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双手合十,随礼道:“阿弥陀佛,我代表全寺先谢谢你了。”
祝寿礼:“大师,你还有什么话要吩咐的吗?”
住持语重心长地说:“你们要记住,一切福田,不离方寸;从心而见,感无不通。”
祝寿礼的神经似乎被触动了一下,道:“不知出自何处。望大师指点。这两句话我似乎经常听到,但一时忘了出处。”
住持眼睛晶光闪闪,以十分笃诚的口吻说:“这是我们禅宗的名言警句。”
“啊,原来如此?难怪这么熟悉。但我的文化水平不高,理解不深,希望大师再给我详细解释一下。”
住持清了清嗓子,说:“一切福田是指一切世间的福德,也就是功德。方寸是指我们的心地。这句话的意思是:世间的一切功德福报其实都离不开自己的所作所为。从心而觅,感无不通是指真正找到自己的真心本性,没有什么不能感知而相通的!只有净化我们的内心,断恶除邪,勤种善果,那么就没有什么事不能想通的了。”
祝寿礼:“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回去后更要勤种善果,多种福田?”
“对!”住持点了点头,“你们回去之后,不必为暂时没有子嗣这事整天忧心忡忡,精神颓废,否则会致精、气、神、肾全亏:应该直面人生,乐观开怀,这样才会精神愉悦。夫妻蓝田种玉,互相配合,方能得成正果。如无大碍,到了明年中秋前后,你们便应该有子女在怀了。”
祝寿礼一直高悬在心中的大石放下了,转过脑袋对妻子李金兰说:“你回家后不必再焦虑了。大师说我们的喜事在明年中秋前后就会实现只不过是一年多的时光,很快过去的。”
李金兰一直绷着的心弦也放松了,脸上露出平时难得的笑。
清风从天露山那边的山吹来,透过侧殿的走廊,吹到人的身上,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祝寿礼才走到门口处,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走到住持的面前,道:“我再请教大师,假如我有了儿女,以后他们的前程又将怎样呢?”
住持掐指算了算,然后说:“施主,你的孩子乃灵猴托世,极度聪明,但是生性顽皮……”
这七年多来,祈望生儿育女,祝寿礼和李金兰有如大旱之望云霓,只要有儿女后继,就已满足,今听大师说他们的后代极度聪明,笑得合不拢嘴:“大师,你是哄我们开心吧?”
住持举起茶杯了一口,抬起头来:“老纳我在这里驻锡的日的是帮人洞察愚蒙,解困好难。我只不过是凭直观照说而已。贫僧岂敢欺天骗人呢?”
祝寿礼:“我还有一件事要请教大师,我姓祝,如果我内人明年生下的是女儿,该叫什么名好呢?
住持定睛想了想,回答道:“叫金彩吧。”
“好呼,有金银,富贵;脸上又有光彩,”祝寿礼赞同地点了点头,继而引颈而问,“如果是男丁呢?”
住持沉思了一会,朗声地回答:“就叫祝文才吧!”
“祝文才?”祝寿礼巴眨着眼睛,直剖他的心里话,“你说以后我内人生下的如果是儿子就将他的名字叫作文才?”
住持:“是呀,就叫文才。”
祝寿礼脸有不解之色:“大师,我这乡下佬,耕田就有力气有本事,但斗大的文字识不了半箩筐,我是没有文化,也没有什么才华呀!”
一直旁听的李金凤此时搭上话来:“寿礼,你虽然没有文化,但我李金兰有文化的呀!
住持笑着指着祝寿礼,说:“施主,你不识字并不等于你的儿子不识字,你没文化、没才华并不等于你儿子以后没文化、没才华呀!须知林新叶催前叶。”
李金兰接上话来:“流水后浪逐前波!”
住持听后,笑了起来,:施主。看你夫人的文化不低呀!
