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衍担心卢象升会像历史上那样,在巨鹿之战中战死,于是便命苗绍专门带人将卢象升保护起来,就待在自己的身边,然后令汪博率领麾下百总支援杨国柱的左翼,令沈拓率领麾下百总将士支援虎大威的右翼,命令其余除骑兵总以外,所有将士支援正面防线。
此时卢象升身旁只有督标营的天威军余部两百多人,卢象升己经在做最后准备,他的亲将陈安为他仔细套上盔甲,外面仍是麻衣孝服。为防有失,卢象升还将自己总督大印绑在手肘之后。
对于刘衍的强行安排,卢象升此时也没有多余的话,即便刘衍此举算是以下犯上了,可是到了眼下这危急关头,卢象升也只能认下,先击退清军的进攻再说。
刘衍也在做最后准备,戴好自己头盔,身上披挂着精钢铠甲,双手戴上铁手套,左手又持一个厚重的皮盾。右手拿好一杆的精铁长枪,将有可能妨碍杀敌的披风大氅抛到一边去。
刘衍已经好久没有亲自上阵搏杀了,此时刘衍没有丝毫害怕,反觉全身热血沸腾。
卢象升手上拿着他那把几十斤重的精铁大刀,听三面喊杀声越来越近,对刘衍微笑道:“刘衍,今日你我并肩杀敌,共同作战。”
刘衍正色说道:“能与督臣一同杀贼,乃是刘衍之幸”。
卢象升哈哈大笑,周边众人也是同样欢笑。
前方,排统的巨响声再度响起,数十个身披蓝色外镶红边盔甲的镶蓝旗重甲滚倒在地。与此同时,墙外一波重箭射来,一片夏河寨新军鸟铳手闷声后退。
杨国柱的左翼防线,济尔哈朗的大批镶蓝旗军士,还有随在后面几个八旗蒙古军,己经密集涌入。密密层层盾车从第一道土墙各通道推入。随在各盾车身后两旁,还有大量手持重盾的各旗重甲,张弓搭箭的各旗弓箭手。
杨国柱的宣府镇正兵营己经退入第二道土墙死守,清军大波箭雨射来。杨国柱军中鸟铳手、三眼铳手伤亡惨重。昨日支援过来的督标营火器手也是不断倒下。两营战士大部分有铁制面具。身上或铁甲,或皮甲,或镶铁棉甲,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什么都没用了。
众多清军重甲还从四条通道猛攻,杨国柱与中军亲将郭英贤率家丁在通道处与敌血战。
第二道土墙各条通道挤满了人,敌我双方都有,火炮早失去作用。杨国柱正兵营所有杀手队一队队列于通道之后,用自己的腰刀、钩镰枪、棍枪、膛把与敌激烈搏斗。
到了这个时候,正兵营的辅兵们也是一队队挥舞自己兵器上前,杨国柱亲领余下不多的家丁到处支援。双方拼的就是血性,看谁更能消耗支持下去。
杨国柱己经不知道自己军中伤亡多少,或许全军己经有一千几百人伤亡,战士们己经超强度发挥,再也支持不下去,全靠杨国柱领家丁堵塞死战,防线已经岌岌可危。
就在这时,汪博领军堪堪赶到,他麾下数百鸟铳兵上前一轮猛烈射击,三排鸟铳打过去,前方的清军措手不及下,土墙前密密麻麻的清军死伤两百余人。他们连滚带爬的逃回去,猛烈攻势为之一窒。
