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六日,京师,东直门外。
这天清早,一支商队浩浩荡荡的进入了北京城,看商队的旗子,这支商队就是京城有名的南福号,是白家的产业。
此时商队中,已经非常疲惫的白宇堂却乐得合不拢嘴,此番受邀前往广鹿岛,自己也只是抱着看一看的心态,带去的银钱对于白家来说也不算多,四万两,不过收获却异常丰厚。
此番白宇堂带回了二十辆新式马车,还有灯具、海盐、玻璃、肥皂、烧酒等抢手货物,这些货物从广鹿岛港口装船,在天津卫港口卸货,然后一路运送到了北京城,白宇堂一路随行,同时心中也在盘算着这单生意能赚多少。
“别的不说,光是二十辆马车就能赚三倍的利!还有玻璃、灯具、海盐,这些货物只管开出高价,北京城的那些达官贵人、文人士绅有的是银子,甚至都不会划价!”
白宇堂喜滋滋的坐在马车上,商队一路朝着南城而去,那是南福号在南城的仓库,待到将这些货物全部入库后,白宇堂却命手下人专门留出一辆马车,另外马灯、海盐、烧酒、玻璃、肥皂等也都各准备一份,全部用精美的木盒装好备用。
“我回府上沐浴更衣,你们将这些东西装上马车,到府外等候。另外再准备五百两银子,一并带上。”
“是。”
白家虽然富有,但是在偌大的北京城内也排不上号,光是那些达官贵人、皇亲国戚就数不胜数,有实力的大商贾也是多如牛毛。
不过白家人却敢想敢干,不然也不会为了谢晋昌的一番游说,就乘船出海前往广鹿岛进货。
白宇堂回到了在朝阳门内的宅院,白家宅院不算大,前后四进、左右跨院,而且白家的人丁也不算兴旺,到了白宇堂这一代,就只有自己这一个男丁,其余都是姐妹,已经全部嫁人了。
回到家中,白宇堂沐浴更衣,然后也顾不上休息,急匆匆的就再度出门,上了已经等候在门外的新式马车:“走,去温阁老府上!”
“是。”
白宇堂不敢等,白家本来就是中下实力的商贾,自己花了好大的本钱,以及巨大的心思才搭上内阁首辅温体仁这个关系,每月都要将收购来的各种南北奇货送去,供温体仁享用,而温体仁也只是用一些练字的“废品”作为交换,以示自己没有受贿,而是与百姓“等价交换”。
但是白家也因此受益匪浅,对于白家这种商贾来说,堂堂内阁首辅肯定不会特意关照的,可下面的官差、同行却不这么想,只要白家人拿出阁老的墨宝来,只要白家一日与阁老府上有往来,对于底下人来说,这就是一种高不可攀的关系,就是一种震慑,在生意场上白家就有了资本!
很快,新式马车停在了前三门外的棋盘街,一座颇为气派的府邸占据了大半条街,两个奴仆站在门口,也是挺胸昂首,根本不把过往的帝都百姓放在眼里,甚至一些登门办事的京官,也要满脸堆笑着招呼这两个看门奴仆。
而在大门的正上方,一块金边匾额赫然写着“温府”二字,这便是当朝内阁首辅温体仁的府邸。
“嗯?哦!”
门口的奴仆面无表情的看了看白宇堂递过来的拜帖,说道:“原来是南福号的掌柜,也不到献宝的日子,怎么提前来了?”
“小人新进了一批硬货,特来向阁老进献。”
说着,白宇堂便给两个奴仆塞银子,一人五两!
两个奴仆掂了掂手里的银子,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五两银子对于他们而言,也只是小钱。
“在这等着,我去通报。”
“是。”
此番一共是八家商号去了广鹿岛,还有一家也是北京的商贾,白宇堂要赶在其余几家的货物上市之前,将这些硬货献给温体仁,然后才能让白家的货物带上“首辅专用”的标记上市,才能竞争过其余几家!
此时白宇堂在门口等了足足半个时辰,那个通报的奴仆才出来:“阁老在书房,你不要待太久了。”
“是,多谢了!”
随后白宇堂便跟着奴仆进了府邸,而新式马车自有温府奴仆从侧门赶进去。
白宇堂穿过大半个奢华的府邸,才在一间并不起眼的书房见到温体仁。
“呵呵,是白掌柜啊,真是有劳了。”
温体仁言谈举止并没有盛气凌人,而是给人一种非常和善的感觉。但是白宇堂却不敢造次,谨小慎微、极尽恭敬,说道:“小人近来出海做生意,进了一批畅销货品,特来向阁老献宝。”
“哦?在哪,老夫倒要见识一下。”
“这些货物屋内不方便看,小人斗胆请阁老移步院中。”
“嗯,走吧。”
当温体仁迈着四方步走出书房,一眼就看到了已经停在院子里的新式马车。
“这马车是四轮的,倒是稀奇。”
白宇堂随即就学着刘山君的话语,将新式马车的优势一一点出,温体仁闻言也是啧啧称奇。
如今温体仁也算是年事已高了,外出也是个大问题,如果这新式马车真的如白宇堂所说的那样,倒还真给自己解决了大问题。
随即温体仁笑着称赞了白宇堂几句,又问道:“还有别的吗?”
“有。”
白宇堂随即将海盐、烧酒、马灯拿了出来,这些东西都不是什么稀罕物,所以温体仁也没表现得过于惊喜,只是在查看之后,称赞这三样质量上乘,特别是那马灯,用起来甚是方便。
最后白宇堂拿出了肥皂和一套玻璃茶具,温体仁顿时盯住茶具,脸色也变了变。
“启禀阁老,这是肥皂。”
白宇堂故意先说肥皂,将茶具放在最后,将肥皂的用法和好处详细的说了一遍。
温体仁说道:“早听闻山东那边有种能沐浴,也能浆洗衣服的肥皂,原来就是此物啊,嗯,不错!”
随后温体仁便笑着问道:“这琉璃茶具也不算稀奇,只是价格昂贵啊。”
此时即便是在北京城内,一套玻璃制成的器皿,至少也要上百两,精美一些的甚至要几百两,温体仁虽然是内阁首辅,但是此番白宇堂送来的礼物,显然也太贵重了,加上那辆新式马车,怎么也得上千两银子了!
白宇堂笑着说道:“只要阁老喜欢,小人此后每个月都给阁老送来一套。”
“嗯?”
温体仁盯着白宇堂看了一会儿,正色说道:“老夫与白掌柜之间可没有利益往来,老夫也不是贪赃枉法之徒,如果白掌柜有事相求,那就将这些东西都带走吧。”
白宇堂连忙说道:“阁老放心,小人仰慕阁老品德,自然不会求什么。只是小号近来要新换一块匾额,所以想求一份阁老的墨宝,不情之请,还请阁老见谅!”
温体仁这才面容缓和,说道:“如此便是风雅之事,无妨!”
随后白宇堂跟着温体仁回到书房内,温体仁大笔一挥,就写下了“南福号”三个大字,白宇堂如获至宝,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近来国事繁重,北面东奴经略草原,南面山东灾情持续、民变不断,西北流贼愈演愈烈,江南各地也是不安生,老夫还要操心这些事情,就不留白掌柜了。”
白宇堂急忙说道:“小人叨扰了,这就告退!”
待出了温府,白宇堂看着手里的“墨宝”,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而此时,在登州府城城外的港口,谢晋昌租下的铺面外,已经挂起了一面招牌:“高薪招募纺纱工、织布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