李金兰被赞得脸也红了:“我们在娘家时,父亲都很重视教我们姐妹学习楚辞汉赋、四书五经的。”
“难怪你出口成章,”住持指着李金兰,说罢又指了指祝寿礼,“以后你可要向你夫人好好学习哩。”
祝寿礼的表情变得断腆:“是的,我老婆文化水平比我高,但使牛耕田她比不上我了。”祝寿礼跌倒也要抓一把沙。
李金兰脸上的笑靥似盛开的莲花:“如果大师的话成真,这就算是我们半世修来的福报了。
得偿所愿,心花怒放。祝寿礼再三向住持道谢,悄悄地在寺里的功德箱里添了香油钱,然后与妻子高高兴兴地下山而去了。
日出日落,月缺月圆。光阴就像天露山的溪流那般慢慢地流逝,不知是住持的药方与祝寿礼有缘,还是天意注定,李金兰回到洛洞不久就怀上了身孕。
翌年秋天,金风飒爽,大地迎来了丰收的季节。
这年中秋之夜,墨蓝的苍穹上,月亮又大又圆。李金兰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就在中秋夜三更天给祝寿礼生下了一个肥肥白白的小男孩,笑得祝寿礼合不拢嘴,乐得他三天三夜也睡不着觉。
“我们洛洞村又添男丁了!”
这消息在天露山不胫而走,上门来贺喜的村民踏破家门。皆因祝寿礼的妻子李金兰平日德行好,喜欢帮助别人,也就是说“广种福田”。
还有一个特别的原因,就是他们这对夫妇在结婚八年后才喜得贵子,按农村的话来说,就是铁树开花了。
满月后,在佛仔墩摆起了隆重的添丁满月酒。大红鞭炮放得震天价响,爆开的鞭炮纸屑犹如瑞雪纷飞。丰盛的酒席摆满了偌大的小山墩,酒香在空气中弥漫着。
面对着佳肴美食,村民们猜拳喝令,举杯畅怀痛饮,在一轮热闹的觥筹交错后,须发飘皑的老族长站在满月宴席前的高位上,当着众人的面宣布,洛洞村又添了一位新丁,根据去年天露山住持的提议,这小男孩的名字叫做“祝文才。”
从此以后,洛洞村就多了一个男丁祝文才;若干年后,新州便出
了一个蜚声四方的大状祝得财。
祝得财的父亲祝寿礼虽然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但他的娘亲李金兰出生于书香门第,古典文学颇有造诣,唐诗倒背如流。她知道如果自己的儿子没有文化,将来只能像丈夫那样永远在农村干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活,所以,在祝得财三岁开始,就教他背《三字经》,熟读唐诗三百首,四岁的时候就给他讲解诗词和对联以及古代文坛上的轶事趣闻。
有了良好的家庭教育,祝得财从小就养成了对诗词歌赋和对联的浓厚兴趣,由此打下了很好的文学基础。
祝得财的娘亲家在新州县城所在地。那里民风甚好,重文崇教,禅风袅袅,文气決決。而在筠城书塾执教的是远近闻名的顾学儒老先生。
顾掌教是一位走过江湖、吃过夜粥的人,年轻时曾在省城高等书院读过书,留在广州西关荔枝湾的学堂教过二十多年学,算得上桃李满天下。
顾学儒知道,人生的竞争往往是文化的竞争,家乡的人尤其是下一代更需要文化的提升。
故土难离的情结使他在五十岁那年便辞去了省城学堂的高薪工作,返回家乡里村执起教鞭。
顾学儒的两位同事是他的忠实信徒,跟随他到筠城书塾来当教师。
有如此名师执教,筠城书塾名声鹊起。新州城里甚至城外的人都渴望将自己的子女送来筠城书塾读书。
锦水与水东是一河两岸的村庄,所以锦水的小孩子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到筠城书塾去求学,孩子们爱好读书蔚然成风。
顾掌教如今已年逾花甲,个子高瘦,颧骨微凸,牙齿因吸烟太多而
黄,下颏留着三寸长的胡子,身上常常穿的是浅黑色长衫,戴着深度的眼镜。他写得一手好字,方圆十里名声在外,逢年过节村民家门前的对联都是他执笔书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