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谢秋桐这一胎怀得颇为辛苦,前半年陪着陈桉居无定所,还一度因孕吐吃不下饭食,直到在芙蕖镇定居下来,才有所好转。
陈桉自觉亏欠,这几日紧要关头,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
倒是谢秋桐心大,含笑赶他:“你又不是稳婆,守着有什么用?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我已经告了假,眼下什么事情都及不上你要紧。”陈桉将酸梅汤端给她,温声道,“晚饭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谢秋桐靠着引枕,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报上几道菜名。
容锦便是这时来的,她将带来的葡萄给了陈桉,在床榻旁坐了,细细打量着谢秋桐的气色。
因怀着身孕,谢秋桐看起来比往日圆润了些。
陈桉将她照顾得很好,举手投足间,透着慵懒随和。
“你来得正好,”谢秋桐将枕下压着的一封信取出,“前两日,京中那位颜姑娘的回信送来了,我正想着何时知会你一句呢。”
谢秋桐为了打动对方,去信给颜青漪时,言辞恳切之余,还开出了高价。
而颜青漪的痛快超出她的料想。
她在回信上提及,自己本就有南下之意,届时会为陈大人看诊。又说曾听过陈桉治水的事迹,无需诊金,愿为此尽一份心。
谢秋桐为此长舒了口气,同容锦感慨道:“颜姑娘确实很好,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容锦扫过信上熟悉的字迹:“颜姐姐是这样的。”
颜青漪在信中并未提及沈裕之事,但她能抛下京城的事情南下,也就说明,沈裕的身体已经不需要她时时看顾。
兴许是这大半年里,有了她不知道的进展。
容锦将信笺折好,陪着谢秋桐闲聊了会儿,觑着天色不早,主动告辞。
谢秋桐嗅着厨房隐约传来的香气:“不留下来吃饭吗?”
“你们夫妻甜甜蜜蜜,我留下来岂不煞风景?”容锦抚平衣袖,含笑起身,“还是等到满月酒的时候,再留下来蹭饭好了。”
谢秋桐遭她打趣了句,忍笑道:“你若有心,何不也找个过日子的夫婿?”
以容锦的相貌、性情,想挑夫婿并不难。
前些日子,陈桉的同僚登门拜访时,恰巧见过容锦,当时就闹了个红脸,后来私底下也曾找陈桉打听过。
两人私交不错,他数次相托,陈桉抹不开情面,试着与谢秋桐提了几句。
就算不掺交情,平心而论,许平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相貌清秀,人品端正,有才识能耐,家境殷实……夫妻二人合计一番,可转念想起京中那位,又歇了主意。
论相貌、论能耐、论家世,及得上沈裕的又有几人呢?容锦对那位尚且无动于衷,想靠这些打动她,未免有些异想天开。
谢秋桐无奈之余,又有些好奇——
究竟什么样的男子,才能入
得了容锦的眼?()
她心中这样想着,索性趁此机会,开玩笑似的问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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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锦在屏风旁驻足,凝神想了想,漫不经心地笑着:“这种事情,没什么一定之规,看眼缘吧。”
谢秋桐与陈桉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她看着觉得很好,但并没因此就想着自己也要寻个人嫁了才行。
如今的日子,并没什么不如意的。
她自己的手艺虽比不上酒楼大厨,但那些家常菜色,也是信手拈来。
谢秋桐一看容锦这反应就知道八成没戏,赶明儿还是直接回了许平津为好,免得他还惦记着放不下。
容锦离了陈家,踩着落日余晖,慢悠悠地回自己家中。
因着暑热的缘故,她夏日胃口总是不大好,这回难得被勾起些食欲,在厨房张罗起来。
从那悬着的熏腿上削下几片,切了青菜,在火上煮了锅粥。
又调了酱汁,新鲜腌制了几样爽口的小菜。
砂锅中的粥滚热后,逐渐泛起香气,可随后而来的,还有一股似是烧糊了的气味。
容锦吃了一惊,细看之后却并没发现不妥。
她正莫名其妙,听见隐约传来的惊呼,出门一看,只见隔壁冒起一阵浓浓的烟,这才总算明白那股味道从何而来。
犹豫片刻后,容锦解了围裙,决定去隔壁看上一眼。
这回倒是用不着敲门。
向来紧闭的院门大开着,一少年正从井边提了桶水,手忙脚乱地往烟气愈发严重的厨房跑。
他身上、脸上沾着灶台的灰,看起来好不狼狈。
容锦见过厨艺差的,但像这样煮个饭能将厨房给烧了的,还是头回遇着。她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随即看向别处,下意识搜寻着那道颀长的身影。
时雨今日穿着身雨过天青色的衣袍,倚门而立。
他脸上仍旧覆着白绫,看不清神情,只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对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
以他的情况,确实也做不了什么。
眼疾,仿佛比别的病症麻烦许多。
饮食起居都得仰仗旁人,稍有差池,就是眼下这情境。
除却映月所说的“可惜”外,容锦又觉着,他看起来仿佛有些可怜。
她没再犹豫,上前帮忙打水。
时雨像是听出多了的脚步声,满是疑惑地开口:“何人?”
