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训练很快结束。
季燃一直没主动和林之乔说话，但对方的心声接连不断缭绕在耳边，就算是堵住耳朵也没法挡住声音。
比唐僧念的咒还要磨人。
回到宿舍洗完澡后，已是深夜。
季燃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卸了浓妆和耳饰唇钉的面容，少了几分攻击性，多了几分还带着稚气的柔和。
他今年还不到二十，很多同龄人还在校园里为学分发愁，他却已经成为练习生两年，成为了一些粉丝心中追逐的光，就差一个合适的出道舞台。
季燃觉得今天格外的累。
身体累，心更累。
——都是林之乔的错！
季燃咬牙切齿，抱住一个枕头泄愤似的用力揉捏拉扯，仿佛把它当成了林之乔。
但胸腔内的情绪依旧坠坠的，很是难受。
季燃带上耳机，把歌声放到最大，随手点进微博开始刷帖子。
他有一个微博小号，平时都用来做大号不敢做的事。
比如和黑粉对撕，比如晒小黄叽可爱的娃衣们，也比如……关注双火的cp超话，看里面那些可爱的cp粉们，从各种奇奇怪怪的细节里扣他和袁煜的粮。
但今天的超话中，却夹杂了一些不那么美妙的内容。
‘大家去看那个号了吗？我有点慌，双火不会要无了吧？’
季燃一愣，几乎立刻意识到，他们说的是袁煜的小号‘这肮脏又荒诞的世界40298.’。
当然，是有待证实真假的小号。
季燃是不相信的。
帖子里，绝大多数人也和季燃持一样的态度。
‘ip都不一样，慌个der啊’
‘这种什么身份信息都没有的三无小号，随随便便都可以捏造一个出来吧？’
‘反正我不认为是煜哥，我更相信自己看到的’
‘没错，今天直播的时候，燃哥和煜哥这么甜不可能是假的！’
季燃一边看一边点头。
就是就是。
双火可真了，真得不能再真了！
但再怎么安慰自己，季燃终归还是有些不安。
不仅仅因为小黄叽和粉色佩奇的事，还有其他很多细节……林之乔本不应该知道的事，他却都知道。
就比如袁煜的洁癖。
宿舍里常备且消耗极快的消毒液和酒精湿巾，袁煜床上几乎每天都要换的床单被套……
季燃内心煎熬不已。
等回过神，他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在搜索栏中输入了那个小号的昵称。
季燃咬了咬牙，点了进去。
‘艹艹艹艹！太恶心了太恶心了！……愿天下再也没有傻逼同性恋！！！’
发博时间是今天中午一点多。
季燃回忆了一下，那个时间点，他应该刚接到林之乔，在去他们新宿舍的路上。
中途顺路去他原先的宿舍拿了东西，正好和袁煜说了会话。
季燃抿了下唇，继续往下翻。
和林之乔透露的一样，这个小号里全部都是不堪入目的情绪发泄，扑面而来的戾气和恶意，让季燃的情绪很不好。
‘基佬，路边摊，双人约会，九级地狱:)’
发博时间是十天前，季燃心里咯噔一下，他记得很清楚，那天训练结束后，他和袁煜的确乔装一番，出去约了个会。
吃的也正好是路边摊。
季燃沉默了许久，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继续往下刷。
‘怎么还要穿情侣装，简直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谁来救救我啊啊’
‘点的外卖摆了个盘，他就信是我为他下的厨，谁TM会给死基佬做饭啊！太傻逼了吧哈哈哈’
‘土鳖就是土鳖，二手高仿都看不出来’
……
‘男人怎么还哭哭啼啼的，恶不恶心啊？！他的眼泪不会有病毒吧……艹，才买的新衣服又又又报废不能要了’
季燃啪一声反扣手机，把脸深深地埋进枕头里。
都不用看发博时间，季燃都能猜到，这条微博一定是在半年前发的。
那时的他家中变故，遇到了点事心里难受，袁煜看出他心情低落来安慰他，季燃第一次在他面前没绷住，哭得惊天动地，把袁煜的肩膀都哭湿了。
那时的袁煜很温柔，为了逗他笑还说，就连眼泪的痕迹都是‘QAQ’形状的。
季燃现在又想哭了，鼻子酸得发痛。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可三次四次甚至更多次——
世界上没有这么多巧合。
理智告诉季燃，这个小号十有八九就是袁煜的，但感情上他接受不了。
再怎么重合和相似，也没有明确的证据能证明，这个号就是袁煜的小号。
季燃在床上辗转反侧，突然想起一件事——
在夏夜刚播出的那段时间，双火cp大火时，他曾经收到过一条有些奇怪的私信。
