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成公主筋疲力尽的出了鸣翠宫,雨后新晴,到处都飘散着桂花香味,叫人心旷神怡,她却半点兴致也提不起来,思虑再三先去了卢皇后那里。
卢皇后眼圈底下是浓厚的乌青,眼角眉梢都溢满了可见的疲倦,荣成公主看的眼里一酸,上前挨着她坐下,一开口声音忍不住有些颤抖:“母后......”
卢皇后拍拍她的手,见她这副模样,略微一忖度就问:“你刚从鸣翠宫出来?怎么,你哥哥又去找你嫂嫂的麻烦了?”她说完就笑了一声:“他的脾气就是这样,在我这里讨不到什么便宜,当然要去采薇那里找找麻烦。”
荣成公主沉默了一会儿:“他要是只脾气,散散心里的气,也未必是件坏事。”只要他能安安分分的呆着就罢了。她见卢皇后嘴角的笑僵在了原地,就叹了口气提醒她:“母后,我听说藩王们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中秋前就都能进京......这个时候,要是哥哥再闹出事来,后果不堪设想,别提肃王兄跟鲁王兄,连弟弟他......”
恭王这些年也不是什么手脚都没在太子身上做,阳泉周唯昭遇袭,作为王叔兼晋地藩王的恭王不过象征性的派人去慰问了一下,连最基本的忙都不肯帮,后来也不过是上了封请罪折子而已......这两兄弟的矛盾早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上次扬州弊案的事太子又狠狠地将了太子一军,这回恭王回京,要是抓到太子的把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卢皇后只觉得头愈的疼,她揉了揉眉心,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是,要不是因为宏儿他要回来,我也不会催驸马催的这样急......这事儿要么能先遮掩过去,等宏儿回藩地以后再闹出来,要么就要在宏儿回来之前先处理干净,否则到时候......”
恭王对太子可以说是恨之入骨,要是知道太子这些把柄,恐怕不计代价也要闹出来,闹到天下皆知的地步,到那时候,太子固然没好果子吃,可是对待兄长尚且这样咄咄逼人,一副不逼死兄长不罢休的恭王又能落下什么好名声?到最后倒霉的,反正全是她的儿子。
荣成公主忍不住替卢皇后觉得心烦,两边都是儿子,可是偏偏两个人相处得水火不容,哪怕有一个人愿意退一步呢,事情也不至于展到如今不可收拾的地步。偏偏太子当初抢卢采薇这一招实在是把恭王伤的狠了......她替卢皇后把枕头挪了挪,让她靠的舒服一些,面上带着些为难:“驸马说这事儿不好处理,范家既然把身家性命都压在了哥哥身上,对哥哥肯定是抱着极大的期望的,一个有这样野心的家族,不可能什么准备都不做,就算对太子肯定也是留了一手的。”-----这些信不就是卢太子妃想办法拿到的?范家若是没有防备太子过河拆桥的心,为什么要留下这些往来的信件?既然连这些东西范家都细心的保存下来了,那其他的东西,譬如说西北的那些账册,还有每次往银号存银子时的手续,范家就更有理由存下来了。
到时候真的要冲范家下手,范家又得不到太子的支援,说不定就会把这些东西全都拿出来咬太子一口以求自保,所以卢皇后对范家下手之前才要先叫叶景宽把这些东西处理掉。
西北那边倒是好处理,太子从来都是打着范家的名义去跟鞑靼人做的交易,出面走路子联系鞑靼人的也都是范家的人,除了诸如韩正清这些高层,并没有人知道范家人背后还有个太子。难的就是从范家把太子跟范家这些往来信件和账册副本等东西拿出来......
卢皇后神色恹恹的,连精神都有些提不起来:“叫驸马尽力而为吧,若是实在没有办法在宏儿回来之前处理完,干脆先别动手打草惊蛇,别把范家逼急了。”
荣成公主心里沉甸甸的,仿佛压着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再跟卢皇后说了一回周唯昭的婚事:“钦天监的吉日已经算好了,眼看着就要走问名这一道程序,您还是把哥哥看的紧些,就怕他又闹出什么动静来。”
卢皇后答应了:“他如今恐怕忙着给范家通风报信呢,不会有空想起唯昭来的。”她顿了顿,又道:“昨天你表哥进宫来,我已经告诫过他,他也不敢再打唯昭的主意了。”
卢大爷被太子吓得不轻,他从前听父亲跟太子妃说过许多回,太子对卢家态度微妙,可他毕竟没有自己经历过,如今乍然被太子这么一吓,他心里那点想法不由自主就熄灭了-----他想把女儿嫁给周唯昭,无非是觉得可以跟东宫亲上加亲,可是看太子这意思,这分明不是想结亲,是想结仇,而且瞧太子这毫不在意周唯昭的架势,以后的事情可真是难说的很。加上这回被卢皇后毫不留情的训斥了一番,他也不敢再怀着这个心思了。
荣成公主听卢皇后说起这事儿也忍不住点头:“前些日子表嫂来我府上也说了这事儿,说过阵子表哥就先回老家去了,表嫂带着云集留在京城等明年恩科。”
能熄了这个心思就是好事,荣成公主跟卢皇后对视一眼,又道:“如今只希望唯昭的婚事能顺顺利利的办完......”
等六礼走完,怎么也要到明年了,能顺顺利利的把婚礼办完,就说明不管是太子范家的事还是恭王那里,都能先混过去,等把这两件事解决了,其他的事也就不算事了。
卢皇后深深的瞧她一眼,像是在告诉自己也像是在安慰荣成公主,语气带着坚定:“会的,总会过去的。”
她好不容易才坚持到了现在,好不容易等到现在的局面,形势一片大好,说什么也不能叫这一切都毁在太子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