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钟,二人准时出发。

    因为是拔牙,沈清央防晒都没涂,只戴了个口罩,下楼时遇见徐行恪,他叮嘱:“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大哥。”

    车在庭院里等着,沈清央开门弯腰钻进去,敏感地嗅到挂着的香薰片换了,一点浅淡的柠檬香。

    她没说话,伸手扣上安全带。

    徐行知自然也懒得开口,车一路安静滑过小区景观,驶入主路。

    沈清央靠在副驾驶看窗外春景,北城四月柳絮横行,难得这条路上空气清明,日光无阻碍地落在桃花和海棠上,

    许久没有这样的好天气了。

    这么好的天气,她却要去拔牙。

    沈清央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四十分钟后,车停在环海大厦前。

    周末,牙科诊所的人不少,徐行知带她在前台先登记,而后护士引他们到候诊区坐下,说陈医生稍后就来。

    沈清央看了眼一排候诊患者,转身问:“我们这算是插队吗?”

    候诊区都是棕色单人沙发,徐行知坐下,手肘撑着扶手:“昨晚跟他说过了。”

    “陈医生?”

    “嗯。”

    沈清央在脑海中回忆他大学时姓陈的朋友。

    其实大学时,二人明面上交集不多,在外人看来至多是同在学生会的点头之交。

    所有风月,都在背地里。

    所以他的很多朋友,她也未必个个都知道。

    徐行知瞥了下她陷入沉思的眉眼,手指微动:“别想了,你不认识。”

    沈清央回神,轻轻哦了一声。

    私立医院最大的好处就是装修和服务温馨,候诊区人虽然多,但因为足够宽敞,所以也不显得拥挤,书架上还有不少杂志用来打发等待时间。

    沈清央去接了杯水,拉下口罩小口喝着。

    本来想问徐行知要不要,但一转眼看见他手机屏幕上似乎正在处理邮件,也就没问。

    这功夫里,旁边沙发上落座一对夫妻。

    “来医院就别看手机了。”女人抱怨,“你明天就要去出差了,不能陪我聊聊天吗?”

    男人笑了:“你也知道我明天就要出差了,最近忙,等忙完这阵我一定好好陪你。”

    她不信:“你每次都这么说。”

    男人说:“这次是真的,等这个收购案结束我就休假。”

    “要多久呀?”

    “难说,三方律所的人不太行,办事效率太慢。”

    沈清央唇贴着杯子,耳边听见男人的语气似乎有隐隐的烦躁。

    他妻子哼了声,嘲讽道:“谁让你非要用她的小律所,说什么同学情谊,自讨苦吃。”

    男人叹气,哄老婆:“当时想着……算了,不说了,一年合约过了就换。”

    杯子里的清水见底。

    沈清央把纸杯捏扁丢进垃圾桶,低头去包里翻找东西。

    窸窸窣窣的动静吸引了徐行知的注意力,他偏头,看见她摘下了口罩,取出一张名片主动去跟人搭话,口齿清晰礼貌:“您好,抱歉打扰,刚才无意听见了两位的聊天,我是观越律所的律师,这是我的名片,方便认识一下吗?”

    那夫妻俩先是诧异,随后出于礼貌应声接下了名片。

    今天来拔牙,沈清央穿得简单,毛衣休闲裤,长发软软垂着,她本就眉眼如画,笑起来无害又有亲和力,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

    女人看清名片上的信息,眉梢一扬:“观越,大律所啊。”

    沈清央笑笑:“我们团队是做金融交易业务的,如果两位有需要的话……”

    后面娓娓道来的业务介绍徐行知已经听不清了。

    目光落在她脸上,清白细腻的皮肤,生动专注的眉眼,她说话时很喜欢看着别人的眼睛笑,给人一种全心全意的感觉。

    徐行知神情淡淡。

    等沈清央和那夫妻俩聊得差不多的时候,护士刚好过来,请她去诊室。

    “有机会让他和沈律联系。”女人和她握手。

    “我等两位。”沈清央笑着说。

    诊室在另一侧,二人随护士过去,敲了敲门之后,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推开门,里面的医生穿着白大褂,抬头扶了扶眼镜,目光在他们俩身上转了一圈。

    “稀客呀。”他挑眉看向徐行知,“这位是?”