汪博麾下的长枪兵与刀盾兵还快速接手各条通道的防务,他们刀盾兵掷出一片标枪,将涌进来的一批清军盾兵、枪兵钉死在地。数队长枪兵挺着自己长枪猛冲过去,立时将各条通道己经涌入的清军重甲赶了出去。
杨国柱大大松了口气,幸好刘衍部将士前来支援,否则他的左翼就崩溃了。
此时济尔哈朗己经进入土墙亲自指挥,在他喝令下,清军很快回过神来,他们略为调整,第二道土墙前没有壕沟,他们盾车密匝匝推近十几、二十步。在汪博所部鸟铳兵又一轮射击时,那些在盾车掩护下的轻甲善射弓密集箭雨过来。
双方互射,夏河寨新军的鸟铳威力虽强,但在射速上,却比不过清军的弓箭。如此近的距离。清军利箭劲可贯穿重甲,他们箭矢又准又狠,陆续有夏河寨新军鸟铳手被他们劲箭破开盔甲,射翻在地。
有些夏河寨新军鸟铳手脸上没有面具,面门中箭,这么近的距离便是有铁制面具的军士,同样没有遮护作用。他们面具被射开后,或许还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鞑子的弓箭凶猛,刚刚松了口气的正兵营与督标营火器手,在杨国柱的喝令下,又鼓起余勇,纷纷涌上前去。
此时双方已经打红了眼,左翼防线完全被浓密的烟雾笼罩,喊杀声震天。战场中间夹着乱飞的箭矢,夏河寨新军燧发鸟铳巨大的轰鸣声,三眼铳惊天动地的响声,鲁密铳与自生火铳的声音,还有火箭鸣响之声,交织在一起,发出一种震动天地的巨响。33
战场上,沈拓张弓搭箭,“咻”的一声,一支劲箭射出,正红旗巴牙喇牛录章京诌拜不可相信地捂住自己咽喉,慢慢跪倒在地。他身上有精良的精钢铁甲,脖子上还有护具,不过都没有挡住前方射来的这支利箭。
谆拜慢慢跪下,日后满清的兵部尚书、吏部尚书,屡破明军赵光标、范志完、吴三桂、白广恩诸军,又歼灭张献忠部的谄拜就这样默默死去。临死时,他看到前方那个冷面沉默的明国将官,还在不断射出利箭。
沈拓是夜不收出身,不但伸手了得,箭术也是神乎其神,一个个旗中巴牙喇兵被他射翻在地。在他身旁,还有许多明军长枪兵,都是咆哮如雷,挥舞手中一杆杆大枪,一个个清兵被挑死或刺死在地。
“想不到我这样死去!”这是谅拜临死前最后一个念头。
陈勋与苗绍也在率部拼命搏杀,陈勋麾下的两队鸟铳兵协防正面防线的翼土墙,此外还有苗绍麾下的鸟铳兵,也是分出一半,手持鸟铳依墙而射。余下的将士们则手持长矛腰刀,在各通道与清军搏战。
在右翼防线,己经是以虎大威带着一众军官在各条通道与敌血战,不过清兵太多,杀退一波,又换上一波。此时虎大威全身浴血,他的中军亲将虎子臣己经战死,好容易将眼前这波正红旗巴牙喇兵杀退。他对一旁刚刚赶来支援的许铭叫道:“许百总,奴贼势大,我军寡不敌众,需再向督臣求援!”
许铭苦涩地摇了摇头,说道:“督臣还有将军那边,己经抽不出援兵了,现在正面防线,不到两千人,否则我家大人也不会让末将带着骑兵总过来支援!”
虎大威呆了一呆,这个老将惨烈笑道:“也罢,我虎家世代为大明尽忠,今日便战死在这吧!”
