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
措不及防听到这两个字，沐云舟一愣。
而后，她见裴云清垂着眸。
白玉般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身上骇人的纹路。
继续道:“这是刻在我母族一脉，不可磨灭，不可消减的诅咒。”
裴云清的声音很轻，散在空气间，含着说不出的寂寥。
据裴云清所说，他母族一脉是早些年间被本族流放的巫蛊一族。
族人们一路死伤，到最后，活下来的就只有他的祖先一人。
祖先姓谁名谁如今的他已经不得而知。
因为祖辈在离开时，血液中被种下了一种蛊。
蛊名“断子绝孙”。
蛊虫的作用就如同蛊虫的名字一般。
自被种下起，它就会不断吸食宿体，乃至宿体后代的气运。
所以从他的祖辈开始，每隔一代，寿命便会减上一岁。
且无人能逃得出这可怕的诅咒。
他的母亲是于十五年前，不过二十二岁时死去的。
而他今年已经二十弱冠。
只差不到一年，他也会重蹈覆辙他母亲的命运。
听到这话，沐云舟再次一愣。
回过神后，再看裴云清身上的虫子，她终于意识到不对。
“那这虫子……心脏……”
沐云舟喃喃自语着，因过度震惊而语不成调。
裴云清却是猜出了她要说什么。
自然的接话道:“你猜的没错，这只虫子走至心脏时，便是我的死期。”
诞生时，虫子会在足心处苏醒。
随后每隔一日，便会朝着心脏处移动一分。
裴家被灭时，虫子在他的膝盖处。
十五岁时，虫子在他的腰间。
而如今，他二十岁，那虫子离他的心脏也只剩下不足半寸的距离。
凡人不知道自己的死期，于是可以每日安然度日。
修仙者知道自己的死期，知道修仙能逆天改命，所以拼了命的去修炼。
可是他不同。
他是明知到自己的死期，却无力更改这一切。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生命流逝，却连阻拦都做不到。
想到这，裴云清眼神一暗。
又接着道：“小师妹，你知道我母亲当年是怎么死的吗？”
虫子蔓延至心脏，并不会立刻致人死亡。
它们会在心脏里做窝。
接着一点点，一点点的啃食掉心脏。
心脏被啃食殆尽的那天，也就是人死之时。
而他的母亲在虫子到达心脏处时，其实也并没有第一时间死亡。
但噬心之痛何其痛苦？
在母亲之前，无数的先祖因为受不了噬心之苦而选择自尽。
除了母亲。
她明明可以选择自裁，却为了多陪一陪他，陪一陪父亲，而硬生生选择忍耐。
可那时候她的心脏已经被啃噬大半。
因为身体虚弱加上病痛，她只能日日夜夜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父亲因此日夜以泪洗面。
为了多陪母亲一段时间，也常年守在母亲床边，荒废了生意。
以至于天梵宗的人闯进来那天，他们全家被困。
母亲缠绵病榻，催促他们快走。
父亲不想母亲尸身被辱，在把他放进逃生密道之后转而去救母亲。
结果……
在他钻入密道时，看到父亲为了保护母亲被一剑刺穿心脏。
而母亲竭力抬起手，想要召唤出蛊虫对付那些无耻之徒。
却因为体虚无力，而最后做罢。
收回思绪，裴云清再一次看向沐云舟道：“我曾周游苍云大陆，知道我身上，乃至我母亲身上的巫蛊之术，都不属于这个世界。”
说话间，裴云清又看向自己胸口处的虫子。
继续道：“就连这些虫子，应该也不属于这个世界。”
所以他想去另一个世界看看，看看有没有接触诅咒的方法。
如果有的话自然好。
如果没有的话，他也已经做好了不娶妻不生子，让这糟糕的命运就此终结的准备。
听着裴云清的话，沐云舟心情复杂。
许久之后，她无意识的伸出手。
指尖落在虫子上，沐云舟自言自语道：“这些东西……不可以直接挖出来吗？”
她才刚把话说出口。
蛰伏在裴云清身体内的蛊却像是听到了她的话一般一阵蠕动。
而下一秒，裴云清脸色在刹那之间变得苍白无比。
沐云舟见状倒退了好几步，心中心悸不已。
裴云清却摆了摆手，表示一切正常。
随即又垂着眼，淡定道：“这些蛊……全部都如同黑蛇一般，是有灵智的。”
他们听得懂人话，也知道有人想要铲除自己。
一旦意图被察觉。
他们就会发了疯一般的四处打滚，疯狂的折磨想要杀死自己的宿主。
且就算真能无视痛苦，也不能拿这些虫子怎么样。
虽然不知道原理如何，但这些虫子是长在筋脉之上的。
一旦祛除虫子，宿主也会立刻因筋脉出现缺口而死亡。
听完裴云清的话，沐云舟陷入沉默。
