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曲绍扬师徒劝着,陈郎中夫妻好歹消了气儿,对儿子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
陈允瀚、陈允哲哥俩,这才脱了外头的大氅,摘下帽子,脱鞋上炕。
时候不早了,李氏赶忙收拾了饭菜端上来。
都是自家人,也不用讲究那么多,该上炕的上炕,再烫两壶酒,众人边喝边聊。
大家伙儿都对陈允瀚哥俩在外头的经历好奇,少不得要打听一番。
关于这个话题,陈允哲基本不开口,都是陈允瀚来解释。
陈允瀚读书多年,文采、口才自然无可挑剔。
以前他一心在书院读圣贤书,不理外间事,感觉就像个书呆子。
经过这小半年的历练后,整个人感觉都不一样了,真有点儿商人那种圆滑历练、八面玲珑的感觉。
陈郎中见俩儿子都出息了,原本心中的怒气也消散无踪,还笑呵呵的给儿子倒酒。
曲绍扬心中还存着疑虑,却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提出来。
如今这世道,百民生艰难,这哥俩能闯出一条路来,不容易。
只要俩人别欺压百姓,别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剩下的,爱干啥都行。
曲绍扬一个做妹夫的,也管不了那么多。
这顿饭,大家伙儿吃的都挺高兴,陈郎中和刘东山都没少喝。
到最后,陈郎中已经喝得面红耳赤,说话舌头都硬了。
戌时中,酒席结束,曲绍扬等人告辞,扶着刘东山离开了陈家。
刘家这头,小志正坐在炕上,哄弟弟妹妹们玩木头块儿呢。
这俩娃已经一岁半多了,早就会走,只要醒着,那就是片刻不得闲,恨不得耗子洞都掏三遍的主儿。
原本炕上那个围栏,根本关不住他们,所以早就撤了。
好在这俩孩子跟小志特别亲,都爱跟小志玩,只要有小志在,俩娃就乖乖的,连母亲都不找。
众人进屋的时候,一大两小三个娃,将一堆木头块儿堆成了高高的塔。
见到刘东山和林若兰回来,俩娃连看都不看他们,只专心的盯着小志。
见小志把最后一块木头放在塔顶,把俩娃乐得直拍巴掌,不停的蹦跳。
还是小志,听见动静回头。
“爹,娘,大哥,你们回来了?栓柱和小凤晚上都吃饭了,一人吃了六七个饺子。
刚才栓柱尿裤子了,我给他换了棉裤,换下来的在外屋呢。”小志简单的交代了一下两个娃的情况。
俩孩子早就能自己吃饭了,林若兰平常会包点儿饺子、馄饨什么的给俩孩子吃。
今天他们夫妻去陈家,林若兰就煮了两盘饺子,让小志领着俩娃吃饭。
一听说俩孩子都吃了六七个饺子,林若兰点点头,朝着俩娃拍拍手。
“柱子,凤儿,娘回来了。”
俩娃瞅了瞅林若兰,只朝她笑笑,然后就躲在小志怀里了。
对于他们来说,娘也没有哥哥亲。
“你们俩啊,成天就粘着你哥,时候不早了,你哥明天还得去学堂呢。
来,娘给你们铺被,咱睡觉。”
林若兰让小志把木块儿都收起来,然后从炕柜上头拿下来被褥铺好。
又挨个儿抱着闺女儿子去把了尿,给他们脱了衣服,哄到被窝里。
林若兰忙活俩孩子,曲绍扬也插不上手,他把刘东山扶上炕,就回自家了。
转过天清早,曲绍扬刚起来,陈家哥俩就进门了。
“绍扬,多谢你昨天在我爹娘面前,替我们圆场。
要不是你帮忙,昨晚那一关,我俩过不去。”
一进门,陈家兄弟二人,就冲着曲绍扬抱拳行礼,口中说道。
曲绍扬哪能让俩舅哥给他行礼啊,连忙搀住二人。
“大哥,二哥,这么说话不就见外了么?咱是一家人,我还能真的看着陈叔打你俩不成?”
曲绍扬将兄弟二人让到东屋坐下,又给二人倒了两杯热水。
“大哥,二哥,有句话我本不该问。
可你俩既然来了,我就冒昧问一句,你俩在外头,究竟做的什么买卖?”
曲绍扬这话一出,陈允哲立刻看向他家大哥,而陈允瀚呢,则是苦笑着叹气。
“能是什么买卖,没本儿的买卖呗。”
没本儿的买卖,是本地人对胡子的一种委婉说法。
清末民初,关东遍地起局,胡子多如牛毛。
“当胡子,快乐多,骑着大马把酒喝。”
“当胡子,吃大菜,搂着斗花真自在。”
“骑洋马,喝花酒,玩着尖果吃大肉。”
通过这些顺口溜,也能看得出来,当时人们对胡子的看法,甚至很多人都想去当胡子。
甚至在某些地方,男人成年了如果不去绺子挂柱当胡子,会被人看不起,认为没有男性气概。
其实昨天晚上,曲绍扬见这兄弟二人第一眼,就看出不对了。
这哥俩的打扮,就不像是商人,反而像胡子。
后来看俩人拿出来那些东西,也证实了曲绍扬的猜测。
昨晚上大家伙儿问这俩在外头干啥的时候,陈允哲一言不发,全都是陈允瀚在说。
别看他说的好像滴水不漏,可那些话能瞒得住陈郎中夫妻,瞒不住曲绍扬。
猪鬃和黄豆,都是受管制的物品,这俩人就算真的做买卖,也不是正规生意。
不过曲绍扬并没有戳穿,如今这年月,干啥都正常。
尤其是这哥俩,前程没了,缉捕他们的告示贴的满哪都是,他们能做什么正经买卖啊?
人都是要生存的,当胡子,也是一种生存手段。
“哥,你俩在外面,没干什么丧良心的事儿吧?
咱可是好人家出身,也是逼不得已才走了这一步。
可千万别学小白狼他们那样的绺子,杀人放火无恶不作,那可是要遭报应的。”
曲绍扬不关心别的,就怕这哥俩双手沾了无辜百姓的血。
“没,没有,这个真没有。绍扬,你放心,我俩干的和别人不一样。”
陈家兄弟一听,连忙摆手否认。
“是这么个事儿,最开始我俩确实就是去贩猪鬃了。
还不光我俩呢,还有大青沟村子那些人,我俩带着他们一起。”
陈允瀚这回也不瞒着了,赶紧解释。
哥俩当初从猫耳山离开,其实一心就是想去宽甸姜家报仇。
可是进了宽甸范围就发现,到处都张贴了对陈家五口的缉捕告示。
俩人没办法,只能乔装改扮,在姜家大院周围蹲了好些天。
估计是姜家这头也接到了消息,知道佟家被绑匪坑了一万五千两银子的经过。
所以姜家大院那些主子,没一个出来的,都是安排下人出门办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