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视野从手中移开到周围环境时,叶明远似乎已经忘却了手中文字的信息。
与他曾经多次寻找的记忆一般,他只是在充满机械和绚丽色彩的房间中,感受着那种朦胧又奇怪的感受。
“我曾经来过这里吗?为什么总是感觉到莫名的熟悉?”叶明远疑惑道,再度审视着周围的幻境。
高大的红木家具,大敞开着可以望见不远处穿行着繁忙船只的河流,以及他面前桌面上依旧留着些许温度的,像是“火铳”一般的物件,将他第一眼收入眼底的这个房间的信息再度刷新。
“武器?对武器。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太正常了,正常就代表着诡异。我好像并不记得怎么来这里的。陛下想必已经将龙释放了,要是我还在这里的话,我就没法作为龙之子为陛下服务了。不行,不行。”叶明远自言自语道,脑海中不断涌现着似乎是沉睡前的一些画面。
林谷那残缺不堪的躯体,黑色巨龙恐怖的模样,黑暗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帝国祭坛,不断在叶明远的眼前闪烁,使得他的精神逐渐集中起来,开始无法摆脱这种精神上的极致控制。
“陛下......不行,是不是他把我禁锢在这里了。那我......我是逃走?还是待在这里?不行,我要逃走,陛下肯定已经在抓我了。我不想再像那次一样变成巨龙,那太可怕了。我不愿意,陛下肯定会将我这个龙之子灌入龙族力量的。这里或许是东都吧,帝都可能已经用不了了。但要是......要是我逃跑的话,龙族会放过我吗?”叶明远杂乱地低语着,精神压力之下,他的头部也开始感受到像是被锯子不断割裂的感受。
“疼!”叶明远捂着头说道,重新坐回了他那铺着蓝色床单的小床之上。
“或许我应该再看看情况。叶古找不到了,卡尔也没再见到了,还有,还有龙执吧,他也没出现过,或许他们有一人到达这里。不用或许,只要有一人到达这里,我就跟着他们离开,帝国太可怕了,我不想留在这里。呼,呼。”叶明远说完,深深喘了口气,望向了面前那制作普通的小门。
他猜测着他的房间应该是在别墅之中,而且这道门与房间内部的陈设并不相同,或者说至少是风格上不同。
是在这里等待帝国的人到达吗?还是拿着眼前的新式精致“火铳”去门外偷偷溜走?
叶明远内心中的天使和恶魔经过了一瞬间细微的斗争后,他还是选择了逃离。
“或许他们在城外,我三年前来到炎火帝国后也是流浪了很久,大不了再流浪一次。”叶明远带着些坚决说道,默默点头之后,三两步上前,将那把“火铳”拿在手里。
在熟练地解开保险,扣动扳机之后,叶明远吸了口气,将火铳紧紧握在手中,又向前半步,靠近了那个普通的木门。
“我要静悄悄的,不能惊动任何人。或许帝都的人在这里巡逻。我可不能被那些卫兵抓住。”叶明远想着,用手试探性地搭在门上,右手肌肉紧绷,准备以一种及其缓慢而又谨慎的姿态将门缓缓开启。
然而此时,没背后却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这划破寂静的声响,着实将叶明远吓了一跳,使他差点吼叫出生。
强行压抑着疯狂地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叶明远努力克制自己的紧张感受,颤抖着右手将火铳对准门外,左手握住门把手,轻声试探性地向门外之人问道:
“谁啊?”
“哦?”门外之人显得有些差异。
跺了跺脚之后,那人却用着一种夹杂着兴奋的怪异腔调问道:
“你是原本在里面的,还是刚刚醒来的?如果你是前者,麻烦你帮忙看看床上的那条龙是不是已经苏醒了。要你是后者,那我希望你将门打开。我,”那人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并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请你帮助我们。”
“帮助你们?”叶明远脱口而出。
随即,他就察觉到了自己的愚蠢。
这不就是向他们表明自己是刚刚苏醒的那条龙嘛!
“哈哈,你真的是苏醒的少年。哈哈哈,你知道吗?我等候了你有三十年了。我在三十年前从一堆废墟中苏醒,但是我丢失了我前面将近一百年的记忆。我一直在等候着真正的龙,少年,你是真正的龙族啊,难道你并未察觉吗?在这个蒸汽的时代,你可是不同于那些‘鸟人’的,你的翅膀上的漆黑和绯红交织的产物,你能够运用这些翅膀翱翔于天际。少年,你愿意帮助我吗?”门对面那人说着,像是在进行一场酣畅淋漓地演讲、
“帮助?你,你必须先告诉我你是谁。”叶明远谨慎地说道,并不想立即与门外之人对视,他不确定那人究竟是善意还是恶人。
“我是凯尔·雷特。艾温特莱帝国的行政官。我负责调查龙族遗迹和一些神秘学的事情。你是我目前最大的一个课题成果。”凯尔回答道。
“艾温特莱帝国?我这难道不是在炎火帝国吗?”叶明远疑惑道。
“炎火帝国?你是在说那个四分五裂的国度吗?你放心,我们帝国已经占领了南边的很多城市,要是你最终想去那里生活的话,等我们正式与炎火帝国宣战之后,我们自然可以给予你一些省份,让你成为那里的执政官。你在我的手下帮助我,我不会亏待你。”凯尔回答道,与他一贯的风格相同。
他总是喜欢以直接的利益和目标人或者物进行交换。
或许也是源于他在艾温特莱帝国前十年与商业有关工作留下的习惯。
“不,”叶明远摇了摇头,“这不可能,陛下的龙庆昨天才结束,我确实被那条黑色的龙击败了。但是叶古帮助我引爆了魔源力,我们已经将那些龙炸死了。这不可能,我怎么会在北边呢?”
