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未见,她长的端庄了些。灵动之气却仍不减。
此时她拉了我的手摇着:“锦瑟姐姐,你这两年去哪里啦?我只听那对胖瘦兄弟说你买了处庄子,本想着去看看,结果他们死活不让去,说是答应了你不告知别人。”
这胖瘦兄弟便是高大与高二了。
“我估摸着你应是有什么打算,也怕坏了你事,都不敢去。”
她嘟着小嘴对我道。
我笑道:“并不是要瞒你,只怕无故牵累你罢了……”
话还未说完,她一拍胸脯便道:“此言差矣,我骆澜天是怕牵累之辈么?”
说到此她看见一旁的成灏,突地静下来,凝眉思索。
“这位公子,似是在哪里见过!”
成灏眉毛一挑:“哦?”
骆澜天想了半天无果,终是放弃了。
“锦瑟姐姐,此次来,你仍是需要银钱么?我这就去给你取来。”说完就要往回奔去。
我忙拉住她,示意成灏还在。
成灏倒是对我和骆澜天的关系并不惊讶。想来我还在穆府的时候,他便知晓了吧。
骆澜天见状,忙领着我们向小屋走去,那两个小童早就跑向小屋向师父通报去了。
骆澜天告诉我,高大和高二因为拿了地图,所以知道如何绕开花海中的机关,只是他们也是每次都在花海附近相见,从未进过那排小屋。
我不禁想着,他俩来时,必定也是遇到那俩小童,真不知当时是何等状况?
我便问起这两个孩童的来历。
骆澜天也不隐瞒,如实告知我,她的师父四年前从山谷救起一男子,那男子当时身中剧毒,怀里抱着一对孩童,师父一看那男子脸色发青,便知救助无望,只把两个孩童抱来养着。
那穿红衫的女童换做红樱,着绿肚兜的男童唤作绿蕉。
谁知半年后那男子却到谷里来讨要两个的孩童。师父此时才知这男子是一名医师,当时是为解他人之毒而以身试药,几种药混合,导致自己毒发,腹痛难忍。
他知道这清幽花谷奇花异草甚多,便想着来这里寻找解药,谁知才服了一味药便脸色发青倒地昏迷。最后,许是这清幽花谷阴阳之气特别,他居然悠悠醒转,怀里不见了孩童,先是一阵焦急,但终于无法。
这半年他一面研制解药为那人解毒,一面四处寻找那两个孩童。
“那,红樱和绿蕉便是这医师的孩子?”我问道。
骆澜天摇摇头:“是他所救那人的孩子。”
“这人着实心善。”我不由得道。
骆澜天扁了扁嘴:“心善不心善我不知,反正医术着实是不怎么高明!”
我见她似乎对那人颇有成见,便问其故。
“锦瑟姐姐,你未曾见到那人,不好随便下结论,他脾气坏着呢!除了对我师父尊崇些,我们平时都没少被他骂!”
原来如此,不知怎的,难不成他便是郁姐姐说的那位医仙……
难道成灏此次带我来,是特地谢他?
如此边说边走,已到了那排屋子跟前。此时才发现,这里一共有五间屋子,利用地形特点错落有致地排列,每间屋子前都有各色花木争奇斗艳,好不热闹。
白色屋子坐落其中,显得极其雅致。
蓦地,从屋内传来一声长长呼声,声音绵长有力,似乎从云端传来,在这山谷荡起悠悠回声:
“小灏子——,小灏子——”
听到这一声呼,我愣了一下,才转过头望向成灏。
此前他一直未曾言语,只静听我们讲话,此时却微微显出些无奈,如果我未看错,还有些许——抓狂。
屋里此时已奔出一个人来,那人身法极快,奔出时我竟未看清面容,只见灰影一闪,便已到我们跟前。
“小灏子,两年不见,怎的今日有时间来我老头子这里啦?”
原来这便是成灏口中的“老头子”。
那人嘴上虽留胡髭,但也就四十上下年纪,却以老头子自居。真是怪人!
成灏还未答话,他又转过头,弯起腰,眯着眼睛打量我。突然咧开嘴,抚掌大笑。
这一笑,我便知道他为何叫“老头子”了。
那本来就不大的脸上此时布满了褶子,那些褶子像极了一朵刚刚盛开的菊花,也像极了宁远王府那些嶙峋石山,一双眼睛倒是晶亮晶亮的。
他又凑近了看我。我也不回避,歪了头笑看他。
他再一次抚掌大笑。
“哈哈哈,妙极,妙极!小灏子得了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这美娇娘可不一般呐!”
那两个小童此时也蹒跚着跑出来,好奇地望着我们一众人。
成灏一脸正色:“老头子,她不是外人!”
