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官署内,姚广明一脸疲惫的坐在刘衍、吴国金的跟前,向二人禀报自己这段时间南下的情况。
“启禀阁老、吴部堂,此番南下江南,下官先后在浙江、江西、湖广等地暗中调查,手下的一众兄弟也是南来北往的奔波,总算是查出了一些端倪。”
“如今在江南各地,主要是江西道,有一些文官正在暗中串联,要联合上万言书抵制新政,其余各省的文官应该也有所耳闻了,只不过并没有实质性的参与进去,应该是在观望。”
“另外还有几个江西道的守备、参将在暗中招募家丁,并且与盘踞在福建的郑芝龙有所往来!”
“有名单吗?”
刘衍微微皱眉,沉吟了一会儿便问道。
姚广明随即拿出了一份折子递过去,刘衍接过看了几眼,只见上面第一个名字,就赫然写着阮大铖三个字。
“哼!这个狗东西还真是不消停!”
接着,刘衍又在名单上看到了几个文官,有江西巡抚王安民、南昌知府李作钦、九江知府马明夏,其余的都是些小虾小鱼。
至于那几个参将、守备,则分别为江西道建昌府参将柴大勇、江西道广信府铅山守备姜海光、江西道饶州府参将龚明秋。
刘衍冷哼一声,说道:“广信府、饶州府、建昌府都是靠近福建的州府,看来郑芝龙的手开始向外伸了!”
吴国金说道:“阁老,眼下朝廷必须要尽快有所行动,不能让这些人闹起来。”
姚广明也说道:“现在江南各省的官吏都在盯着江西道,如果真让阮大铖带着那几个人闹起来,恐怕整个江南都会不消停,郑芝龙也会浑水摸鱼!”
刘衍缓缓点头,问道:“可拿到了切实的证据?”
姚广明说道:“那郑芝龙做事非常隐秘,而且滴水不漏,属下只拿到了那几个文官武将暗中串联,意图共同抵制新政、军改的证据,并没有关于郑芝龙的。”
刘衍也有所预料了,郑芝龙也算是明末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不会如此轻易就被拿捏到。
于是刘衍说道:“现在南方巡视组的主要精力还在浙江道,江西这边朝廷并没有开始下大力气落实新政和军改,以本公之见,阮大铖定然是受到了郑芝龙的暗中资助,否则以此人的见识,绝对做不到联合一省封疆大吏的地步,以阮大铖的胆识,也绝不敢与朝廷公然对抗!”
吴国金微微皱眉,说道:“阁老的意思是,下硬手?”
“下硬手!”
刘衍随即大声说道:“立即给韩秦下令,命国防军第十一军分兵进驻浙江道衡州府,威逼江西,分兵进驻浙江道处州府,威逼福建!”
“同时征调山东的莱登营、兖青营、济东营三支驻防军南下江西道,莱登营进驻江西道饶州府,兖青营进驻江西道广信府,济东营进驻江西道建昌府,对三府之地实行军官,强行落实军改之策,先将建昌府参将柴大勇、广信府铅山守备姜海光、饶州府参将龚明秋三人的兵马清除掉。”
“命国防军第十二军总兵官魏汉率左营兵马南下江西道,进驻南昌府,等候本公进一步命令!”
“命令南方巡视组蒋德璟料理好浙江的事务,立即部分人马进入江西道,开始对江西道新政、军改之策进行落实!”
吴国金和姚广明闻言都是大吃一惊,刘衍这是要在江西道直接强推新政、军改之策,目的就是要将那些反对新政、军改的官吏全都逼出来?
吴国金担忧的说道:“阁老,此举会不会太冒险了?”
“冒险?”
刘衍冷声说道:“军情部已经掌握了江西巡抚王安民等人暗中串联的证据,本公没有下令直接拿人,已经是在给他们机会了。大军和巡视组进驻江西道之后,只要他们就此收手,本公便可以当做不知道此事。可如果他们还是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本公不留情面了!”
同时刘衍在心中暗道:“此番调兵南下,也正好震慑郑芝龙,让这个海寇出身的家伙安分一些!”
刘衍的几道命令当天便发布了下去,很快,莱登营参将耿宇、兖青营参将钱茂礼、济东营参将毛不语先后率部南下。
此三人都是原新军千总出身,后山东实行军改,各地筹建驻防军,国防部便从原新军将领中抽调可用之才,调任到各驻防营中统兵。
与此同时,国防军第十二军总兵官魏汉也动身了,与左营参将白北关一起,率领一万数千精锐将士急赴江西道南昌府。
数日之后,当山东驻防军各营进入南直隶之后,国防军第十一军韩秦也向衡州府、处州府各派出一部,各将近五千精锐将士。
而蒋德璟在接到刘衍的命令之后,也急忙将南方巡视组一分为二,留下大约三分之一的人马继续在浙江道工作,自己率领大部分人马只奔江西道南昌府赶去。
如此大动干戈之下,江西巡抚王安民、南昌知府李作钦、九江知府马明夏,以及建昌府参将柴大勇、广信府铅山守备姜海光、饶州府参将龚明秋几人都先后得知了消息,面对刘衍如此强烈的反应,众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一样的:是不是东窗事发,朝廷要动手了?
