽办法掩饰自己的存在，强大的猎食者却可以尽情地展现自己的威风。
“继续前进。”
老独眼脸色阴沉，催促着孩子们。
但男孩们看见同伴恐怖的死相，双腿发软，一时间行动缓慢。
“快点，磨磨蹭蹭，你们也想和他一样吗？”
老独眼走到他们后面，挨个儿踹了一脚。
他踹得很用力，男孩们被踹得龇牙咧嘴，但这种痛感反而激发了他们的求生欲望，咬着牙快步向前走。
楚子航走过了那个倒霉蛋，本该在父母膝下承欢，开心地当个熊孩子的年纪，却成了一具不成样子的尸体。
“愿你的灵魂回归黄金王座。”
他小声地为螺丝祈祷。
老独眼快速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难明。
或许是畏惧老独眼精准的枪法，撕裂者一直没有再发动攻击，直到他们走到那面钢铁墙壁前。
“大炮，去开门。”
老独眼背对着他们，对着穹顶举枪警戒。
大炮就是那个个头最高的男孩儿，他伸手在墙壁上摸索一阵，终于找到了那个隐蔽的开关。
掰动开关，机器启动的声音响起，墙壁上分开了一个圆形的入口，可以容纳一个成年人进去。
“你们先进去。”
老独眼听见背后的动静说道。
孩子们听话地按照秩序进入了入口，看得出来，他们平时一定进行过训练。
“都进去了吗？”
听到身后没有了动静，老独眼问道。
“我还没进去。”
楚子航说道。
“为什么不服从命令？”
老独眼喝问道。
“我觉得伱需要我的帮助。”
楚子航回道。
长时间的肌肉紧张，老独眼的手臂已经在微微颤抖。
“就凭你？”
他哼了一声，但还是解下了腰间的棍子递给了楚子航。
“按下面那个按钮，棍子就会弹出来。别想耍花样，没有我你们都得死。”
老独眼警告道。
“只要你没有恶意，我也不会有。”
楚子航淡淡地说道，接过了棍子。
“在巢都下层不抱着恶意，你是不是听睡前故事听坏脑子了。”
他一边嘲讽，一边退到了入口边上。
然后老独眼尴尬地发现，他没有办法背对着墙壁爬进入口。
撕裂者也似乎察觉到了老独眼的困境，不断地在穹顶中移动，直到转移到了一根离他们最近的钢柱后面。
“你假装爬进去。”
楚子航突然说道。
“然后呢？”
老独眼问道。
“然后我挡住它的进攻，你趁机转身攻击。”
他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别逗了，小子。撕裂者的爪子比你眨眼睛还快。”
老独眼对他的计划嗤之以鼻。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或者你更想留在这里等死？”
楚子航反问道。
“当然不。”
老独眼听到管道里莉莉叫他的声音，咬了咬牙。
“你赢了，小子，我陪你赌一把，赌输了就一起离开这个操弹的现世，去见他马的帝皇爷吧。”
“如果赢了呢？”
楚子航问道。
“如果赢了，那就说明帝皇爷还不想见我们，接着操弹地活下去。”
老独眼耸耸肩。
“我的意思是，我的报酬是不是该增加了。”
楚子航对他的表演无动于衷。
虽然老独眼对帝皇的言辞有些不敬，但考虑到这里是巢都下层，他能继续信仰帝皇已经难能可贵了。
据路明非的说法，巢都下层就是邪教徒和变异人的大本营。
至于为什么帝国明知道巢都下层的情况，却没有进行大力整改。
神圣泰拉自己就是一个巨型巢都，高领主又能拿其他星球怎么办呢？
如果帝皇尚在，在他完成了大计划腾出手来后，凭借他的权威和马卡多的政务能力，自然能慢慢改善全人类的生存环境。
但人类之主已经坐在了黄金王座上，掌管帝国政务的人也从永生者马卡多变成了凡人高领主。
人类帝国还能够维系住对疆域的统治，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你真是会趁火打劫，接着。”
老独眼一边抱怨，一边从兜里掏出了两包营养包丢给了楚子航。
他咬下一块在嘴里干嚼，拙劣的口感让他眉头紧皱，但精神也更加清醒了。
“准备好了没有？”
老独眼问道。
“好了，”
楚子航将剩下的营养包揣进了怀里，双手握住棍子。
老独眼深吸一口气，慢慢转身，撕裂者却并没有扑下来。
“狡猾的畜生。”
他啐了一口，这些巢都下层的猎食者都非常的聪明，有的智商甚至不低于人类。
没有办法，老独眼只好双手扒住入口边缘，在男孩们的帮助里钻了进去。
就在他露出半截屁股在外面的时候，撕裂者终于动了。
强大的肌肉群鼓动着翼膜，它只用了一秒不到就跨越了二十几米的距离，来到了入口前。
泛着金属光泽的爪子抓向老独眼的屁股，以它的力量，只需要一下就能将他的下身洞穿。
至于旁边的那个小东西，那对它造不成任何威胁。
它对热武器已经有了初步的印象，知道那根棍子射不出来烫烫的光和硬硬的球球。
就在爪子将要碰到老独眼的屁股时，楚子航猛的向前一冲，
手中的短棍瞬间变成了一杆尖矛，借着冲势狠狠地捅向撕裂者相对柔软的腹部。
“叽！”
撕裂者发出一声尖叫，腹部流出红黑的血液。
它一爪子扇开尖矛，奋力振动翅膀，下意识地想要逃跑，通道里却射出了三道炽热的射线，洞穿了它的心脏。
“寄！”
撕裂者发出最后的哀嚎，摔到了地面上。
楚子航毫不犹豫地继续出矛，直到将撕裂者的脑组织都戳了出来才停下。
激素大量分泌的作用褪去，他这才感受到手腕处传来的剧痛。
原来他的肌肉已经被撕裂者那一爪给震伤了。
楚子航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尖矛，仍由它砸在地上。
“干得不错，小子。可惜.”
老独眼又从通道里爬了出来，从地上捡起了尖矛，枪口对准楚子航的心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