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的灯偏黄,灯罩不知落了多少层灰,光线略显昏暗。
林灵仍旧靠在床头,两手不动,微微偏头看向阿彪,看得出来,他的话绝非是一时脑热。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男人告诉林灵“我会保护你”她虽感动,可不信男人那张狗嘴。
阿彪也好,其他男人也罢。
“天气凉快,这些包子也不会那么快坏掉,留着你饿了吃。”
说完话,阿彪起身打开衣柜看了眼,里面有两支变形的衣架,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随后他检查了门窗,再去浴室放热水,等冒着气的水装满了水池,移步到门口告诉林灵清理一下身子,干干净净睡觉会比较舒服。
浴室门门锁是坏的。
林灵一面用白毛巾擦洗身子,一面注意门外动静,但凡觉得不对劲,她拿着马桶橛子的左手便是会挥出去。
待她重新换好衣物,门外依旧落针可闻。
“你还是走吧。”
阿彪缩在座椅上睡着了,林灵走到他身边都没有察觉半丝。
“喂,别睡了,你赶紧走吧。”
阿彪恍惚间站起来,差点撞到林灵,眼神由迷离快速变成清醒。
“林灵,说好的,我会保护你,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欺负你,”他扭头看了眼窗外,“我说过,我不想跟着老邓,不知道去哪儿。”
“行吧,你留下,你之前的话算数对吧?”
“是。”
“好,等我想好了,我就告诉你。”
林灵穿上外套钻进冰凉的被子里面,侧身闭眼准备睡觉。
至于阿彪,从浴室里面出来后就用自己的衣服打地铺。
邓伤疤找遍医院,怒气冲冲出来,他心里发誓,若是找到阿彪和林灵,定让他们真切体验一把生不如死是什么感受。
一连几日,林灵和阿彪都在一起,在不同的旅店辗转,好在是林灵身体恢复了不少,行动越来越方便。
眼看着阿彪荷包里面的钱所剩无几,林灵不能够坐以待毙,她摘下自己的戒指和手镯,命阿彪卖掉换钱。
她外套内层口袋里面还有一些零碎首饰。
那些东西都是她从那些图自己身子的老男人哄骗而来。
其中有真货也有假货,七七八八加起来快有一万,收获还是很不错的。
之所以随身携带,不想有天自己死了,便宜了邓伤疤。
一觉睡到自然醒,不用工作,也不考虑未来的经济来源,今朝有酒今朝醉,好不快乐。
阿彪的快乐就是林灵的快乐,接触多了,她几乎相信他对自己说得那些话真多余假。
倒计时已经开始,她突然想看看施野,再看眼那个住在心里十多年的男人。
这天傍晚,阿彪戴口罩去开门取外卖,打开打包盒,饭菜香飘到了林灵鼻尖。
这些天她都很快乐,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并没有伸手去接一次性筷子,而是歪头看着床头柜。
“明天带你去看看我的高中。”
阿彪嘴上答应着,手忙着给林灵夹青椒炒肉中为数不多的肉条,希望她多吃一点。
“最好是晚上,白天光太强烈了,我怕晒。”
其实她怕被人看的眼光,怕姜既好看见现如今的自己,也怕施野。
偷偷看一眼吧,反正都是最后一眼了。
林灵借助阿彪的力量翻过学校围墙,夜间的明德三中,教学楼灯火通明,即便是站在楼下也可以听到学生的说笑声。
回想当初,自己也是这里的学生,只要想,每天都可以设法看见施野。
如果回到那时,再做一次选择,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倒追施野的话会不会比现在快乐?
林灵眼角有泪滑落,阿彪对这里不感兴趣,心里只盼着和她早点回去。
“姜老师,你和大boss结婚我可以去当你的花童嘛?”
“我也想要。”
“老师,还有我,我也想。”
上课铃响了,姜既好催促他们赶紧去教室,至于花童,当然没问题。
林灵怕被看见,匆忙转身要躲,黑暗中看不清,踢倒了盆摘。
闻声后,姜既好跑过来,瞧见了林灵逃跑的背影。
“你最好赶紧离开,不然的话,我会通知保安请你出去。”
林灵想要冲回去当面怼姜既好,可她没有勇气,只能够咽下那口气。
两人一起回到旅社。
林灵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握着吹风机站在床位,想了想,顺手拔掉插头让阿彪坐在椅子上。
“你从刚刚一直盯着我看是什么意思?”
阿彪埋下头,挺不好不意思的。
“去学校前你还很高兴,怎么回来就看上去不太舒服的样子?那个女人是你的仇人?”
那天在女王夜总会,他听到林灵邓伤疤的对话,也见过那个姓姜的女人。
林灵毫不避讳点头,“算是吧。”
“邓伤疤一直想绑架那个女的,你拦着是因为她救过你,对吗?”
林灵脸色阴沉,半晌之后才说话。
“你什么都知道,别问我。”
“敌人就是敌人,仇人也是,她就帮了你一次而已。”阿彪不相信人之初性本善,所以善良之人,尽是虚伪之人。
林灵受阿彪话的影响,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阿彪,我求你两件事,第一,帮我杀了邓伤疤,只要他活一天,你我就不会有好日子。”
“第二件事呢?”
