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女找到龙马山郎的时候,他正在地下室里做人体拼图。
头颅,躯干,手臂,大腿,甚至是手指,每一个部位都来自一个不同的人,那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无一例外,只剩下很少的一部分。
龙马山郎将这些零件组合在一起,拼出了一个畸形扭曲的怪物,而他满脸兴奋与激动,仿佛在玩什么激动人心的游戏。
哪怕他已经被执行局困死在这里了,哪怕他马上就要被包围,但他都不在意,他心里只有这個游戏,金色的眼睛里像是有火焰在烧。
源稚女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运动装出现的时候,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就好像洁白的雪花落到了泥地上,满身雪白是那样的刺眼,称的污泥更加脏污不堪。
龙马山郎眯起眼睛警惕的看着她,神情戒备。
“龙马山郎。”源稚女没什么语调的声音响起,慢条斯理的甚至有些慵懒:“你是猛鬼众的高级干部。”
龙马山郎上下打量着她,表情逐渐变得迟疑:“你是……龙王?”
源稚女点头,不过这个代号她委实算不上喜欢,所以她说:“叫我风间琉璃就好,王将让我来救你。”
龙马山郎那警惕的神色这才放松,透露出一点欣喜来:“我就知道王将不会放弃我的。”
源稚女没有回答,却对他的拼图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问:“这是你的杰作么?”
龙马山郎点头:“费了我很大的功夫,不过终于完成了。”
他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你看,是不是很好看?”
源稚女看了一眼那坨普通人看了都会做噩梦的血肉,评价道:“挺有特色的。”
龙马山郎得到认可,顿时眉飞色舞起来,连带着对这个年轻的龙王都心生了好感。
“这是我母亲的样子。”他蹲在这堆血腥的碎块面前,眼神却变得温柔起来:“她当时就是这个样子的,是我一块一块将她拼了起来。”
源稚女愣了愣,想起了自己出发前看过的龙马山郎档案,这个男人本来拥有一个平凡普通的家庭,虽然是龙马家族,却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旁枝。
直到他十五岁那年被检测出危险血统,他的母亲不愿意相信,拒绝让人带走他,龙马山郎在他母亲的帮助下得以逃脱,代价是她母亲的命。
“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忘记过她的样子,想找一个像她的人好难啊,我只能把所有像她的人都杀了,这里凑一点,那里凑一点……”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露出了一个仿若婴儿一般甜美的笑:“但还是让我凑齐了,你看,她多美啊。”
美吗?
源稚女又看了看那堆血肉模糊的碎肉,实在没看出美感来,不过她是个善解人意的人,所以她很真诚的问:“那需要帮伱把你的妈妈带上吗?”
出乎意料的,龙马山郎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觉得它也没有那么像。”
“我会找到更像的,一定。”
说完,他看向源稚女:“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能感觉到那群讨厌的家伙在靠近,真的好想把他们都杀了啊。”
龙马山郎发出一声叹息,他转身往外走,喃喃自语:“不过总是有机会的。”
“恐怕这个机会是没有了。”
身后响起少女带着遗憾的声音,龙马山郎疑惑回头,但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觉得整个胸口一凉。
一把短刀贯穿了他的胸膛。
源稚女神情专注,手又稳又快,刀刃切开心脏扩大伤口,让更多的血流出来,也让人快速失去战斗力。
这一个月她学了很多杀人的手法,现在是第一次实践,但并不生疏,甚至有种水到渠成的感觉。
龙马山郎被剧痛裹挟,下意识的就想挣扎,血管里禁忌的血液沸腾,肾上腺素飙升骨节咔咔作响,他强忍着痛想要直接打爆这个女人的头,可在看到源稚女那双泛起金色的眼睛时愣住了。
他被拉入了梦魇里。
昏暗的地下室亮了起来,他来到了明亮的房间里,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温柔的看着他笑:“山郎今天想吃什么?”
龙马山郎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女人,说不出话来。
他清楚的知道这是幻觉,可却没办法挣扎,只是呆呆的,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人。
过去太久了,他其实已经记不清母亲的样子了,午夜梦回,只有那具血腥的,破碎的身体。
耳边响起门铃声,穿着白裙子的女人朝他笑了笑,温柔道:“山郎在这里等等妈妈好不好?妈妈去开门。”
龙马山郎整个人瞬间像是过电了一样狠狠一激灵,他连忙去拉女人的手:“妈妈不要!”
可是晚了,女人已经打开了门。
一群穿着黑衣面色凝重的男人挤进了房间里,他们拿出了证件,眼神凌厉如刀。
“龙马山郎是吗?他的血统检验不合格,随时有可能失控,是危险的混血种,根据家族规定我们要带走他!”
女人惊愕的看着男人,哪怕她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却已经本能的护住了龙马山郎。
“不,这不可能,山郎怎么可能是危险的混血种?”
男人不耐烦的挥手:“检测不会有问题,不要妨碍公务,这位女士请你让开!”
“不,我不可能让的,这里面有误会,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那个总是温柔的,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女人,固执的挡在他面前,瘦弱的身躯挡住了所有冰冷恶意的目光。
画面一转,是女人被活活砍死,而龙马山郎躲在床底下瑟瑟发抖。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妈妈被砍成了碎块,直到再也拼不起来,可他懦弱的只能躲在床底下使劲忍着眼泪,连冲出去和那些人拼命的勇气都没有。
他太弱小了,弱小的仿佛蝼蚁。
女人的头颅滚到了床边,毫无焦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就那样看着龙马山郎。
火,到处都是火,空间都在扭曲,龙马山郎眼前一会儿是燃烧的卧房,一会儿是破旧的地下室。
他看面前女孩一会儿是源稚女,一会儿又是穿着白裙子的妈妈,他头痛欲裂,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大量失血让他变得虚弱,龙化效果解除,他重新变成了那个弱小的,懦弱的男孩,但这一次没有人保护他了,他就要死了。
源稚女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我送你去跟你妈妈团聚,不用谢。”
“毕竟我这样心善的人,见不得手下伤心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