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饶是琴酒,看见池川奈这么大反应,动作也停住片刻。
对方很少有如此大的动作起伏,他一直端着少爷架子,就算发火时动作动作也收敛着,真被惹毛了不过是扣下扳机的事情。
状况不太对。
银发男人皱着眉头去掰对方下颚,借着微弱的光看见了他的眼睛,眼底深处都是恍的。
尚未等他再多看几眼,池川奈就别过脸急促地喘了两口气,又低头呛咳起来,明明刚才折腾得还格外起劲,现在反而像是刚被人掐住过脖子一样。
咳得厉害他还能腾起力气,将面前的人用力推开后,他捂着喉咙边咳边挣扎着从床铺上下去。
琴酒下意识伸手去拦,没拦住,池川奈挣扎时的力气很大,在下去时却像是突然卸了力气一样,就这样直挺挺地摔在了地面上,套房没铺地毯,膝盖和瓷砖结结实实碰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伸去将人拉拽起来的手再次被断开,黑发男人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将自己蜷缩在床头和墙壁的夹角当中,然后伸手捂住了剧烈疼痛着的头,
即使闭上眼睛眼前仍然是斑斓的色块,头疼得像是被人从当中锯开,池川奈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自己从喉咙里哽出痛呼,在满口的血腥味当中,他在心里一遍遍让自己冷静下来。
下唇和舌尖传来的疼痛让他清醒了片刻,从刚才闪回的带着浓烈负面情绪的回忆当中暂时挣扎出来,另一种更加古怪的痛意却从膝盖处传来。
不是刚才砸在地板上导致的疼痛,更像是被什么尖锐的钢铁贯穿了一样,他因为浑身剧烈的疼,伸出查看的手都在细微发颤。
什么都没有,没有血液也没有伤口,膝盖侧面只有需要仔细摸才能摸出来的,早已经愈合消散的伤疤。
但幻疼仍然挥之不去。
丢人……
池川奈下意识在脑内想到,他撑着身体想从地上起来,尚未等发力,身体晃动间脚腕上的铃铛晃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原本脑内那点清明瞬间烟消云散。
琴酒眯起眼睛,常年在黑暗当中潜行的男人早已适应这种黑暗,他在普通人估计连东西轮廓都看不清的黑暗当中,敏锐地捕捉到了面前那人的不对劲。
他在刚才伸手去摸自己的膝盖时似乎已经缓和过来,但是下一秒,不知道银铃响动的声音有什么好害怕的,黑发男人以肉眼可见的幅度颤唞起来。
空气里传来血腥味,琴酒往那边看了一眼,很快就注意到血腥味的来源。
在精神的极度紧绷之下,池川奈把自己的下唇咬破了,也许还有刚才逼迫自己清醒过来时咬破舌尖的血,总之都顺着伤口往下淌,顺着下巴滑下,滴在衣服上。
银发杀手皱着眉头,感觉那点对于他们来说都称不上伤的伤口格外刺眼,血迹也刺眼,他干脆向蜷缩在前面不远处那人走去。
皮鞋砸在地板上,不比铺了地毯的其他地方,这间套房地面用的是瓷砖,鞋跟落下去声音很响。
原本还在发颤的人忽然沉默下来,连抖都不抖了,琴酒扬了扬眉毛,尚未观察出什么新的信息,破空声忽然在房间内响起。
他侧头躲过对方砸来的东西,眉头皱着,不是因为攻击的举动,是因为池川奈现在的情况。
鞋跟落在地上的声音,铃铛声……或者说和铃铛有关联的声音,黑暗,或者还有他刚才强制性的举动,好几个因素串联起来,把一向言行克制的人逼出了这幅模样。
池川奈就差把恐惧两个字写在脸上了,他在刚才琴酒走进时就用力撑着地面把自己又往里面蜷缩了一点,但是腿却没有发力,就好像是被人从膝盖位置截断,没法动了一样。
银发男人面色冷下去,他加快脚步想要靠近检查情况,在走过去时轻松躲开了对方再次砸来的东西。
手边的东西都砸了个干净,再也摸不到任何可以砸出去防身的东西,在发现自己根本组织不了逼近的脚步之后,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崩溃般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很小的气音,刚才恢复的那点理智又全数消失不见。
他掩耳盗铃般把头埋在曲起的膝盖上,把自己圈了起来,手紧紧捂着耳朵和剧烈疼痛着的太阳穴,比刚才抖得还厉害。
琴酒沉着脸加快动作,掰开了对方捂住耳朵和头的手,扣着下颚和侧颈位置强迫他抬起头来。那双异色的瞳孔在黑暗当中恍着,带着些涣散。
池川奈嘴唇在抖,他凑近了才发现对方是在低声喃喃些什么,因为这个姿势,那些语句一字不漏地落进了银发杀手的耳朵里。
“闭嘴……闭嘴……别说了……”
“别过来……”
“滚开……”
刚开始琴酒只当对方被自己刚才的举动吓到了,靠近才发现,对方那些话看上去都不是说给房间里另一个人的。
他不知道池川奈看见了什么,又把逼近过来的自己当成了什么人,但是答案很快就自己送上门来。
在银发男人暂时放缓了手上的力道,用手心去将对方的脸托起来。池川奈现在没什么力气,顺着抬头时异色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雾,不知道看见什么,他张了张嘴,挤出一个有些含糊不清的称呼来。
“……先生?”
