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地狱凤凰这么说，沐云舟默默扭头和季朝歌对视。
却见此刻，季朝歌也正看着她。
两人虽然没有用传音玉通话，但眼底却都印着相似的一句话。
——这小屁孩，真是彻底没救了。
见和地狱凤凰讲话实在讲不通。
沐云舟干脆闭嘴，选择性的忽视了喋喋不休的地狱凤凰。
起初炎凰还不断挣扎，试图引起沐云舟和季朝歌的注意力。
好让他们快点放了自己。
但……
随着时间流逝，见那两个人类还是不为所动。
炎凰逐渐意识到这两个人类好像是真不在意他。
这下炎凰彻底傻眼了。
虽然他从涅槃起就一直待在秘境里，相当于从出生起就呆在秘境，对外面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
但在神兽的世界里，有一种东西叫做“传承”。
因为是在苍云大陆，而非虚若大陆涅槃。
炎凰收到的传承零零散散，并不完整。
但仅存的零星记忆中，炎凰依稀记得，那些人类对他非常在意。
一个两个的宁可挤破脑袋，也想要得他青眼，获得与他结契的机会。
且结契后，更是恨不得把他当祖宗供着。
怎么偏偏就这两个人类不按套路来？
炎凰怀疑人生，炎凰抑郁了。
原本他还觉得那两个人类是在故意做戏给自己看。
但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
那两个人类依旧晾着他，完全把他当空气。
连着多日被忽视，炎凰终于坐不住了。
可他生性骄傲，不愿轻易向人类服软。
纠结时，炎凰脑中灵光一闪。
想到了一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超级好主意。
有了！
他反抗不了那两个人类，难不成还不能让那两个人类自己内斗吗？
地狱凤凰一边为自己绝佳的好主意点赞。
一边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道：“那边的那两个人类，你们过来，本神兽答应和你们结契了。”
炎凰抬着下巴，傲娇的不要不要的。
另一边，沐云舟原本在日常给犼顺毛。
听到声音，沐云舟才侧过身。
诧异的道：“怎么？这就改变主意了？”
炎凰哼了一声，也没有回答。
故意道：“我可以答应和你们结契，但你们要想清楚，这天地间可只有我一只地狱凤凰！”
闻言，沐云舟眉梢微挑。
给犼顺毛的动作也随之停下，好整以暇的撑着下巴，想看看炎凰打得是什么如意算盘。
下一秒，就见炎凰抬着下巴。
故意挑拨道：“你们两个里……只有一个能和我结契。”
只能说炎凰毕竟是刚涅槃回来的。
因为年纪尚小，所以不怎么藏得住心事。
说话的时候，更是差点把“快打起来！”四个大字写在眼里。
沐云舟觉得好笑，却也并没有戳穿地狱凤凰拙劣的小把戏。
只是侧身看着季朝歌，客气道：“二师兄，你请。”
季朝歌倒也没有多推辞。
点了点头后，便一言不发的向地狱凤凰走近。
这下地狱凤凰又傻眼了。
眼看着季朝歌即将靠近，炎凰大声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见炎凰这般，沐云舟特意停下动作。
好笑道：“不是这样的……那应该是怎样的？”
地狱凤凰沉默了好半天。
才不确定的指着自己道：“你看清楚，我可是地狱凤凰啊。”
沐云舟点头：“这个我知道。”
“这世间仅此一只的地狱凤凰啊！”
沐云舟再次点头：“这个我也知道。”
炎凰傻眼了。
“我这种世间仅此一只，珍贵的天上地下仅此一份的地狱凤凰摆在你眼前，你就不觉得心动吗？”
面对炎凰的逼问。
沐云舟淡定道：“可你是符氏的护族神兽。”
她又不是符氏族人。
炎凰更急了，口无论次道：“你个蠢女人，不会抢吗？”
去和那个丑八怪打啊！
去为了他的所有权打得头破血流，然后让他坐收渔翁之利啊！
炎凰大抵是习惯了心想事成的日子。
所以根本无法容忍事情的发展脱离自己的预期。
于是一时口快，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结果……
说到一半时，一道阴恻恻的目光落下。
炎凰僵着脖子抬头。
却见那个丑丑的，皱巴巴的人类看着他。
冷冷道：“你想算计我们？”