许久之后，她才看着裴云清身上的痕迹喃喃自语说：“就没有一点破处之法吗？”
裴云清没有正面回答。
只是说：“至少在苍云大陆是没有的。”
沐云舟再次陷入沉默。
她原先从不知道，裴云清身上居然还藏着这样的秘密。
看着裴云清身上斑驳的纹路，沐云舟心情复杂。
其实从前她就知道，裴云清应该不是苍云大陆的人。
那般出神入化府蛊术，怎么想也和苍云大陆不搭边。
联合之前冥说得巫蛊族。
沐云舟觉得裴云清可能是虚若大陆哪个大世家意外流落在苍云大陆的子弟。
却没想过裴云清的祖先才是被放逐的上界人。
活不过二十一的诅咒吗？
直到此时，沐云舟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裴云清一直拒绝那些姿容上好的女修。
有这样坑爹的诅咒在身。
就算真的娶妻生子，也不过是将痛苦的诅咒一代代传递罢了
回过神后，沐云舟抬头看向裴云清。
抿了抿唇后。
她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道：“大师兄，你带着三师姐和二师兄来一趟，我有些话要和你们说。”
成年人的世界不需要太多解释。
看出沐云舟松了口，裴云清也点头应好。
随着传音玉通话结束。
沐云舟又拿起传音玉，蹙着眉来回拨弄了几下。
她想要和沈知年发消息，告诉沈知年裴云清来过的事。
但是沈知年那边一直没有回复。
结合沈知年之前跟着那两个上界弟子离开的行为，沐云舟内心忧心忡忡，生怕沈知年出事。
但就在这时候，沈知年回了一条消息。
“无事，勿念”
这是表明沈知年至少目前还安全的意思。
看到这时，沐云舟终于是松了口气。
而后没多久的功夫，裴云清带着叶渺渺和季朝歌二人一同去了她说得地点。
与叶渺渺和季朝歌见面时，沐云舟心中还有些忐忑。
不知道要怎么和这两个人解释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没想到叶渺渺和季朝歌两人比她想象的要省事的多。
如裴云清一样。
因沈知年的缘故，他们二人也早早的知道时间有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而一直没有向外界探索的渠道。
此刻沐云舟的出现，倒是证实了他们的猜想。
随着沐云舟开口娓娓道来。
一副陌生的画卷，旭旭在几人面前展开。
化神遍地走的虚若大陆。
金木水火土虚境。
不仅仅只有修炼一种的修真方式。
沐云舟讲述的一切十分陌生，却真的有几分逻辑。
首先拿裴云清举例。
他明明是个凡人，却能够操纵强大的蛊虫。
再者是季朝歌。
虽然如今季家的符术已经很拉了。
可符家的不是啊！
在季青山还没有丧心病狂的杀死发妻时，季朝歌也是见过自己的母亲的。
他的母亲曾和他说过。
他们符氏一族的符咒，是连绵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强大符咒。
可惜在许多年前，他们和本家闹了矛盾。
所以他们集体远离了本家，另立门户。
但随着时间流逝，昔日的绘制符咒的法术逐渐丢失。
那年下午，母亲一边给他编头发。
一边遗憾的说他的资质很好，好的不得了。
如果他不是在苍云大陆出生，而是在本家出生，一定会有更加不得了的未来。
和裴云清不同。
季朝歌对所谓的上界和虚若大陆其实不是很感兴趣。
但他同样想去上界。
沐云舟问起原因，季朝歌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沉默不语。
见季朝歌不说话，沐云舟还以为季朝歌是不想回答。
就在沐云舟收回视线，知趣的不打算继续问时。
季朝歌却又突然的道：“我如今还是太弱了。”
他的确是太弱了。
若道不能为母亲报仇，若到不能让季家为母亲陪葬。
所以他想要变得更强，想要强到可以毁掉整个季家。
这下大家意见达成共识。
也都有了统一的目标，一起回到上界。
但统一的目标有了，新的问题又随之而来。
如今上下两界之间的封印还在。
只要封印还在一天，他们所有人就都无法回到上界。
想到这，聚在一起的几人对视一眼。
最后是裴云清率先开口道:
“你们放心好了，寻找轩辕玲珑下落的任务可以尽管交给我来做。”
季朝歌也紧跟着举起手道:“我也可以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