“我要你让那个女的过过我的日子,让她体验下我的快乐。”
阿彪同意归同意,可听林灵决然的口吻,感觉会有什么事情提前发生。碍于林灵吹干头发已经躺好睡觉,他也就没有询问。
翌日,五点半。
阿彪在地铺上翻了个身,越睡越觉得冷,不得不抱紧自己胳膊,貌似有风吹在脸上。
昨晚他明明检查了门窗才睡觉。
眯眼坐起来,他单手关好窗,准备重新拉上窗帘的时候,余光看见地板上有一只白色的药品。
还没等看清上面的文字,他侧身摇晃仿佛还在睡梦中的林灵。
无论怎么摇晃,人都不会再真开眼。
林灵已经死了。
阿彪猛然间陷入一股莫大的悲痛中,却也很快让自己恢复,因为他很早就知道她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
这不是第一次第二次自杀。
枕头边有张纸条,字迹歪斜:剩下的钱在我风衣内层口袋里面,我不想烧成灰,找个僻静的地方把我埋了。
背面还有一段话:你要好好活下去,为我们报仇雪恨!
立冬后,阳光恰似被过滤,光线柔柔软软,风稍稍大些就可以刮走。
街道两旁的青年梧桐树,或轻或黄的叶片随风而落。
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一辆路虎停在一间花店门口。
商量了许久,结了账,施野帮店主将买下来的绿植一一搬到小货车后面。
今天施野临时翘班来购物,有几盆君子兰施特意为伯父伯母准备的礼物,另外是庆祝他们可以搬回原来的别墅。
姜意和脑袋瓜里就不会考虑到花卉,他想到的只有红酒还有牛排。
除了姜既好,一家人都在为别墅大扫除,布置,顺便也检查是否缺失东西。
忙得不亦乐乎中,姜之坤悄悄咪咪拉着施野去后院,递给他一张借条。
“亲兄弟明算账,你前前后后请的律师,还有杂七杂八的一些费用,我都加在一起了,你看看,对这个金额怎么看?”
记账是施野的习惯,纸条的数字已经超过自己所话费的金额。
“伯父,您这……”
姜之坤立即打断:“看样子你没有意见,那就这么着。”
“好的,伯父,听您的。”
姜之坤嘴角上扬,“这才对!”
做好卫生,几个人移步到后院,修枝剪叶,扫走落叶之类的,随后姜意和搬来烤架。晚餐就是吃烤肉。
眼看着天都黑了,施野去明德三中接姜既好回家。
见她无精打采,施野递过去一瓶椰奶,“哪个孩子惹你生气了?”
姜既好把昨晚看见林灵和一个男人来学校的事告诉他,也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她一直都在等警方那边的消息,可那个海哥推人跳楼的事至今都没有一个回复,在此之前,也问过哥哥和蚊子哥。
他们都说,有些事不是警察想管就管得了。
再就是林灵鬼鬼祟祟出现在校园内,她心里好慌。
他托过她的手,“大哥说得也没错。林灵她应该没胆量做出什么事情,我们现在要对海哥保持警惕。”
这些话姜既好听了好多遍。
“如果不是那个女孩顶替我去包间,跳下去的人就是我,或许你们会伤心,但不会与我感同身受。”
施野不知如何安慰。
“我好几个晚上做噩梦,梦见那个女孩无奈的冲着我笑,如果我不去夜总会,她就不会死了。”
施野用力抓住她的手指头。
“好好,这个世界没有如果。但你有时候要相信存在因果,罪魁祸首是海哥,是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人。
他们种下的恶果,自有一天会被他们自己吃掉,你和那个女孩子就是一个意外,没人可以预料到意外。
所以,你不要过分自责,你这样做也没用,只会让你身边在乎你的人为你担心。”
姜既好不想说话了,合上眼靠在座椅上,冷风吹在脸上让她觉得有几分舒服。
“好好?”
姜既好小睡了一会儿,听到声音坐起来,“施野,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伯父伯母今天很开心,我们要从哪件事解脱出来,以后的日子还长,总不能一直不快乐,你说呢?”
有段路姜既好就是想这个问题。
施野说得一点错都没有,人生总是前往。
“嗯嗯,我饿了。”
施野笑笑,刮了下她的小鼻头,“走吧,我们去吃肉肉。”
后院木樨上挂上小灯,一闪一闪亮晶晶。东西南北还有气球,红的黄色蓝的。
烤架旁摆好了人数一样的高凳子,姜既好和施野入座。
“可算把你们等回来了,快吃吧,尝尝我手艺怎么样?”
姜意和认为自己烧烤与专业师傅相比相差无几。
“嗯嗯,好好吃,大哥你什么时候学习烤烧了?”
这句话姜意和爱听,“你大哥我自学成才。”
姜夫妇笑笑不说话。
“哥,以后我想吃烤肉烧烤,就找你。”
一家人吃得很开心,谁都没有注意到贴在牛奶箱上面的白色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