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泥洼在后世是大连市市中心一条有名的街道,早在满清中期就形成一定规模,聚集了不少南来北往的贩夫走卒。
但是在此时崇祯年间,青泥洼只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小村子,十几户人家,一、两间大车店,供从这里出海的客商住宿。因村子附近的官道路面差,坑洼不平,雨雪天气必有泥水,而且颜色发青,因此久而久之这里就被叫做青泥洼了。
刘山君等人策马抵达青泥洼的时候,已经是晚上,青泥洼内外见不到一丝灯光,仿佛这里是荒村一般。
“王小旗,你带几个兄弟四处看下,看能不能从村民手中买些粮食,价钱高一些也无妨。”
“是!总旗大人放心,小人一定办好差事。”
王跃闻言大喜,一路上还在为自己畏战的事情提心吊胆,想不到刘山君竟然还会用自己,顿时喜上眉梢,随即带人进村,开始挨家挨户的敲门。
“黄小旗,你带几个兄弟去村子北面的渡口,不管用什么办法,弄条海船!”
“是!”
青泥洼的渡口非常简陋,只有几条海船。其实说是海船,不过是用渔船充数的,窄小不说,而且也非常破旧。不过此时刘山君等人急于出海,也没有挑选的余地了。
没过一会儿,村子里就传来声响,几乎村民哭喊抗拒着,任凭王跃如何说,就是不肯卖粮食。胆子大一些的高声吵闹,胆子小的直接跪下哭求,反正一粒粮食也不给。
刘山君眼见田毅也有些急躁,便要拔刀开抢,小旗官包天顺、李傲见状都要上前制止,刘山君却招呼二人离开这里,去了北面的渡口。
包天顺和李傲对视一眼,也都不说话了。没过一会儿,村子里就传来几声惨叫,紧接着哭喊声更大了起来,包天顺担心的说道:“总旗,这里如此吵闹,会将附近的鞑子兵引来打得!”
刘山君则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前面,只见黄德清大步走来,说道:“总旗,找到了两艘船,兄弟们都能够用,但是战马却带不走了。”
众人都满是遗憾,这些战马就此放弃太可惜了,但是刘山君却说道:“一会儿将战马全部宰了,尽可能多的带些马肉。”
李傲不忍的说道:“不如咱们留下几个兄弟看守,然后再派船回来运送战马?就这么杀了,太可惜了!”
刘山君冷声说道:“难道鞑子兵会让咱们从容运送战马离开吗?就算有时间,广鹿岛现在是什么情况大家都不知道,咱们兄弟都快断粮了,拿什么喂养战马?”
众人都不说话了,随后刘山君安排包天顺带几个人去杀马,其余众人就在渡口暂时休息。
此时青泥洼内外喧嚣得很,村民的哭喊声,战马的悲鸣声,此起彼伏,将黑夜渲染得越发的恐怖。
而刘山君则开始思索未来的出路:“我没记错的话,广鹿岛原本是东江镇的辖区,岛上应该是有百姓的,也应该有部分物资。虽然按照时间来看,东江镇的人马多半已经退出广鹿岛了,不过剩下的物资怎么也够我这二十人消耗的。”
“将来的话,短期内也只能攀附东江镇了,毕竟朝廷那边鞭长莫及,也攀附不上。虽然现在毛文龙已经死了,东江镇的实力也遭到极大的削弱,但是扶持我这几十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刘山君打定主意,便起身看向青泥洼方向,夜色之中出现几个身影,正是王跃等人。
随后刘山君将小旗官黄德清和李傲叫到身边,又叫来几个兵丁站在自己的身后,冷冷的看向王跃。
“启禀总旗大人,小的一共搜集到粮食三百多斤,还有一些腊肉和菜干!”
王跃满脸谄媚的禀报着,腰杆也躬着,如同一个大号的虾米,让人非常的反感。
跟着王跃前去筹粮的兵丁此时面色凝重,不忍、愤怒、畏惧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人看向王跃的目光却是出奇一致的鄙夷。
刘山君冷声问道:“买粮花了多少钱财?”
