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烈的风从伊凡头顶掠过,掀动他的发丝,带来很实在的压迫感。伊凡松开握剑的手,整个人坐倒在地。
然而,jīng灵王的拳头却并没有砸下来,仿佛是被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硬生生拦住。不仅如此,伊凡眯起眼睛,他发现jīng灵王的整个身体就像凝固了似的,完全没有一丝动静。
“晚上好……呃,这么说好像不太合适,已经是下半夜了呢。”
黑暗里忽然响起陌生人温和又带有一番调侃意味的声音,如夜的黑sè斗篷在风中轻轻翻动,兜帽让陌生人的脸隐没在yīn影里。看见这身打扮,伊凡还以为他是一个巫师!
他赶忙跳起来,摆出防备的姿势。
“那边那位,是巫师会的大长老吗?”
和伊凡截然不同,黑衣的陌生人一点也不紧张,他好像没有看见伊凡手里握紧的利剑似的,迈着轻快悠然的步伐走向伊凡。他抬起脸,令人印象深刻的英俊脸庞上,苍金sè的眼睛里带着长辈一般的慈祥。
“你是谁?”
仿佛被这个人的突然出现和他的泰然自若震慑到了,伊凡本能地后退了一步,睁大的双眼就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孩似的闪动着不知所措的光。陌生人站住脚,轻轻一笑。
“我是来帮你的。”他说,笑容很是温暖。
他朝着一动不动的黑石怪物看了过去,咄咄逼人的绿sè眼睛,竟在他的注视下畏缩了,连锋锐的光芒也变得黯淡起来。良久,陌生人缓缓舒了口气。
“来的时候我打听过这边的消息。听说,大长老在研究古怪的魔法,看来就是这个了。”他垂下眼睛,正好瞥见了那黑石之间的缝隙里流出的红sè血液,“你打算怎么做?这是个机会哦。”
他转过身,很自然地把问题抛给伊凡。
“什,什么机会?”伊凡很惊慌。
“除掉这个有着‘地之jīng灵王’躯壳的人,巫师会就再也不会对魔导联盟造成威胁了。”陌生人的声音无比沉着,他弯下腰,捡起地上掉落的黑sè匕首,朝上方抛了起来。
那姿势让人联想到下落不明的乌鸦。
不完全的地之jīng灵王好像被完全束缚住了,连游动在身体表面的绿sè电光也全部消失,要是真想除掉它的话,也不是做不到。可是,陌生人说它是……人?
诡异的想法让伊凡的心底一阵毛骨悚然,“你说‘它’是……大长老?”
“嗯,我想是的,好吧,仅仅是地之奥利的魔力,我应该可以解除。”陌生人猛然回身,左手轻拍在“地之jīng灵王”的身上。不知道他左手拿了什么东西,一圈奇怪的灰sè光圈浮现在他左手周围,然后迅速扩展到黑石怪物全身。
在伊凡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坚不可摧的黑石居然像皮肤表面的肿块那般缩了下去,眼前呈现出一个浑身灰蒙蒙的人类躯体,然后这个人类躯体不断缩小,最后变得只有正常人那么大。
他那一双应该是黑sè的眼睛,好像正在使用jīng神魔法似的蒙着雾一般的白sè,没有一丁点神采。一袭白袍显得很是凌乱,脑后的银发支棱着,身材虽然还算挺拔,惨白sè面庞却彷如一位久病的老人。他垂着双臂,左边袖子被割开,手腕上印着醒目的伤痕。
真的是一个人类!伊凡不禁打了个寒战,不自觉地收起了剑刃上的魔力。那真的是一人类!究竟是什么魔法把人类变成怪物的?
“没错,是巫师会的大长老,尤利西斯・弥尔顿呢。”此时,只有那个陌生人依旧波澜不惊,“我听说,袭击韦伯斯特要塞就是他的决定,韦伯斯特要塞那些无辜的一般魔导士等于是死在了他的手里,你不准备报仇吗?”
“我……”
看了那个塑像一般的人形几秒钟,伊凡仿佛受到惊吓似的移开视线,疑惑不解地看向黑衣的陌生人,“你到底是谁?你跟巫师会有仇?”
“那你跟巫师会有仇吗?”陌生人反问道,“我没有,但是,魔导联盟与耶林教会和巫师会的关系非常差呢。在新魔法技术还没有发展起来的时候,这个世界上的巫师,也曾经以制裁恶魔的名义迫害过新魔法技术的使用者。”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连名字都不肯报出来的人,伊凡根本没办法相信他,可是伊凡又完全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恶意。能够轻轻松松解除这种魔法的人,想必是很强的,他要是抱有敌意的话,伊凡一定不可能逃掉,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人露出一缕苦涩的笑。
“先回答我的问题。”他的口气不容置疑。
伊凡再次将目光移向那个看上去怪吓人的大长老,然而,脑海中首先浮现出来的却并不是被摧毁的韦伯斯特要塞,熊熊燃烧的大船,而是几个模糊的面孔。
西维娅、克拉伦斯、阿尔杰农长老、还有巴德、莎莉、比尔……
“不知道……我不认识那些魔导士。”
这种话说出口的时候伊凡就开始后悔了,这简直就是小孩子不负责任的辩解嘛,感觉好丢人。可是这是真的啊,他不认识那些被迫害的新魔法技术使用者,不认识韦伯斯特要塞的一般魔导士,也不认识被烧死在船上的办事员。如果对被害者的生前面貌有点印象,或许会产生愤怒和憎恨的情绪吧,而且身为魔导联盟的执行者,他也应该为魔导联盟考虑。
不仅如此,这个人还非常危险,或许他还曾经以那副怪物的身躯伤害过乌鸦。当然,此时的伊凡宁愿相信乌鸦平安无事。
可是……
没觉得很恨他啊,至少没有恨到想杀了他的地步,何况这个人还是西维娅和克拉伦斯的父亲,那张憔悴的脸庞,令他不由地回想起西维娅与克拉伦斯这对兄妹来。
“不认识那些魔导士?噢,我明白了。”黑衣的陌生人无可奈何地笑笑,往旁边走了几步,像是准备就此离开似的,“你在塔卡漠镇这个地方,似乎经历了很多事情,所以,没有办法确定自己的立场吧。”
陌生人放慢了步子,在几米之外站住。
“不明白自己的立场,这可是不成熟的表现呢。”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仿佛是在伊凡的胸口狠狠地戳了一下。伊凡猛地深吸一口气,不由地怒视着那个人的背影。
“那你就什么都明白?”
那个人看起来也不是很老啊!一个身份不明的陌生人,有什么资格评论别人?
“当然不是,呵呵。”陌生人的笑声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让人发不起火,“我曾经迷惘过很多次,直到现在,依然有很多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每个人都是这样,就算会迷失方向,就算会感到后悔或绝望,只要活着,就一定会被时间的手推往前方。伊凡,在你的前方,有没有让你非常渴望的东西呢?”
他笑着,侧过身来。
“等你做出决定以后,到那边的小屋看看吧。很高兴见到你,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