那条私信提醒他，不要和袁煜捆绑炒cp，如果已经开始炒了，希望他能尽快想办法脱身。
那时的季燃正好和袁煜在甜蜜期，把发这条私信的人当成了黑粉毒唯，并没有理会。
他那时还点进去看过那人的主页，最新的博文是一张上岗证，配文似乎是‘成功上岸，脱离苦海’。
当时的季燃并没有多想，但现在……
考公上岸，脱离苦海，还有那奇怪的仿佛过来人一般的劝诫语气……
像极了林之乔透露的，那位曾经和袁煜炒过cp，后来去考公了的男演员。
季燃猛地坐起身，低低地骂了一声：“艹。”
与其在这里七想八想，不如去找袁煜，当面说开问清楚。
他从来不是这种纠结扭捏的性格。
说干就干。
季燃随手套了件外套，憋着一股子气离开了宿舍。
*
林之乔还没睡。
门开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脚步声像是季燃的。
这么晚了，季燃会去哪……
林之乔嘴角一撇。
哦。
不用想了，肯定是去找袁煜的。
林之乔翻了个身，有点纠结要怎么提醒一下季燃。
袁煜就是个人渣。
人渣不值得啊！！！
可惜他的盲盒能量又耗空了，先前开出的瓜都没法直接锤死袁煜。
恰在这时，888突然出声：【收到来自宋逢时的好感值30点，请宿主注意查收！】
林之乔愣住：【谁的？宋逢时？宋总？】
888：【没错。】
这个点突然涨好感。
宋总不至于深更半夜的突然……
手机嘀哩响了一声，是方新南发来的消息。
‘宋逢时让我帮忙带话，说非常感谢你，改天有空请你吃饭。’
林之乔：【哦，看来他去做了体检，知道自己有病了。】
另一边，宋逢时拿到了自己的体检报告。
这次他做了一个相当全面的深度检查，把平时体检检查不到的地方，彻头彻尾的检查了一遍。
结果出来后，他的医生连夜赶到宋家。
“得亏发现得及时，现在做个手术就可以控制住，后期慢慢调理就行。”医生说，“要是再晚个一年半载的……幸好幸好，现在还来得及。”
宋逢时搭在桌上的手指稍稍收紧。
医生长叹口气：“手术越快进行越好，你看看想什么时候做？”
宋逢时：“等我安排点事。”
一些宋家的事，以及……林之乔的。
宋家消息灵通，宋逢时已经知道了林之乔的身份，以及他和林家之间的过往和关系。
他垂眸思索片刻，心里很快就有了打算。
*
宋逢时的好感值无异于雪中送炭。
很好，明天训练时的下饭瓜又有了。
林之乔心满意足，闭上眼准备睡觉，却又听见了外边的开关门声。
是季燃回来了。
怎么回来得这么快？小两口约会都不用腻歪一下的吗？
林之乔心道，下意识又点开一个盲盒——
【嗯？袁煜今天晚上有秘密幽会，不在宿舍？和谁的约会？季燃的吗？】
【不对啊，季燃这么快出去又回来，总不能是三秒钟的约会？】
【艹艹艹！果然不是和季燃的！小树林！东南方向靠近基地边缘转角处的老枯树！对方是明光基地的女团练习生——】
嘭的一声巨响，打断了林之乔的心声。
林之乔被吓了一跳，推开房门向外看去，只看见季燃那间紧闭的房门，以及其余四扇房门后，陆续探出来的脑袋。
哦，还要加上从宿舍外探进来的，摄影大哥的脑袋。
六人相顾无言，林之乔小声问：“大家都没睡呢？”
其余人：“……”
姜千千轻咳一声，意有所指：“动静有点大，确实睡不着。”
林之乔哦了一声，关上房门。
【这么晚了季燃还要去哪？这孩子都不睡觉的吗……卧槽？他怎么往小树林的方向去了？！】
888及时提醒：【宿主，现场吃瓜奖金翻倍哦！】
林之乔：。
他是那种为了钱不择手段的人吗？
他是。
门开。
林之乔和外边五双眼睛相顾无言。
许久后，林之乔：“咳，好巧啊大家。”
摄影大哥：“季燃好像和袁煜吵架了。”
正发愁找什么借口追出去的林之乔：“吵架了？吵架不好，我去劝架！”
说完飞速溜出宿舍。
片刻后，林之乔听见身后略显杂乱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大惊：“你们怎么也跟来了？”
摄影大哥紧跟在他身后，还没忘扛着他的摄像头：“我去保留证据！”
紧接着是唐舟：“万一打起来了怎么办？袁煜身强体壮的……我怕季燃打不过，我去帮忙！”
然后是温梨：“我会急救，用得上我。”
姜千千绞尽脑汁：“我、我……我去补刀！”
裴宁气定神闲，脚步却不慢：“总得有人收尸吧。”
一群人呼啦啦涌进夜色昏暗的小树林里。
林之乔在心里感慨：【都是热心好市民啊！这个世界上果然还是好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