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候府,书房。
萧候爷正在大发雷霆,因为他收到从冀州传来的消息,叶风居然未死,而且还平安脱险。
而魏达不但死了,而且根据雍凉的线报,他们接到了魏达带来的诏令,星夜赶去了瑶台山救援。
结果,把汲里给丢了。
汲里是什么地方,那是雍凉和冀州数百里最富庶之地,那里囤积着他大军过万的粮草。
如今可好,汲里丢了,将来情况有变,他调动大军的时候,他的兵吃什么,还怎么让他们发难。
“真是一群废物!”萧候爷气的抬手一挥,桌上的东西扫落一地。
不过让他杀个叶风,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把自己的命丢了也就算了,居然还搭进去他的汲里和数万粮草。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候爷,那张胜也太不把候爷放在眼里了。”钱丰愤愤不平道。
“末将请命,率军攻打张胜,夺回汲里。”
“不必了。”萧候爷却抬手,脸色严肃,“先把青河等地的粮草调去雍凉,另外再在各地加收粮税。还有,传令下去,以后没本侯的诏令,谁也不能调动兵马,命他们严守雍凉。”
萧候爷想的长远,汲里丢失已成事实,他不能再损兵折将。何况,现在张胜对抗的是官府,是秦王,他何必要出兵帮赵凌剿除叛逆呢。
“是。”
“你们先下去吧。”萧候爷摆了摆手,两人退下了。
仆人上前收拾掉在地上的东西。
“等等。”萧候爷让一个仆人过来。
仆人战战兢兢的上前,手里捧着刚从地下捡起来的东西。
那是几张字画,但上面的字却被刚刚洒落的墨砚沾湿,背面染上黑迹,透到纸前,顺序也都乱了。
顺序!
萧候爷的眼眸微眯,好像想到了什么。
“你们退下。”
仆人不解何意,但还是退下了。
萧候爷取出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困扰着他的名册,也就是那本诗经,翻开之后。
发现顺序果然是乱的,他初时没有注意到,有几句诗的前后顺序给调换了。
不细心看,根本看不出来。
萧候爷又再仔细看了一遍,提笔将乱了的诗抄到纸上。
陆游
剑门道中遇微雨。
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
莫高匪山,莫浚匪泉。君子无易由言,耳属于桓。
萧候爷念着这几句诗,看着纸上一行行的字,眼神微眯,目光渐渐变得深沉森冷。
叶风和白玉玦等人回到王城,得到秦王召见。
赵凌见叶风平安归来,很是高兴。
“臣有负王上厚望。”叶风行礼请罪道。
“哪里。”赵凌连忙上前扶起了他,“你没事就好,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你走了这些天,孤一直提心吊胆,现在好了,你可以继续在宫中保护孤了。”赵凌道。
白玉玦在旁边看着赵凌对叶风的倚重和依赖,却什么都没说。
萧候府。
明柏被萧候爷请到书房,他不知道萧候爷找他是什么事。
“明柏啊,你辞官也有些日子了,有没有打算做些什么啊?”萧候爷不着痕迹的试探道。
“侯爷的意思是?”明柏预料到萧候爷将萧紫云嫁给他,就不会单单让他当一个萧家姑爷。
而他要取得戮皇剑,必先要取得萧候爷的信任。取得他信任的最大方法,就是为他办事。
“魏达和蒋正都死了,兵部尚书的位置空了下来,本侯打算扶持你上这个位置。”
现在萧候爷急需用人,而且还是像明柏这样才智双全的聪明人。
明柏的才能和本事自然不用质疑,不过,他的忠心却有待考验。
事情总是很难两全,对他忠心的往往都是一些蠢人,可聪明人,就像宇文皓一般,又太有野心,让他忌惮,万一利用不成反被其制,那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萧候爷会用他,但却不会真正的推心置腹,委以大任。
明柏和萧紫云成亲,按理说是自己人,萧候爷也很欣赏他,如果将他培养成心腹,将来必然是自己的一大助力。
“多谢侯爷。”明柏对此并不意外,萧候爷打算培植自己的势力,自然要将一些人安插在朝中。
“对了,在此之前,本侯想让你再为我办一件事。”萧候爷漫不经心的说,“我想让你杀一个人。”
明柏眼皮一跳,提起了心,看向萧候爷,“候爷要杀谁?”