就那么一瞬,老头子的笑声突然就戛然而止,朝我拱了一拱手:“姑娘海涵!”与刚才那泼皮劲判若两人。
我见状也忙还了一礼:“小女子锦瑟。”
成灏满意地点点头,转动轮椅进屋去了。
我正待跟上,老头子突然附在我耳旁小声道:“小灏子这下可有的苦头吃啦!”之后也便颠颠地跟上成灏。
我歪头凝思,有些不解。
骆澜天嘻嘻笑道:“姐姐,我师父喜欢你喜欢得紧呢!”还朝我眨眨眼。
我自知此喜欢非彼喜欢,却也瞪了她一眼。
此刻,我终于知道小天身上这股子古灵精怪的气性像谁了。
不过,成灏与这老头子,究竟是何关系?
老头子既说只与成灏两年未见,想必两年前还是见过的,那何以小天和那两个小童却不识得他?或许,是老头子出谷见他也未可知。
“小天,你师父可是经常出谷?”
“嗯——”小天仔细想了想,“师父六岁便收养我了,我从未见他出谷。一应事宜都是我出谷帮他办妥。”
那可就怪了!
随他们进了中间的一间小屋,却被眼前所见吓了一跳。
小屋不大。中间一个沙盘已经占据了整间屋子。
我好奇走向前去,发现沙池里竟列着缩小的黎国及周边几个国家的地形地貌!
这老头子究竟何许人也?
成灏进来,也不废话,听他问道:“云鹤人呢?”
“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一年在我这谷里也待不了几天。”老头子挥挥衣袖,坐在在沙池旁的矮凳上,从矮凳旁的桌上为自己斟了杯酒,咂摸着喝了,“小灏子说你不是外人,你要吃要喝自己随意啊!”
我才知他这话是对我说,此时我已觉得这人来历不凡,但也不敢随意揣测,只点点头。
他自己喝了几杯,又道:“对了,前几天你让我寻云鹤去你那扶兰苑,是这女娃娃病了?”
原来云鹤便是他们所说那医仙。
成灏仿佛是知道老头子脾性,也不答话。
果然他又喝了杯酒才道:“我刚刚看这女娃娃,便知她是毒性方解,这世间能让你来烦我请出云鹤的,在你心里也不一般吧?”
老头子说话时眼睛并不看人,只盯着房顶的某处,又似乎望着虚无。
成灏似是有些恼了:“你说这些作甚?”
“呦呦呦,”老头子从矮凳上站起来,绕着成灏转了一圈,“小灏子急了。哈哈哈,看来我说中啦!”
成灏别过头去不看他。
说实话,我从未看到成灏如此慌乱又有些害羞的样子。难道他真的对我存着别样的心思?
“只不过,”老头子突然负手而立,“小灏子你若要完成大业,还需摒弃儿女情长啊!”
“你这老头子,疯疯癫癫说些什么腌臜话!”成灏瞪着眼睛,但明显和以前发怒不同。
“你这小灏子,干什么说我师父!别看你长得俊俏了些,也不能说我师父!”说话的正是小天,她插着腰,立在成灏面前,饶是这样,他居然还比坐着的成灏矮了半截。倒不是她个子矮小,只是成灏本身高大,加之他的轮椅又是特制的,这足以让他坐在上面时和一般人平视。
红樱和绿蕉正在一旁嬉闹,听见小天的声音,也忙不迭地奔过来,站在成灏面前,学着她的样子,拼命的鼓圆了眼睛望着成灏。
我见此状再忍不住,弯腰大笑。
见那老头子却是得意地望着成灏,想必成灏每次见这老头子都是秘密会见,故而这三人不认识他。
我头一遭见他被女子和孩子欺负,也是头一遭见他被人顶撞而又不便言语扶额叹息的样子,自是不肯放过机会,狠狠地笑了他一阵。
那老头子说,我余毒刚散,又旅途劳顿,让我在他这清幽花谷多留几日,养养身子。
我见成灏未拒,便也应了。
只是,未曾想,第二天凌晨,便有人也来到了此地。
那一夜,我从未睡得如此香甜。
半开的窗外,紫色花的馥郁香味幽幽飘进来,我在这香味里神情不由得就松了下来。
当我听到远处滚石般的声响,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快亮了。
走出屋外,却见老头子正在最前方的屋顶上,负手而立。
小天站在他稍前方的树枝上,仍是那一身粉色衣衫,此时嘴里正打着唿哨,远处花海那边不住地传来咕咕的滚石声音,夹杂着鹰啼和人的惨叫声……
成灏在我隔壁屋檐下,背对着我。
听到我推门的声音,他转头看我:“锦瑟,看来,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行踪。”
我心里一惊。方知花海那边出事了。
待那些嘈杂停下来,我们三人方慢慢过去,见那花海中有几十名黑衣人,此时已遍体鳞伤,有的已身首异处。
我心念一动,上前用匕首拨开一名黑衣人的衣袖——赫然一朵血色梅花。
我惊愕地望向成灏。
他仿若是全料到了一般,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死尸。
“会是谁?”我问的是泄露我们行踪的人。
“你想想,我们离开扶兰苑时,有谁知道?”
我顿然如五雷轰顶。
和成灏离开时,因为走得匆忙,我只向一人道了别。
“是郁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