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还楞在原地,突然她的眼前晃过一个身影,那身影迅疾之下分开了站在荔枝前面的两人,荔枝的耳边也立马传来了她熟悉的声音。
“你这是做什么呢?怎么可以这么对一个孩子?”
出现的人正是荔枝的姑妈殷离,她也没有想到她只是去对面的茶饮店和那里的老板闲聊几句,回来这里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和荔枝的身边被分开的两人依旧怒目相对,但是梅杜砂的手已经缓缓地垂了下来,她自己其实也不知道她还能坚持多久,当这一切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时,她有些异样地朝着出现的女人看去了一眼。
就在刚才的某个瞬间,在她以为自己要和眼前的男人彻底决裂的时候,那个女人突然出现了,她就像是曾经离开的人突然间又回来了一样,梅杜砂竟然毫无意识地低声喊了一句,“妈妈……”
只是她的声音太小了,对面的人根本没有听到,这烧壶小棚里的所有人也都没有听到。
沉默下来的梅杜砂没有抬头,她盯住自己手里残留的泥胚,泪水滑过的地方再次湿润起来,她内心里的情绪像是翻江倒海一般汹涌,她对自己刚才低声喊出的称谓也震惊不已。
她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她妈妈离开时她还太小,导致她现在对她妈妈的记忆还停留在过去,甚至都没有发觉到出现在她面前的殷离和她妈妈多少有几分相似?
也许当她的妈妈真的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大概也不会认出她吧?
虽然这么说有些残忍,可是这种设想谁又能保证一定不会呢,毕竟那人已经离开梅川离开梅杜砂十多年了。
然而就在她和自己老爹僵持的那一瞬间,眼前突然出现的女人的举动竟然会让她觉得似曾相识,觉得眼前这个被她厌恶的女人好像她的妈妈……梅杜砂连忙揉搓了一下自己的手,她这是怎么了?
她怎么可以忘记眼前这些人对她做了什么,对故去的爷爷奶奶做了什么,她不能就此原谅他们,绝对不能!
“荔枝,你带杜砂回她的房间,快!”
那个女人厉声的叫喊惊到了荔枝,荔枝晃过神后立马朝着梅杜砂跑去,然后不顾梅杜砂的反抗硬生生地拉着她跑了出去。
只是她不是带梅杜砂回她的房间,而是拉住她跑出了砂锅店,跑向了街上的小广场那边。
梅杜砂还有些没回过神,当她回过神时,她已经和荔枝坐在了小广场的大树下了。
荔枝帮着梅杜砂擦掉了她手上的泥胚,然后对着梅杜砂说了些什么后站起来跑开了。
傍晚的小广场人很多,然而却没有注意到坐在树下的有些狼狈的女孩,她自己也仿若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似的,完全没有被周围嘈杂的声音干扰到。
此刻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她似乎也不记得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了。
就这样,荔枝跑出去好久都没有回来,坐在树下的梅杜砂也一直保持着双手半耷拉的状态,直到小广场的路灯亮起,直到她的眼前晃出一个人影,她才无意识地抬头看了看来的人。
是殷离,是那个女人,只见她拿着一块温热的湿毛巾站在梅杜砂面前,而荔枝却并没有出现在她的身边。
“杜砂,你还好吧?我让荔枝回去了,她今天也被吓到了,来擦擦手吧!”
说着殷离坐到了梅杜砂的旁边,她轻柔地抓起梅杜砂的手,然后用温热的湿毛巾为梅杜砂擦拭着她手上残留的泥渍,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你爸不能喝酒,他一喝酒就糊涂,没再伤着你吧?”
梅杜砂微微扭头看了看她身边的这个女人,她也看着梅杜砂笑了笑。
“你不喜欢我,我是知道的,但是你一定要记住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我绝对不是你爸爸那边和你对立的人……”
她的话说的很轻巧,但是梅杜砂并不怎么相信,她依稀还记得很早之前她没有经过她同意进入她房间的事,还有她时不时瞥向她房间的目光,但是她的话也挑不出毛病,今天她的行为似乎也证明了她刚才说的话。
但是梅杜砂还是不放心,她没有完全放下心防,但也无形中对身边的女人没有再像过去那样充满敌意了。
“好了,干净了!你爸我已经让他去睡觉了,你一个人坐在这里也很久了,我们回去吧!你早点洗漱也好早点休息,你想做的事,殷姨会帮你的,你相信我!”
“殷姨?”
梅杜砂所有的话都没有听进去,但是这个称谓她却听到了,殷离收好已经脏了的毛巾站了起来,“对啊,你应该叫我殷姨,你还从来没有叫过我任何称谓呢?”
梅杜砂也缓缓地站了起来,她看看眼前的女人,她的脸上挂着毫无心机的笑,梅杜砂突然不知道她该怎么回应眼前的人了,殷离似乎也看出了梅杜砂的情绪,她一摆手,“你不习惯没关系,以后叫几次就好了,我们回去吧!”
她说完话就拉住梅杜砂往回走,不多久她们就回到了砂锅小店。
荔枝并没有听从殷离的安排去睡觉,她一个人不安地坐在小店里,一看见梅杜砂和她姑妈一起回来就赶忙站了起来,“姑妈,杜砂,你们回来了。”
“荔枝,你怎么不听话?”
“我……我担心杜砂……”
“担心什么,她没事了。你快点去睡吧,杜砂也是,快点去洗漱睡觉吧!”
殷离推着两个女孩去了后面,很快两个女孩子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她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看了看天空,许久后发出了一声长叹,还有一声低语。
“二姐,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院子里生根发芽的花种已经渐渐鼓起了花苞,那些脆弱而美好的在夜色的笼罩下现出各自美好的姿态,殷离回头看看墙角的那些待放的花苞,又是一阵叹息,而后她便朝着梅杜砂老爹在的房间走去了。
匆匆洗漱过的梅杜砂躺在床上,她的床下还安静地藏着那把秘密的砂壶,而她自己却始终无法像那把砂壶一样保有独立的灵魂,她的脸上阴云密布,但是她突然坐了起来。
“殷姨?会帮我?她是在耍我吗?”
梅杜砂曾经确实想过她要过自己老爹那关可能需要那个女人的帮忙,但是她一直没有想好怎么去做,今天这是转机吗?
如果那个女人真的帮自己,那她是不是就不用再担心她老爹了。
当梅杜砂越发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又重复了一句殷姨,这个称谓也许接下来她需要让自己习惯,虽然有诸多不愿意,但是她还是要拼命抓住这根稻草。
梅杜砂很快又躺倒在床上,她今天实在太累了,她不想再想任何事了。
而安静回去的荔枝却并没有像梅杜砂那样很快入睡,她辗转难眠,最后不得不拿起手机给远方的人打了个电话。
电话对面的人似乎也很惊讶,荔枝说着说着眼里就蓄满了泪水,但是她却强忍住没有哭出声来。
“你想回来就回来吧,我会跟你爸爸说的……”
荔枝挂了电话,她不知为何却又有些不甘,不由得开始怀疑她这是不是在打退堂鼓,她竟然这么快就要投降了?
“不,还要再试试,对,再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