    徐行知直接忽视他后半句,下巴微抬:“她智齿发炎,你看看。”

    一个“她”字,直接摒弃所有对身份的定义。

    陈泊的眼神瞬间变得微妙。

    “沈小姐是吧。”陈泊努力抑制自己强烈的探究欲,换上专业的笑,“麻烦你躺到那里我看看。”

    沈清央点头,把包从肩上拿下。

    徐行知伸手。

    她顿了下交给他。

    陈泊瞳孔放大,在心里说了一句“卧槽”。

    他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探寻。

    沈清央半躺下,陈泊戴上了手套口罩,捏着口镜检查她的智齿。

    检查完,沈清央偏头吐了口水,坐起来,微微紧张:“医生,要拔吗?”

    “要拔。”陈泊说,“有阻生齿,已经压迫神经了。”

    她脸色变得有点苦。

    陈泊在这时候摘手套,偏头刚好看到那姑娘起身从诊疗床上下去的样子,长发柔软,针织毛衣小幅度轻晃间勾勒出薄肩细腰。

    侧脸白皙,举手投足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陈泊摸摸下巴,没想到他那好兄弟竟然喜欢这一款。

    初步检查后,陈泊开了几张单子,让护士带沈清央去签字,她很轻地抿了下唇,听见徐行知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我在休息区等你。”

    沈清央抬头,对上男人一贯冷静的黑眸,哦了一声。

    她跟着护士离开,陈泊终于忍不住自己熊熊欲燃的八卦之心:“快别跟我装了徐行知,这姑娘谁啊?”

    徐行知撩眸:“你就是这么窥探病人隐私的吗?”

    “别来这一套。”陈泊摸着下巴,“你不是刚回国吗?难不成你在国外谈了个华人女友,看着也不像啊。”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

    陈泊看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什么:“这姑娘,该不会就是大学时候你藏着掖着,后来还把你给甩了的那个吧?”

    徐行知眸色一冷。

    “被我给说中了?”陈泊惊讶。

    陈泊大学的时候跟徐行知关系不错,二十左右的年轻人,大家聚在一起玩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带着男女朋友一起,只有徐行知没有。

    但他其实是有女友的,关系不错的几个朋友都知道,身上沾染的女生香气,手腕上偶尔露出来的红色齿痕,都是昭彰的暧昧。

    只是可惜没见过。

    喜欢徐行知的漂亮女孩多得如过江之鲫,最后输给一个没见过面的人,谁都不甘心,明里暗里打听,被他不软不硬地挡了回去。

    陈泊只知道徐行知给那女孩的备注是一个小羊表情。

    他这段恋情很隐秘,什么时候分开的陈泊也不清楚,毕业后徐行知去美国读书创业,二人联系不如读书时密切,有一年陈泊出国旅游,中途去了一趟旧金山跟徐行知见面。

    那一面聊起旧事,陈泊想起那个被藏得严严实实的姑娘,好奇心起来,打趣问现在能不能见见?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他这位对人对事向来情绪稳定的好友突然间变得神色如冰,冷冷道,别跟我提她。