“我想一定是你的记忆出现了偏差。或许,这就是本国生物学家做出的课题一样。极致的冰封能够保存肉体和灵魂,并将他们全数冻结。等他们有一天取得了再次成为生命的力量之时,他们或许只会感觉到时间过去了一瞬间。你或许就是这种情况。”凯尔分析道。
“什么......情况?”叶明远问道。
这样高深的知识,以他所处的帝国和前时代,很难去理解。
“我想你应该先把门打开让我进去,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而且,你甚至可以像我许下一些愿望。我想,我还是愿意与真正的龙合作的。”凯尔说着,缓慢地将头向前倾去,将耳朵仔细贴在木门上,倾听内部的动静。
他也是暗系魔源力的拥有着,无论是平时还是战斗中,他总是能够隐去自己的身形和动静。但他并没有察觉细微动静的能力,只能靠着这种古老且有效的方式进行窃·听。
“我,我如何能够相信你?”叶明远说道,用手轻轻波动了一下手中火铳的扳机。
很可惜,这点轻微声响,尽数被凯尔倾听在耳中。
“你不信任我吗?”凯尔带着微笑说道,手中却在涌动起身体中充盈的魔源力。
“我,无法信任你。你说得很多我都听不懂,而我想知道的信息,你并没有告诉我。或许你是幽深之蓝的人吧,我告诉你,我已经接受了龙之子的命运。我忠诚于皇帝陛下,这样你们还是不能放过我吗?龙族已经被你们释放了,我并不想再次回到那种可怕的状态,我一点也不想。我只想去追寻我丢失的记忆,我只想去找到他们,然后离开这里。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吧,凯尔。你能够放我走吗?”叶明远说着,但眼神中并未有与之相匹配的情绪流露出。
相反,是一种猎手在等候猎物的审慎表情。
而门外的凯尔,也与叶明远一致,双眼紧紧盯着前方,手却慢慢靠近门把手,等候着关键的一击。
“我想你的记忆出现了断层,龙之少年。如果你愿意跟随我,我可以帮你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一切记忆。我想你应该还停留在三十年之前那次灾难的记忆吧,但你应该明白,那次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了。帝国的皇帝早就死了,你说的龙,就是那些‘鸟人’吧,现在像是宝贝一样被各国关注。当然是处于一种监视之下,只要你愿意并帮助我的研究,我能够保证给予你想要的东西。”凯尔继续利诱着,他似乎也并不想以暴力让眼前这个龙之少年屈服。
“真的吗?”叶明远有些心动了,拿着精致火铳的手开始微微地颤抖,眼神却死死盯着眼前的木门,继续问道:
“你能够帮我找回记忆吗?你能够让我不再感受到欺骗和阴谋吗?你能够告诉我这里的一切吗?”
“我可以,少年。”凯尔说道,甚至他也被叶明远的某种情感所影响,在内心深处涌动起了一丝伤感。
然而他的脑袋却是十分清醒的,他并不清楚眼前这个从遗迹的冰雪中寻觅出的少年的底细,他也无法分辨眼前少年的情感真实与否。
索性,最终他还是选择将手中的双头鹰手表摘下,深呼吸一口,左手用力扭动着把手,而右手处,已经凝聚了一颗黑色的高速旋转的圆球。
砰!
在将门用力推开之后,凯尔才似乎感觉到了有些后悔,他似乎是对眼前的形式判断地过于恶劣了,或许他曾经有过的欺骗行为,让他并不能够用真诚来揣度他人。
他眼前的叶明远,不知何种情感的流露,已经将手中的火铳扔在了地上,而他那略带红润的脸上,已经划过了两道像是河流般明显的泪痕。
“我,我很抱歉。”凯尔道歉着,赶忙将手中的魔源力撤回,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你会哭。当然,我以长生之神明向你起誓,只要你能够帮助到我,我一定会答应你的条件。这,这个就算做是我们的一场交易吧。”
“交易吗?你应该不会欺骗我对吧,我感受到了真诚。那请你先告诉我这里的一切吧。”叶明远说着,擦拭了脸上的泪水,重新坐回到了整洁的小床之上。
“当然,这也是你苏醒之后必须经历的一课。虽然,这三十年蒸汽和科技的变化,我已经感觉到了眼花缭乱了。”凯尔微笑着,从上身长袍中抽出了一条白色手帕,径直递给了叶明远,说道:
“擦拭一下吧,平复一下情绪。我会很快将你带入到那场灾难后三十年的世界之中。这,当然是一个富有活力,涌动着蒸汽机械的美妙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