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枪声此起彼伏,朱由松好似不要钱一样,拿出真枪实弹让手下练习。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快半个月了,每隔几天,就有南边来的船只,放下枪支弹药,拉走黄金白银。
邹义在一旁,连声喟叹,商人的天性让他难以接受这些花巨资买来的东西,为了练习而用掉。朱由松看他的样子,笑道:“小表兄,你花了我将近一百万两的雪花纹银,没见你心疼,怎么这点东西倒心疼起来了。”
邹义着急上火,牙龈都疼了起来,龇牙咧嘴说道:“那能一样么?我花的钱都是为了赚更多的钱,而且肯定能加倍赚回来。”说完扫视了一圈,看着一个个面带兴奋,正在按着朱由松教习的三段射击法,练习枪法的手下,捂着脸说道:“这些小子,轻轻一按,咱们的银子就烟消云散了,连个影都没留下,就听了一声响。”
朱由松将手里的骨扇轻轻拍击手掌,展颜说道:“现在我们练好了枪法,只要战事一起,本来用三发,十发子弹才能杀掉一个敌人,咱们这群人用一两发就可以了,这其中能省下多少钱,你算过没有?”
邹义沉思片刻,说道:“咱们有这么多仗要打么?天下承平已久,只要咱们袭取了东番岛,还怕有人敢来撩扯咱们?”
朱由松冷笑一声,道:“哼,今时不同往日了,以前的朝代,谁能想到会有这么多洋人能在这里。咱们遇上了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世道变了,我断定,这片海峡染不红,枪声就不会停。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邹义若有所思,心里越想越有道理,叹服道:“到底是你气量大,眼界高,我细思量一番,实在很有可能。”朱由松心道,我这不是眼界高,而是历史学的好。
远处一个王府侍卫,快步跑了过来,拱手说道:“洛阳送货的人来了。”
朱由松和邹义对视一眼,都知道是押运的钱财又到了。自从邹义邹仁来到东南,朱由松给他们的经济援助就没断过,尤其是攻下开封之后,更是把周王府搬了个底朝天。直到现在,周王还赖在京城,求皇帝主持公道呢。
两人转身回府,正赶上一溜马车正在缓缓地进府。朱由松估算一下,约莫有二十辆,都装满了金银财宝。最后一辆车停在门口,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跳下马车,一瘸一拐走了过来,正是周舒夜。
周舒夜心知小王爷身份不便暴露,就没有拿出他那一套倒地就拜作风来。朱由松上前亲热地轻捶了他一拳,笑着说道:“怎么样,都好了吧?”
周舒夜眼带氤氲,恭恭敬敬说道:“有劳公子挂念,贱体已经无碍了。”
朱由松皱着眉头,问道:“我看你行走不是很方便,莫不是落下病根了?”
周舒夜心有余悸,苦笑一声:“嘿,诏狱果然是名不虚传,我这番侥幸保住了性命,岂敢再奢求太多。”朱由松拍了拍他肩膀,说道:“苦了你了。这一路护送的人马有多少?”
“这么多财务,岂敢掉以轻心,王府二百人化成便装,一路押运而来。幸好咱们有王府的腰牌,只说是来这里有王府的生意,沿路没有官差敢拦截。”
朱由松说道:“这倒无妨。当年我的祖父神宗皇帝,赏下的盐引良田,遍布四海。就连川中都有咱们福王府的产业,不会引起怀疑的。
我这次特意让人通知你,亲自押运,是这里即将有大事。这件事关乎咱们的命运,有你在我身边,才不至于出纰漏,咱们可出不起岔子。还有这两百个人手,也不要回去了,留下我有用处。”
周舒夜眼中精光大盛,弯腰低头,轻声道:“还请王爷细细道来。”
三个人缓步来到书房内,邹义将随身伺候的丫鬟支开,轻轻关上房门。朱由松这才把自己的想法和计划和盘托出,周舒夜默默地听完,低头消化起来。小王爷所说的信息量太大,他逐条捋过之后,才抬头说道:“此事不妥,恐有大难。”
朱由松自认此行虽然有点富贵险中求的意思,但是还算可行,忙问道:“有何不妥?”
“若诚如王爷所言,那这个东番岛可谓是群魔乱舞,形势错综复杂,而这些势力除了咱们,都很难被一战抹去。王爷此计凶险万分,一旦成功,荷兰人将视我们为死敌,朝廷知道了王爷的势力伸到海上,更是会不计代价,前来剿灭。那时候佛朗机也知道自己受骗,恼羞成怒难保不会落井下石,更不用说郑芝龙一伙海盗了。”
朱由松冷汗直流,他说的这些极有可能成为现实,那时候可真是众矢之的了。自己这点人马,千余人马,千余杆枪,多半灰飞烟灭,在南海连个浪花都掀不起来。
但是都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现在说要放弃,实在不甘心,朱由松伸首探头,问道:“可有挽救办法?”
周舒夜跛足而行,转了一圈对着满脸期待的朱由松说道:“王爷想要一蹴而就,独占东番,难度太大了。不妨拉拢一伙,结为盟友,彼此照应互为援角。最好是让他们出面,咱们隐于其后,不张名目,暗自蓄力。”
“何人可行?”
“非佛朗机莫属,原因有三。其一,王爷与他们已有合作,更有咱们王府后院三位番僧,彼此有一定的交情。
其二,如今荷兰独占东番,佛朗机人必定眼红,咱们分他一半,岂能不喜。
其三,王爷在江浙一带,豪掷百万,早已打通门路,不日即可成为江南商道一股洪流。佛朗机所求者,不过是贸易而已,我们目下没有远航船只,不妨全部和他们合作,如此一来,王爷所许承诺,不算是食言,他们必能接受。”
朱由松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只要站稳脚跟,我们的后劲是他们无法媲美的,咱们先天优势太多了。等咱们羽翼丰满,到时候...”
周舒夜阴测测的笑道:“到时候图穷匕见,卸磨杀驴,这个地方还怕不能插满福旗。”
“嘿嘿。”两个人心有灵犀,相对着阴笑起来,邹义在一旁一阵哆嗦。暗道,谁要是惹了这俩人,可倒了八辈子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