    那是陈泊第一次在徐行知身上见到这么强烈的爱恨。

    他一直非常好奇是什么样的姑娘这么有本事,没想到现在见到了。

    还真是……挺厉害的。

    能甩了徐行知,又让他回头。

    -

    沈清央跟着护士去了手术室,躺在诊疗床上,护士温柔跟她说着注意事项,同时做一些准备。

    她怕疼,紧张得手心冒汗。

    眼前的灯光和各种仪器简直让人想直接晕过去。

    她身体不错,从小到大少进医院,最怕的就是看牙科,真的很可怕。

    没一会儿,陈泊进来,让她放松给她打麻药。

    沈清央在心里很想哭。

    不知道是不是她过于紧张的原因,麻药之后,还是能感受到细微的痛感,以及仪器在她口腔内操作的触感。

    大约四十多分钟后,手术结束,护士扶着她坐起来漱口,往她嘴里塞了个棉球。

    沈清央咬着棉球,含糊不清地跟陈泊道谢。

    “没事,这两天注意点饮食,疼的话可以冰敷或者吃的冷的缓解。”陈泊边洗手边笑着说,“消炎药徐行知去帮你拿过了,他在外面等你。”

    沈清央没心思再去计较他话里话外将她和徐行知凑在一起的亲昵感,她推开门,看到徐行知在沙发那等她,于是走过去。

    徐行知抬头便看到她面色发白地过来,头发都拢到了一边,另一侧脖颈纤细白皙。

    小小的脸,半边微肿。

    他用车钥匙碰了碰她头发:“疼?”

    她点点头。

    “没打麻药吗?”

    “打了。”沈清央低弱不清地说,“药效快过了……”

    拿了药,徐行知和陈泊打过招呼,二人离开诊所。

    坐到扶梯上,沈清央抬头,疑惑:“你不是说找他有事吗,中午不跟他一起吃饭吗?”

    徐行知瞥她:“你能吃吗?”

    沈清央愣了下,她是不能吃,但也没想再跟他一起。

    她闭上嘴,又听见徐行知问:“怎么不说话了?”

    “疼。”她嘴里还咬着止血的棉球。

    大厦是综合体,下了扶梯来到商场,徐行知要去买东西,沈清央就近在公共闲坐区找了块地方坐下等他。

    麻药药效一过,疼痛感愈发清晰,沈清央觉得自己脸好像肿得也更厉害了。

    她掏出手机看了眼自己的脸,忽然有道小心翼翼的女声:“您好?”

    沈清央放下手机看到一个带着孩子的妈妈。

    年轻妈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想去卫生间,麻烦您帮我看一下孩子好吗,两分钟左右就可以。”

    面前的是一个小男孩,四五岁左右的样子。

    沈清央点了点头。

    小男孩在她身边坐下,好奇地盯着她肿起的半边脸看,歪着脑袋问:“姐姐,你是被人打了吗?”

    沈清央噎住。

    “不是哦。”她解释,“姐姐是拔了牙。”

    “拔牙,”小男孩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姐姐为什么要拔牙,是吃糖果吃太多了吗?”

    “也不是。”

    “那是为什么,妈妈说糖果吃太多才会蛀牙。”

    沈清央扶额思考。

    徐行知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人坐一起相对说话的场景,周末的商场人来人往有些嘈杂,走近了,他才听到她在煞有介事地胡扯八道:“小孩子吃糖是会蛀牙,但姐姐不是小孩子。姐姐拔牙是因为得罪了仓鼠精,仓鼠精罚我变成仓鼠,你看姐姐现在像不像?”

    小男孩瞪大眼睛,瞬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徐行知脚步一顿。

    小男孩心有戚戚:“是很像呢,姐姐,你好可怜。”

    沈清央点头:“是吧,还很疼。”

    阴影落下,她看见男人走过来的脚步。

    与此同时,小男孩的妈妈也急匆匆地回来了,牵着自己儿子的手跟沈清央道谢。

    沈清央笑眯眯地跟小男孩挥手说再见。

    再抬头,徐行知在盯着她看。

    沈清央怔了下,刚想说话,他忽然抬手轻轻摩挲她肿起的一边脸颊。

    她脸色一僵。

    他手指很冰:“不是疼吗?还说那么多话。”

    沈清央呼吸发紧。

    仰头对上徐行知的视线,他慢慢松开了手。

    换用手里拎着的冰袋,贴上她的脸。

    “敷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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