王跃一愣,然后邀功似的说道:“小人一个大子也没花!这青泥洼原本就只有十几户人家,两个大车店,如今鞑子兵攻打旅顺,又吓跑了几户,剩下的村民都已经吓破了胆,说什么都不肯卖粮,只盼着手中的粮食渡过兵灾,小人花多少银钱都买不到啊!”
“所以呢?”
王跃这时才注意到刘山君冷峻的表情,以及站在刘山君背后的黄德清、李傲等人,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所、所以,小、小的就......”
“所以你就带人抢粮!”
刘山君怒声说道:“我们是败兵,但不是匪兵!鞑子兵抢百姓,你他娘的也抢,找死啊!”
王跃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小的也是着急了,谁让那些村人不卖粮食的,小人没办法啊!”
刘山君怒吼道:“此前大家血战鞑子兵,你却躲到后面畏战不前,我念在同袍情谊没有立即处置你。现在你不思悔改,竟然劫掠百姓,我岂能容你!”
王跃猛地抬头,愣了片刻,突然指着刘山君叫道:“你算计好的,才让我去筹粮!”
周围众人微微变色,但是没人敢说话。
刘山君看向王跃身后的几个兵丁,说道:“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将王跃绑了,我便既往不咎!”
几个兵丁没有一点犹豫,直接扑上去将王跃缴械,用麻绳将其捆了起来。
“刘山君!你竟然用计害我,刚才我抢粮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管,现在却要发落我,岂能服众!”
刘山君走到王跃面前,猛地挥出巴掌,啪的一声将王跃扇倒。
此时王跃满脸是血,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还夹杂着几颗牙齿,哼哼唧唧的瞪着刘山君,然后挣扎的又站了起来。
“老子没管你,是希望你还有些人性,可以及时收手,想不到你却如此不堪。如此,留着你也是祸害!”
说完,刘山君拔出腰刀,周围众人见状不敢阻拦,王跃环视一圈见没人替自己说话,顿时心如死灰:“好啊!你们都落井下石!”
这时李傲说道:“你平日里就是媚上欺下的小人,战场上又畏敌不前,现在倒想让我们替你说话,凭什么!”
王跃哑然。
刘山君大步向前,举到就砍,王跃此时也拼死一搏,朝着渡口拼死冲去,准备跳入海中求生。
刘山君见状紧追上去,众人也从旁围堵,却不想王跃此时被绑住双手,依然跑得飞快,只有刘山君紧追了上去。
“死!”
刘山君怒吼一声,手中战刀劈砍下去,正好砍中了王跃的后背,力道之大,刀锋甚至传出了破空声,直接破开了王跃身上的简陋棉甲,顿时鲜血飞溅。
“啊!”
王跃惨叫着,一头栽进了海水之中,扑腾了两下就不见了踪影。
此时众人也纷纷跑了过来,看向刘山君的目光中多了一份畏惧。
原本刘山君在众人心中只是上官,但是从此时开始,在如此的大环境下,刘山君已经是众人的主上了。
刘山君环视众人,然后又派人通告青泥洼的百姓:过不下去就去广鹿岛求活,自己会给大家一口饭吃。
“留下一百斤粮食,剩下的带走。所有人上船出发!”
此时算上刘山君,一行人只剩下二十人,分乘两艘所谓的海船,连同两百多斤粮食,和一些马肉,趁着夜色驶离了渡口。
突然,刘山君猛然回头,只见青泥洼的方向非常喧嚣,紧接着便火光冲天,一队队骑兵在岸边肆意纵马,数不清的鞑子兵在村子里防火杀人。
“鞑子!”
船上众人心中沉重,同时也泛起了一阵后怕。
刘山君则转过头,看向黑漆漆的海面,心中如同此时夜幕下的海面,看不清前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