琴酒动作一顿,然后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手腕塞到了那人嘴边。
已经再次失去理智的人只是沉默了片刻就遵循着自己的潜意识咬了上去,虎牙刚好镶在对方手腕很久之前被磨出过茧的地方,因为从小喜欢咬着对方手腕睡觉的习惯,这个举动自动和安抚两个字挂上钩。
黑发男人沉默地咬着,原本死死捂住耳朵的手改为圈住自己叼着的手腕,在黑暗的室内里活像什么捧着人手腕进食的吸血鬼。
感觉到身下那人的颤唞渐渐挺缓下来,琴酒单手点燃了一根烟,将呛人的烟度进嘴里时才开始细细想刚才的事情。
池川奈很少会有这样高度紧绷到濒临崩溃的时候,男人看了一眼面前将自己团成一团的人,将烟在床头柜上摁灭了。
他小时候也没有半点怕黑的毛病。
要说来源,恐怕只能是17岁他离开之后,到19岁再见面这之间的事情。
琴酒眯起眼睛,脸色比刚才还要冷几分。
他敏锐地感觉到什么不对劲,他那段时期把时间都花在了任务上,很少再去注意别墅的动静,等再见面时已经是在那位先生的基地办公室里,曾经只能待在别墅里的少爷破天荒地坐在桌边的沙发上吃果盘看书,之后不到几周,他就从基地里走了出去,活动范围扩大到外界。
烟草的苦味还残留在嘴里,他皱着眉头,手指迅速在手机上敲击着,让伏特加过来。
动作间,咬在手腕上的虎牙略微松开了一点。
池川奈恢复意识时第一个感觉到的就是一阵奇怪的痒麻,从牙尖泛起来,扩散到整个口腔。
他皱了皱眉头,这才发现自己抱着琴酒胳膊小臂处,像记忆里小时候一样咬着他的手腕。
后知后觉感觉到不对劲,他立刻把手放开了。
头还是在疼,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刚才铺天盖地的幻觉都退散了下去,只有耳畔还有电流一样的声音在嗡嗡作响啊,连带着耳膜和脑神经都一阵刺痛。
他隐约从幻觉里想起来什么,但又不想在此刻细致地去回想。
还没等他开口给琴酒下逐客令,就感觉到对方原本任由他咬着的那只手往下绕到了脸侧,检查伤口一样用拇指按在下唇还在溢血的咬痕上。
动作间,因为下面那人刚好动了一下,原本应该按在伤口旁边位置的拇指探入口腔,摁过前不久刚在手腕上研磨过的虎牙牙间。
酸胀感瞬间腾起,精神在经历完刚才的事情后一直处于疲惫状态,被这么毫无防备的一弄,池川奈在侧头躲开手时下意识哼出一节软乎的鼻音。
整个房间又再次安静下去。
本来刚才就在琴酒面前失态过,现在又来这么个情况,池川奈脸一时有些挂不住,张了张口声音冷硬地道,“出去。”
结合刚好的情况,能一句话把人说走的可能微乎其微,他折腾了这么一通心态已经佛了,再说胳膊拧不过大腿,琴酒认真起来以自己现在的情况手腕拧断了也打不过,大不了就当被咬了两口。
从小在组织里长大,他在这方面的道德意识倒也没那么高,平时被组织传那些事情也觉得没必要解释,但这不意味着他愿意被组织里为数不多自己信任的家伙强制发生关系。
真反抗是没力气了,等缓过劲来说什么也得把人狠狠收拾一顿。
在心里思绪繁杂地盘算了一通,没等到对方下一步的动作,只听见了一连串金属物品被踢到的声音。
金属的碰撞声让池川奈下意识又紧绷了一下,等再抬头看时,琴酒已经开门走了。
还反手关上了卧室门。
?
这家伙这几次到底在搞什么。
琴酒走进套间里时,又抽了一根烟,手机里很快传来大晚上被一个短信叫醒的伏特加的电话。
“大哥。”那边的小弟很快开口道,“有什么新任务吗?”
银发男人的手在烟身上敲动了两下,烟灰从前端掉下来,落在地面上。他回想了一遍刚才那人的状态,这才开口,“去查池川奈。”
“……谁?!”那边传来一连串的呛咳声,确认了好几遍池川奈确实是哥伦白的名字后,伏特加颤颤巍巍地开口,“呃……查、查哥伦白吗?难道他和那些老鼠有什么联系?”
绝对不可能啊!他不是那位先生的养子吗,能和什么老鼠有……赤井秀一?那家伙不是已经死了吗!
调查的方向突然从是不是叛徒变成了感情问题,伏特加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松口气,他觉得这件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又不知道到底往哪个方向查,干脆小心道,“那大哥,我过去接你?”
得到肯定答复后他放下手机,想着自己准备的东西挠了挠头。
不对啊,这么多东西都没有用?还是已经结束了……大哥应该没有这么快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