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梅杜砂的老爹和那个女人还是擅自主张地搬了进来。
梅杜砂虽然不置可否,但是却对他们不热情也不冷漠,只是保持着陌生人间才该有的客套和尊重。
“有趣的人才会被爱,梅杜砂和她妈妈一样太冷,让人爱不起来。”
晚上添完需要添的最后一把火,原本准备立马回房间睡觉的梅杜砂,她在不经意间经过她老爹和那女人在的房间时,又不经意地听到了她老爹对那女人这样说。
她没有想到原来在他老爹的心里,她和那位她对其早已经没什么印象的妈妈会是这样的看法,她生气扭头立刻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四肢一躺闷头盖上了被子。
不久后,低声的啜泣从憋闷的被褥里嘤嘤地传了出来。
谎言这东西真是太可怕了,时间这东西也更是太残忍了,梅杜砂以为的过去彻底坍塌,她对她老爸仅剩的那点温情也随着今夜他那些无聊的话彻底地烟消云散了。
有时候人的同情心就跟儿戏似的,曾经排起长队的人一见到有大人在梅杜砂家的店里张罗,梅杜砂家的店门口就再也没有了排队的人。
偶尔只有几个常客会特意经过,然后走进店里坐下来,要份往日常吃的东西。
但是这样也好,梅杜砂终于可以安静地烧她的壶,那只已经做好胚的砂壶亟待入火经历一番脱胎换骨。
烧壶的小棚里,梅杜砂小心地将壶胚放进火炉后,又开始照着爷爷教的法子不断往火膛里添柴加火。
“他还真教你烧壶了!”
老爹去厕所后回来,看见梅杜砂一个人蹲在火膛口,他便站在火炉边看着梅杜砂,终于他还是不招人欢喜地朝着梅杜砂吐槽了一句。
“拜你所赐!”
梅杜砂也直接回怼了一句,她的话语直接,生冷无比,但似乎听到的人却一点都不介意。
“确实是我的错,当初真不该遇见你妈妈,那样现在也就不会有你了……”
余下的话梅杜砂的老爹还没说完,他就被走来的那个女人生生地拉走了。
他们将要消失在后厨那边时,那个女人回头有些歉意地朝着梅杜砂说了句,“你烧壶吧,他说的都是气话,你可千万不要当真啊!”
然而气话最伤人,梅杜砂对这个真理比谁都明白。
从小到大,她不知道被爷爷数落过多少回不争气了,每次奶奶都说爷爷是在说气话,可谁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就只是爷爷的气话呢?
梅杜砂瞥了一眼前面略显冷清的店面,她像以前一样兀自地安慰了自己几句,“没事,过几天他们受不了就会走了,我可以忍!”
不知不觉时间就顺着墙角的光溜过去了,梅杜砂的壶还得烧上好久,她换了个姿势后继续往火膛里加柴。
“原来你们家就是在这里烧的壶啊……这梅川还真是随便找个人家都跟砂壶有关,你这壶看这火候应该还不错,我要了。”
梅杜砂一仰头,看见她的身后站着个学生模样的清瘦男生,他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梅杜砂看向他的那张疑惑的脸。
“你要了?我说卖了吗?”
梅杜砂觉得眼前的人真可笑,有钱就了不起吗?
“你出个价吧?”
那男生倒也不反嘴,梅杜砂楞了一下却毫不犹豫地伸出了自己的五个手指头。
“五百?可以。”
那男生看了一眼梅杜砂伸出的五个手指头,微微一笑后继续看着梅杜砂。
“你家的砂壶五百吧,五千!”
梅杜砂根本没有正经地卖过壶,他们家至今也没怎么正经地出过几个有品相的砂壶,她其实完全不知道如今的砂壶行情,于是就随意诌了个钱数。
“行,这梅川的砂壶有历史,虽然比不上世面上的紫砂壶,但是也不缺识货的人,而且这梅川已经算是砂壶制壶技艺传承和发扬的重要地区了,街上随便拉个人家里都有几把……”
梅杜砂瞥了一眼说话滔滔不绝的男生,有些不太想理他,可他却还特别没有眼力劲地说个不停。
“虽说至今梅川也出了不少制壶大师,但如今这梅川当地最出名的莫过于沙家老爷子的壶……等我收了你的壶,得空让他老人家给品鉴品鉴,说不定还能让你上个台面,认识一下他老人家呢!”
眼前的男生特别没有眼力劲地说了一大通,梅杜砂听地虽然不怎么情愿,但是觉得这人总还算有几分识货,不是个外行人。
只是他刚才提到的沙家老爷子,这倒是梅杜砂第一次听说,还是个制壶大家,可是她怎么就从没听她爷爷提起过呢?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梅杜砂看了一眼对面站着的男生,她转身背对着他说了句,“行,你过几日来取壶吧。”
其实梅杜砂只是不想再继续听那男生胡扯,她便随意地应酬了一句。
“好,这是定金。”
说着那男生就拉住梅杜砂,往她手里放了一张崭新的票子,又是一张100块。
梅杜砂这才抬眼正眼地看了一下眼前的男生,“怎么又是你?你怎么出手这么阔绰?家里的钱是大风刮来不成的?”
“定金当然要有诚意,谁家的钱会是大风刮来的,你可真会开玩笑!我们也算认识了,你叫梅杜砂对吧?名字真独特!”
这话梅杜砂着实不爱听,她一点都不想回他了。
那男生见梅杜砂脸色变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他赶紧糊弄了一句,“那我过几日来取壶,我叫谷离。”
说完他就跑了出去,梅杜砂站在火膛边朝着那人看去。
谷离?这人真有意思……梅杜砂突然拿起手里的那张票子,“哈,这样我也算烧壶开张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