炎凰额头冷汗涔涔。
那个人类少女还好。
虽然不把他放在眼里，但最多也只是毒舌两句。
这个丑兮兮皱巴巴的老人类就不同了。
他的眼神总是凉凉的。
好像压根没把他堂堂地狱凤凰当盘菜。
炎凰瑟瑟发抖，惴惴不安时。
季朝歌回头看着犼。
淡淡道：“过来一下，这只鸟交给你处理了。”
犼躲在沐云舟怀里，心不甘情不愿。
直到沐云舟出声，再度允诺给他加胡萝卜。
犼才坐起身，敷衍的叫了两声。
“嗡——”
声音响起的瞬间，炎凰痛苦的咬紧了牙关。
他看起来很想远离犼，远离噪音折磨。
但他被捆在树上，根本逃离不得。
几场声波攻击下来后，炎凰逐渐双目呆滞。
目如死灰的靠着树，一动不动。
见状，沐云舟不由得轻笑出声。
听到笑声后，炎凰一脸不甘的抬头，想要骂人。
却又在看到犼时蔫蔫的缩了回去，继续一声不吭的当木头人。
炎凰不急，沐云舟也不急。
就在她继续抱着犼顺毛，打算等炎凰自己服软时……
半空中一道白光闪烁。
下一秒，一道熟悉的声音落入耳中。
“孩子们。”
符若若虚弱的声音响起。
叹道：“我的残魂大概撑不了多久了。”
闻言，沐云舟错愕的坐起身。
“怎么会这么快？”
不是才过了半个月吗？
半空中，符若若纠结片刻，最后选择全盘拖出。
“你们不用为我的消散感到难过。”
因为她的主魂早就在身体死亡的那一刻转世投胎。
按理来说，身为残魂的她也该一并转世投胎。
却因为执念的缘故，一直留在心脏里。
符若若原以为她的执念是不想秘宝被轩辕山那个老畜生拿走。
但她真正的执念，却是想再见自己的孩子一面。
因为直到死亡，她都在为不能陪着自己的孩子长大而遗憾。
所以从见到季朝歌，见到自己平安长大的孩子的那一刻起。
符若若心中对这世间仅存不多的执念就已经消散了大半。
可她本就只是一缕残魂，能活着全靠着那一丝执念。
如今执念得到满足，残魂自然也没了继续存在的必要。
只是……
想到地狱凤凰，符若若不免还是有些遗憾。
那是符氏族人世世代代守护的神兽。
如今却在她这一代，因为她的原因间接导致神兽不愿再和他们契约。
符若若感到自责。
却也并不想因为自己给年幼的晚辈增添负担。
于是宽慰道：“如果你们实在无法和地狱凤凰磨合，我也不会强迫你们。”
毕竟如今她的残魂最多只能再维系一天。
且这一天时间还是她一直不露面，想尽办法攒下来的。
只是话音落下，空气突然变得无比寂静。
符若若茫然的抬头，不解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
见沐云舟和季朝歌的视线一直落在后方。
符若若也好奇的转身，朝身后看去。
却见在她面前一直嚣张狂妄的地狱凤凰。
这会儿正被捆在树上，变着法的试图挣扎。
见状，符若若目瞪口呆。
她愣了好半响，才终于回过神。
而回过神之后，她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沐云舟和季朝歌。
着急忙慌的想让他们把地狱凤凰放出来，别让地狱凤凰对他们留下什么坏印象。
结果一扭头，却见沐云舟和季朝歌凑在一起，表情严肃的互相商量。
“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天时间……应该是契约不成了吧？”
“我也觉得。”
“那接下来怎么办？放了他吗？”
“不好吧？放那个小屁孩出去容易为祸人间。”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对话结束，沐云舟一把拎起地上的犼。
对着犼道：“上！生吃了这只破鸟！”
犼怀里抱着胡萝卜，一脸懵。
它很想说自己是素食主义者，并不喜欢吃鸟肉。
然而犼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
听到他们对话的地狱凤凰先一步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哽咽着道：“人……人怎么能那么坏？”
“凤凰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凤凰？”
“你们这群没良心的！”
炎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完全没有半点原本嚣张狂傲的架子。