于是巡抚王安民急忙派人去九江,将九江知府马明夏找来,南昌知府李作钦和阮大铖就在南昌城中,王安民此时心急如焚,便先将二人叫到家中商议对策。
不成想,马明夏也提前知道了消息,自然也是坐不住了,竟然先一步自己跑了过来,王安民派去的心腹还没出成,马明夏便直接登门拜访了。
几人直接在王安民的书房内议事,此时几人全都看向了阮大铖,联手对抗朝廷,抵制新政之策,就是阮大铖联络的几人,如今朝廷大张旗鼓的开始动手了,众人自然要阮大铖拿个主意。
“诸位先不要慌张,以我之见,朝廷此举未必就是要捉拿咱们,应该还是在向咱们示威,要逼着咱们不敢动弹。”
王安民微微皱眉,问道:“你有何凭据?”
马明夏说的更是直接:“这可关系到我们大家的身家性命,一个判断失误,那是要抄家灭门的!阮大人无官一身轻,自然可以一走了之,可是我们大家都是拖家带口,到时候朝廷真的动手了怎么办?”
阮大铖见几人已经被朝廷的举措吓住了,便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诸位大人也不想一想,朝廷要是真的要动你们,根本不用调动大军南下,只需让军情部的那些锦衣卫上门就好了,犯得上如此大动干戈??”
王安民、马明夏、李作钦面面相觑,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三人又不是领兵的将领,一队锦衣卫就能办成的事情,犯不上调动数万大军进驻江西道各地。
李作钦说道:“如此说来,朝廷调动兵马南下,就是在虚张声势,连带防备柴大勇、姜海光、耿明秋他们的?”
“他们?”
阮大铖冷笑一声,说道:“他们三个只是我拉拢进来壮声势的,他们还不足以让朝廷调动数万精锐南下。要知道光是这数万精锐,就足以让北面的满清碰的头破血流了!”
“朝廷调兵南下的意思,应该是在防备福建!”
“福建??”
“福建!”
这下王安民、李作钦、马明夏三人明白了,原来自己还被这么大的阵仗吓得寝食难安,可是到头来,朝廷的注意力却不在自己的身上。
三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也安安窃喜:看来通过阮大铖拉上郑芝龙这条线,还真是一步好棋!
此时王安民说道:“也就是说,真正是冲着咱们来的,只有南方巡视组这一路人马了。”
阮大铖说道:“对于三位大人来说,是这样的。只不过柴大勇、姜海光、耿明秋他们三个就倒霉了一些,他们紧挨着福建,朝廷调动了山东的驻防军南下,就是奔着剥夺他们手中军权去的。”
李作钦眉头紧锁,有些担心的说道:“他们三个都是粗鲁武夫,可别惊慌之下,真的起兵作乱了?那样一来,不但咱们的事情被搞砸了,弄不好咱们也要跟着受牵连!”
显然阮大铖几人也有这样的担心。
于是几人商议了一下之后,阮大铖便说道:“不如这样,三位大人立即安排一下,先想办法拖住南方巡视组的蒋德璟一众,我这就动身去建昌府、广信府、饶州府三处走一趟,对柴大勇、姜海光、耿明秋他们三个晓以利害,让他们也尽力拖延,千万不要硬碰硬。”
“也只有如此了!”
不过王安民又接着说道:“只是如此一来,咱们联合全江西道官吏上书朝廷的事情,还没开始干起来,就要胎死腹中了,想起来真是窝囊!!”
阮大铖说道:“王大人不要泄气,只要此番咱们顶住了朝廷的这次首尾,福建那边自然也会出手相助的,毕竟朝廷要推行的新政、军改之策只是夺了咱们的荣华富贵和手中权柄,对于郑芝龙来说,可是要毁掉他郑家的基业啊!”
王安民三人闻言深感有理,纷纷抱拳对阮大铖道了辛苦,随后又给阮大铖拿出了一百多两的盘缠,将阮大铖送出了巡抚衙门。
阮大铖出了巡抚衙门,坐上了等在外面的马车,然后便对车夫说道:“立即出城,去福州!!”
“是,老爷!”
马车上,阮大铖闭目养神,心中洋洋得意的暗道:“一群乌合之众,还想让我去游说那三个武夫?当真以为我阮大铖没了官职,就是人人拿捏的!看着吧,我这就去面见郑芝龙,先投上这艘大船再说,至于这江西道,能乱上一阵也好。”
就在阮大铖暗暗得意的时候,马车出了南昌城,随即便转上了官道,朝着福建的方向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