正面防线上,刘衍已经浑身浴血,刚才麾下护卫已经将中箭负伤的卢象升带到后面,而周围只剩下大波的夏河寨新军随在他身后。
此时众人都是声嘶力竭地叫着,他们目光坚定,他们没有害怕,他们那排山倒海般的喊叫声如春雷般滚过大地。
在夏河寨新军正面防线,大批的正白旗与镶白旗清军也是涌入,他们以层层盾车为掩护,进入第一道土墙通道后。前方排了五、六层的密密盾车,用来抵挡炮火,然后驱使大量的杂役收拾土墙内的泥袋。不理会他们惨重的伤亡,为盾车的前进提供顺畅的道路。
夏河寨新军的火炮齐射,并不能将这些盾车全部打烂,而且没有架设火炮的地方,他们盾车还是不断推进,快速逼了上来。
于此同时,多尔衮为了尽快击溃明军的正面兵马,不顾火炮尚未散热,依旧强令炮手继续轰击明军大营,甚至不顾前线正在厮杀的己方阿哈和杂役的生死。
如两翼防线一样,那些盾车推近到十余步后,他们箭矢齐发,夹杂着不断落下的炮弹,给夏河寨新军火铳兵带来严重的伤亡,即便是刘衍也感到了浓重的绝望。
那些鞑子的弓箭手众多,又有盾车掩护,正面防线仅余的数百门鸟铳。根本不能挡住他们前进的步伐。大量的清军盾兵向各通道涌来。刘衍下令钱樰率领炮手后退,护住宝贵的炮兵力量。
随后双方便在各通道展开一系列的肉搏战、争夺战,不断有清兵涌来,然后被赶出去,再涌入,再赶出去,杀声震天。
“痛快,痛快!”
刘衍再次一枪刺死一个清军重甲,大声怒吼着,眼前通道上的尸体己经密密层层,不知多少是清军的,又多少是明军的,遍地鲜血横流。
又一波的清军被杀退,可是刘衍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墙外的大股正白旗重甲又是涌到。他大声呐喊,率部急冲而去。
“杀!”
不知道杀了多久,杀了多少波,刘衍护卫一个个倒下,卢象升留在这便的亲军都几乎全部战死,而刘衍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杀!”
刘衍手上盾牌一个横扫,将左侧一个正白旗分得拨什库扫得吐血飞去。手中铁枪猛地砸下,将面前一个清兵砸成肉泥,他的长枪又猛地刺出,将一个镶白旗牛录章京与他身后一个马甲刺成肉串挂在枪上。
一里外的清军大阵中,多铎面如土色,他喃喃道:“伤亡大太了,勇士们伤亡太大了,这,这还要打下去吗?”
他身旁各旗主同样如无人色,特别是各八旗蒙古旗主,更是双目发直。
多尔襄面色铁青,明军的强悍程度已经远远超过多尔衮的预料,此刻他咬牙切齿的说道:“继续攻上去,一个甲喇一个甲喇的填上,眼下是申时中刻。日落之前,一定要攻下明军营地!”
此时多尔衮有些疯狂的喊道:“吩咐各旗:将营中巴牙喇兵全部派上去,敢有后退者,全部杀掉,全部杀掉!”
正在这时,忽听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紧接着,多尔衮等人便瞪大了双眼,只见清军阵前的火炮阵地升腾起一阵火光,刚才还在轰击明军营地的数门火炮相继炸膛了!
那边,数十名炮手或死或伤,阵地上一片混乱,就连在周围列阵准备进攻明军大营的清军各部士兵,也大多被波及到,巨大的火炮被炸上半空中,然后被火光撕碎,最后将周围大片的清军士兵扫倒在地!
接着多尔衮便听到无数的明军将士在欢呼,“万胜”的呐喊声响彻云霄。
这场爆炸声震四野,明清双方的士兵都看在眼里,那边的清军早己力竭势尽,此时见到自家大阵中发生如此惨烈的爆炸,立时一口气泄了,人人恐惧逃命。
多尔衮喃喃说道:“不可能!火炮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全部炸膛!”
一旁的多铎则是焦急的说道:“奉命大将军!明军士气大振,我军各部军心浮动,快下令让各部退回营地吧,谨防有变!”
多尔衮的脸色变了数变,最终叹了口气,咬着牙说道:“退兵!”
片刻之后,明军营地内一片欢呼,在这最艰难的时刻。清军阵前竟然发生了大爆炸,清军的火炮瞬间全部哑火,明军各部将士无不振奋。攻营的清兵则是人人恐惧,更听到鸣金收兵的声音,顿时如潮水般的退了下去。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