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嫽称好,没有异议。

    她在马车上等啊等,等的都打了盹也没见温运伐再出来。

    温嫽正不知不觉点了一下脑袋时,猛然,她惊的心跳一快,下意识偏眸望向一处。

    是被马车外的声音惊醒了,浑身都处于打个激灵的状态。

    心跳惊魂不定数息,为确定是怎么回事,她偷偷撩开一截布,侧身从缝隙中往外看去。

    此时,她颈下精巧的锁骨,也不小心从领子里露出了一截。

    视线慢慢窥去,见是数十名虎贲护着一驾车乘,车乘中男人刚出了漆黑的马车车厢,黑冠,长衣,手压腰上佩剑。他似忽然想起什么,抬头望了眼衙署的牌匾。

    望后,男人两步踏下马车。

    紧随其后,数名骑于马上的甲士也翻身下马,佐佑其身侧。

    一种无形中因人多而造成的压力铺面而来。

    温嫽正欲放下手中的帘布,可倏而,温嫽却是是眼睛先缩了缩,后背紧绷起来。

    因为男人发现了她的窥视,眼神一抬,冷厉的目光便像是能将她透过车壁看穿一般。

    明明这扇窗户还隔着一层镂雕,视线很窄很窄。

    温嫽微微屏息,下意识退后数寸,手松开握着的布。

    忍不住惊魂不定握了半拳,心想他或许不会与她刚刚的窥视计较?

    她刚刚看去时,根本没想到撞见的会是他来衙署的场面。

    以为顶多是巡狩的衙差,她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罢了。

    温嫽下意识把呼吸放的更轻了。

    可这时,耳边的声音却清楚放大,听到男人的脚步踏了过来。

    温嫽的手不禁又握了握。

    “打开。”

    温嫽眼皮一跳。

    豁然,眼前的车厢门便被一虎贲用长戟推开了……入目,身为大司马的男人一抬眸,眼睛精准睥睨到正襟危坐的她身上。

    温嫽向后坐,心微微提了。

    下意识间,也在把身形坐得更正,宛如一个安安静静的仕女。

    谢屹支却睨着她,眼神越发乌黑幽深。

    所以,窥视之人是她。

    明明该是远在温家的女人,现在却又出现在衢通州。

    眯了眯眸,半晌,听不出是责是怪的一段话,“谁将你带来的。”

    温嫽无意识握握手心的汗,他的眼神太叫人紧张。

    “是温二爷来衢通州为温家新姑爷转递东西,妇因此得以随行。”

    所以又是温运伐把她带来的。

    温运伐还未死心?

    谢屹支冷冷拧了下眉,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就算此时跟前的女人再貌美,他也不喜欢。无声冷哼了下,砰地把跟前的门又关上,他转身踏入衙署。

    且对她,竟有安排,“来者当用,恰逢中秋,酒水仆婢缺人,寇初力,带她去后厨帮忙。”

    温嫽:“……”

    眼皮一跳,隔着门身形都微微倾了。

    她,她明明什么也没得罪他……

    无妄之灾。

    温嫽张嘴,心口有千言万语想辩驳。但谢屹支已经下令,他那些个手下岂容她多说。

    只见她听了这句都还愣着呢,就见有人再次把她的车厢门打开。这些人一个请字,她便无计可施,只得如谢屹支所说,去后厨帮忙去。

    ……

    温运伐很快被告知温嫽的遭遇,他听得一愣。

    皱了皱眉后,第一时间避险,托人来向谢屹支解释。

    谢屹支没听他托的人说话,直接叫人把他带过来。

    “说。”瞥向他。

    温运伐忙言:“温某带她来,实在不是要惹恼您,是因前些日子恰出了一桩事。”

    他非常详细的把上回牧野外温嫽被追车的事说来。

    “温嫽过于貌美,凌家四郎瞧上了,温某怕来衢通州的这阵子那小四郎依旧会纠缠不休,为让家中人有个清净,这才出门时特地把温嫽也带走。”

    凌家四郎被告知她出了远门,温家其他人也就不用日日应付他了。

    谢屹支:“如此?”

    “确实如此,温某不敢在您跟前撒谎。”

    谢屹支却不语。

    温运伐便又道:“温某明日便会归家,届时温嫽也就离开衢通州了,不会多有逗留。”