“是我。”
容锦匆忙答了句,正想着再解释一句,时雨已经听出她的声音,微怔之后颔首问候道:“云姑娘。”
“我听到动静,过来看看。”容锦将新打的一桶水给了少年,抬手拭去额角渗出的细汗,仰头看向缓缓走过来的时雨,“小心。”
在她提醒之前,时雨已经绕开石桌,无奈笑道:“小稷厨艺不精,让姑娘见笑了。”
容锦瞥了眼厨房被熏得一片漆黑的窗,想说这不是“厨艺不精”的问题,但对着时雨这一派随和的模样,到底还
() 是没说出口。
小稷终于浇灭厨房的余火,抹了把脸上的灰,垂头丧气道:“公子,要么我还是去食肆买饭菜吧。”
虽说是折腾了点,但总比他哪天把整个院子都烧了好些。
时雨沉默片刻,低声道:“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小稷苦着一张脸,活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走投无路似的看向容锦。
少年那脸脏兮兮的,漆黑的眼瞳却很亮,带着些堪称虔诚的期待,仿佛等她说些什么。
容锦才洗净手,被他这目光给看懵了。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来帮忙的外人而已,哪能管旁人的家事?
“房中还有些果子,你去吃些,先垫垫肚子。”时雨按了按眉心,“至于旁的,明日再说。”
小稷面露喜色,随即又停住脚步:“那公子你呢?”
时雨摇了摇头:“我无妨。”
小稷正要再劝,却被隔墙传来的气味吸引了注意,深吸了一口气:“什么味道?好香啊。”
“应当是我煮的粥。”容锦站起身,瞥了眼时雨单薄的身形,迟疑道,“我今日备的饭菜不少,你们若是不嫌弃,可以取些。”
时雨尚在犹豫,小稷已经按捺不住,抢先一步道:“不嫌弃,不嫌弃,有得吃总比没有要好。”
话音未落,只觉额上一疼。
时雨轻描淡写地在他额上弹了下,歉疚道:“他笨嘴笨舌,还望云姑娘不要同他一般见识。”
容锦含笑摇了摇头:“无妨。”
说着,示意对方随自己回去取饭。
小稷下意识看了眼自家公子,随即快步跟上。
容锦将煮好的火腿青菜粥、腌制的各式小菜都分了大半出去。
因想着他们毕竟是男子,胃口更大,这些未必能吃饱,又将昨日从城中带回来的糕点取了几块,一并放入食盒之中。
小稷的目光恳切不少,真心实意道:“云姐姐,你可真好。”
“邻里之间,相互搭把手是应该的。”容锦戏谑道,“只是你若再下厨,可得小心些,别把我家也一并烧了。”
小稷讪讪地笑着,又道了声谢,这才拎着食盒离开。
这一番折腾下来,等到用过饭,天色已经彻底暗下。
容锦备了水,只是才沾湿长发,隐约传来叩门声,只得将长发松松垮垮地绾了一把,重新披了件外衫。
她并没直接开门,先问道:“谁?”
“是我,”微微沙哑的声音响起,隔着一扇门有些模糊,“时雨。”
容锦这才撤了门栓,轻声道:“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她仗着夜色,又知道对方看不见。衣着打扮显得随意了些。
瓷白的肌肤被沐浴的温水熏得透着些红,倒像是雨后含羞带怯的睡莲花瓣,半湿的长发拢在身前,不知不觉中,浸透了夏日单薄的衣衫。
“我来还食盒,”时雨将已经清洗干净的食盒交还给她,顿了顿,语气稍显为难,“此外,还有一桩不情之请。”
容锦摩挲着食盒上的花纹,并没请他进门,只道:“你说。”
“姑娘你得空时,能否教小稷些厨艺?”时雨垂首,低声解释道,“我为这眼疾耗费不少积蓄,一时半会儿又无进项,赁下此处宅院后……”
时雨才开口,容锦还有些犹豫,及至听了他的剖白,立时就拿定主意了。
“自然可以。”容锦轻轻揉捏着衣袖,看起来比时雨还要局促些,没等他说完便应了下来,“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他肯学,只管过来就是。”
像是没想到她会答应的如此爽快,时雨微怔,随后展颜笑道:“那就多谢姑娘了。”
薄唇微微翘起,就连那沙哑的声音,此时仿佛都轻快不少。
虽隔着一层白绫,但不难想见其下的眉眼应当也添了三分喜色,该是十分生动。
容锦心中一动,没来由的,忽而有些好奇白绫下这张脸究竟是何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