一旁的符若若直接看傻了。
就在符若若茫然的看着地狱凤凰，不懂在她离开的这短短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时……
沐云舟暂且忽略地狱凤凰。
一脸担忧的看着符若若问：“伯母，你要走了吗？”
符若若的注意力被转移。
点头应道：“我也差不多该回到主魂所在的身体里了。”
而她的主魂早就已经轮回转世。
如果融合的话……
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彻底忘记这一世的记忆。
话题突然变得沉重了起来。
沐云舟抿着唇，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而这时，符若若看出她的情绪不佳。
如温和的长辈般，轻声道：“该来的躲不过，这是命中注定的事，小姑娘，你无需太过为我的事担忧。”
说罢，符若若抬起头。
这一次，她看向了不远处的季朝歌。
时隔多年，母子再见。
然而再见的时间却并不长。
四目相对，两相无言。
最后，符若若红了眼眶，近乎哽咽的道：“在离开之前……能让妈妈看看你的脸吗？”
从遇见符若若，再到进入意识海。
季朝歌用的，一直都是火焰袁的脸。
这也是季朝歌一直被地狱凤凰嫌弃是老丑八怪的原因。
符若若并不介意面具下的真容究竟是和模样。
她只是很想知道自己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儿子长大后究竟是什么模样。
如果能满足的话……
消散时，她也不会有什么遗憾。
季朝歌抿唇不语。
虽然季朝歌并没有出声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但站在一旁的沐云舟能看到，季朝歌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
显然也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许久，见季朝歌一直没什么表情。
就在符若若黯然垂眸，准备带着遗憾等待自己的灵魂消逝时。
耳边冷不丁的响起一声
“娘。”
简简单单一个字，立刻换回了符若若的注意力。
符若若抬起头，惊喜的看着对面的季朝歌。
少年已经长成。
她离开时还是个糯米团子，不足她膝盖高的儿子。
此时已经长得比她还要高半个头。
回过神后，符若若受宠若惊的连着上前了好几步。
接着伸出手，捧起季朝歌的脸颊。
一遍又一遍的喃喃自语道：“都长这么大了……都长这么大了啊……”
符若若声音哽咽。
说着说着，两行滚烫的热泪顺着脸颊滑落。
低着头不断重复道：“对不起，都是娘不好。”
看着少年脸上的疤痕。
符若若痛苦道：“若不是我所爱非人，若不是我识人不清……”
那么符氏就不会被灭族。
她含辛茹苦生下的孩子也不至于在后母手中备受折磨。
符若若痛哭时，一直未曾出声说话的季朝歌握住了她的手。
轻声道：“我不怪你。”
符若若一直觉得是她对不起季朝歌，是她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可实际上，季朝歌从来没有这么觉得过。
生恩本就难以偿还。
更何况他的母亲给了他不止一次生命。
第一次是将他生下。
第二次是在他被扔入灵兽笼时以寄居兽的身体救出他。
第三次是将奄奄一息的他带到了合欢宗，带离了季家。
而从来到合欢宗的那一刻开始，他的人生才正式开始。
说到这里时，季朝歌抬起头。
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沐云舟。
察觉到季朝歌的视线，沐云舟指着自己，神色略微有些茫然。
季朝歌则是轻笑一声。
转而对着符若若道：“我很高兴，娘娘你生下了我，将我带来了这个世界。又拼死救下了我，将我带去了合欢宗。”
在合欢宗里，他遇见了很多有趣的人。
也拥有了除去血脉关系外，真正意义上的家人。
所以……他从未埋怨过符若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