    谢屹支还是不语。

    从最初,温运伐就不该再把她带来。

    若非念着他是谢家姻亲,上回安排商队的事也安排的妥当,今日这桩,谢屹支无论如何都不会只是不言不语而已。

    冷冷看他几眼。

    忽而,到也罢了。

    “嗯。”不冷不淡一声。

    温运伐松一口气,长长拱手作揖。

    ……

    谢屹支虽因今日这桩事特地表现的发了怒,以此让温运伐行事知分寸,但他的亲信羌申,却特地来后厨看了眼温嫽。

    一看,就是不知不觉看了足足有两刻钟,还是后来中秋庆宴开了,他望望时辰,才又离去。

    不知特地来,到底是为的什么。

    ……

    前面宴开,迎送酒水佳肴的仆婢络绎不绝往前走。

    一波又一波,从一个时辰前,一直忙到一个时辰后。

    这期间反而温嫽是最得闲的。

    所有人都默认她是被谢屹支罚了来干活的,这时都不让她去前面露面。

    被边缘化的温嫽便也十分自觉。

    ……

    宴饮犒赏罢,谢屹支的耳畔再度被人提了温嫽的名字。

    是羌申提的。

    谢屹支听完,缓慢的,微眯了眼睛。

    眯了半晌,谢屹支皱眉,“王阵常?”

    羌申:“是。”

    “据羌所知,王家王善单这一脉,只剩下王阵常与温嫽。”

    温嫽算是王阵常的寡嫂。

    如今王阵常投了主公帐下,且这些日子观察下来,对方是可造之材。

    既如此,主公不如做个顺手人情,给温嫽一个安身之处。王阵常和这位寡嫂总该是有些情分的,到时要用他,又或者更进一步,待两人都知主公是明主后,用温嫽再帮主公稳定人心也是可以的。

    温嫽长成这样,看上她的人肯定不少,这样的人做寡妇,那是基本不可能的。肯定会有人心动的再娶她。反正谁娶她都行,她做了人妇,在主公的牵线搭桥下安了家,她的丈夫肯定也会对主公死心塌地。

    羌申:“不如羌出面,明日把她留下。”

    主公今日的态度有些不留余地了,要想缓和,只能他出面从中斡旋。

    羌申是觉得温嫽真能用一用。

    不说别的,就说她若是嫁了人后正好在燕城安家,那她的丈夫无论是在哪征战,最后肯定都有一份心是时时惦记着燕城的。

    这是非常好的一件事。

    谢屹支不以为然。

    “那羌公可又想过其余方面?”

    羌申愿闻其详。

    谢屹支道:“一,她确实貌美。”

    这点谢屹支也承认。

    对她态度一般归一般,但不至于颠倒黑白觉得她丑了。

    “可,羌公可曾想过,王阵常会否乐意他这个寡嫂出嫁。”

    若是王阵常不想呢?

    届时要是又是他出面留下的温嫽,结果军中有人看上温嫽,王阵常却瞧谁都觉配不上这个寡嫂,不愿结成亲家,那不是无端坏了他帐下这些大将的情谊。

    有矛盾是必定的。

    “二,她过于貌美。”

    谢屹支可不想他帐下出现二男争一女,甚至几男争一女的事。

    到时反而平白给自己添事端。

    所以无论把温嫽放在哪,只要带她在身边,肯定都是弊大于利的。

    “羌公明白我白日用意了?”

    他先表明了态度,温运伐就会直接把她带走,不会再生出别的事。

    至于她和王阵常……

    两人能不能有缘见到是他们自己的事,谢屹支不想有任何掺合。

    ……

    羌申没能劝下谢屹支,翌日,温嫽下午时自然也就没有任何意外的和温运伐离开衢通州。温运伐哪敢还带着她特地逗留。

    但不想天公不作美,从今早起天空就一直乌云密布,到了下午,更是像哪块漏了一般,直接下起瓢泼大雨。

    离开城门八里后,眼见雨势不停,温运伐瞧情况不妙,保险之下,选择折返衢通州城。

    怕谢屹支因此生气,温运伐还特地具信去表明原因。谢屹支扫了两眼,淡了脸没管。

    只要温运伐不特地把人往他跟前带,随他带着那个温嫽住在哪。

    谢屹支此时正和新选出来的衢通州牧议着事。两人中间,放着一份又一份的卷轴。

    这些是谢屹支要阅览的,也是齐务这些日子整理出来的。

    “主公,州中主要庶物,便是这些。”

    谢屹支这些日子一直在忙着布防,以及处理燕城来的其他事,今日才有时间管齐务整理好的这些庶务。

    先翻了一卷粗看,上面的桩桩件件列数分明,让他能把重点看的一清二楚。

    颔了下巴,目光不抬,“善。”

    齐务咧了唇,不禁笑了。

    主公满意!

    他听说,比之治军,主公于庶务上的严格有过之而无不及。

    ……

    谢屹支当晚没在衙署用膳,眼见天快黑了,他去了本地一家颇负盛名的酒楼。

    一位好友特地远道而来,谢屹支前日就收到他今日会抵达的信。

    便在这处酒楼为他接风。

    接风本该饮酒,可谢屹支等会儿回去还要忙,便不饮了,只以茶代酒和对方碰了几杯。

    忽然,见临窗的他目光瓷沉望着一处不动了。

    有事情分去了他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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