“陆雨。”
明柏心中大骇,没想到萧候爷居然要杀陆雨,他可能已经发现了陆雨的身份。
虽然心潮澎湃,但他的面上却仍维持平静,不动声色。
“如何?”萧候爷盯着他。
“侯爷有命,我自当遵从。”明柏心知这是萧候爷对他的试探,当下却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只好先答应下来。
萧候爷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你去吧。”
看着明柏离开后,少年从堂后走了出来。
“跟着他。”萧候爷吩咐道。
关逸一路跟着明柏,他看着明柏去找陆雨。
陆雨这时在花楼之中,醉倒在温柔乡内。
明柏径自上了楼,不多时,便有惊叫声响起,接着呼喊声引得众人奔走,花楼乱成一团。
“杀人啦!”
陆雨倒在血泊中,已没了声息。
陆雨身死的消息传到叶风耳中,令叶风大惊失色。
怎么会这样?
叶风知道陆雨的身份是潜伏在萧候爷身边的卧底,如今他死了,只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萧候爷发现了他的身份。
但更令叶风震惊的还在后面,城中竟开始流传出,是明柏杀了陆雨。
明柏怎么可能会这样做!
“叶将军,事到如今,我也不妨和你直说,明柏他已经不是昔日的明柏了。”宋庭道。
“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他做了许多事是你所不知道的。”
“他杀蒋正,娶萧紫云,投向萧候爷,出卖我王。种种卑劣行径,可谓罄竹难书。”
“他辜负了我王的厚恩,他根本是个狼子野心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叶风听完了宋庭的话,完全愣住了,不敢相信,看向赵凌。
赵凌的神色也很复杂,却没有反驳宋庭的话。
叶风不信,但事实摆在眼前。
叶风亲自去找了明柏,他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明柏却避而不见。
他是将明柏当成朋友,甚至是兄弟的。
以他所认识的明柏,绝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明明他去冀州之前还好好的,过了两个月,怎么好像一切都变了。这两个月到底出了什么事。
叶风不肯善罢甘休,他必须要见到明柏,要找到一个答案。
于是他日日在萧候府门外等着,终于让他等来了机会。
明柏孤身一人出来,叶风将他堵在了长街上。
巷子里,两人相对而站。
“我想你该给我一个解释。”叶风盯着他,沉声道。
明柏看懂他眼神中压抑的愤怒和不解,但只是淡淡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雨是不是你杀的?”叶风没打算让他逃避,单刀直入的质问道。
“官府的人已经查过一次,事发时,我和夫人在家中。叶将军,没有证据,你可不要诬陷我。”
“我问你,陆雨是不是你杀的?”叶风盯着明柏,语调没有起伏,又重复的问了一遍,他不想听这些应付官府的话。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叶风突然抓着他的衣襟,将他推到墙边,厉声大吼道。
明柏淡然的看着他,眼睛里漆黑一片,一丝的感情波动都没有。
“别人说你投了萧候爷我还不信,可…可现在你为什么要杀陆雨?”叶风红着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视为好兄弟的一个人,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明柏的眼神依旧冷淡,“这些我似乎并没有必要向你解释。”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叶风还抱有一丝希望。
“叶将军想多了。”可下一刻,明柏的话又冷冷的打碎了他的希望。
“你!”叶风气的抬手一拳挥了过来。
明柏举手抓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掌将他打到对面墙上。
身上的痛,比不上心里的痛。
叶风擦拭着嘴角的鲜血,抬眸望着眼前的明柏,突然觉得他是这么的陌生。
一点都不像他曾经认识过的好兄弟。
“呵呵,他们说的没错,你真的变了,变得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明柏。”叶风笑的冰冷,目光带着讥讽和嘲弄。
明柏的脸上面无表情,似乎他就是这样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叶风拔剑而出,一道气劲打在地上,顺着剑峰,刻出一道深深的划痕,将他和明柏所处之地一分为二,互相对立。
“你这是什么意思?”
“割袍断义,化地绝交。从今往后,我们再不是兄弟。”说完,叶风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着明柏一人,站在巷中,看着地上的刻痕,目光复杂而深沉,泛着一股难言的悲哀。
他不能让叶风知道,不想叫他陷入危险之中。
少一人知道,就少一份危险。
为了能成事,他已经舍弃了太多,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他而去,就连好兄弟叶风,也与他绝交。
这条荆棘满布的路上,他已众叛亲离,却没有别的选择,他不能回头,只有一直横下心,走下去。
谁也不知道,这条路的前方是什么,终点在何处。
太多的未知,令他不敢轻易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