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婶一下跌坐在地上,一脸不敢相信,看陌生人一样的眼光看向马莲莲,她自己放在心上的女儿怎么变成这样了?
马大壮好像又找到了一丝生机,紧紧拽着王大婶的衣袖,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脸上是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在他身上见到服软,没想到最后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王大婶低下眼眸,看着自己原本生活在他的阴影下的丈夫,想起开始他和自己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日子,其实她自己还是有一点私心的。
她还是愿意原谅他,因为不管怎么样,她都是自己前半生爱过的人哪能说放的下就放得下,她心中到现在还存着一丝侥幸,要是他们三回到从前那样的生活就好了,可是,都变了。
“娘,您在想什么?”马莲莲温柔把她扶起来,说罢眼神像刀子似的落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马大壮身上,心里是说不出的畅快。
“莲莲,我们回头吧,也许我们还能回到从前的日子,也许——”王大婶突然激动地说着,突然一记耳光向她打来,重重地落在她留下岁月痕迹的脸上。
她没有躲,也知道自己躲不过,就这样生生地被自己的宝贝女儿无情地扇到地上,脸一下红肿了不说,口里还有一股血腥味,不一会嘴角就立马出血了。
马莲莲也有些震惊了,看着自己扇母亲的右手,立马反应过来,赶快蹲在她的身边,着急察看她脸上的伤势,声音都不自觉带了些颤抖。
“娘,娘,莲莲不是故意的,娘你一定要原谅莲莲。”
“莲莲只是一时冲动,不想听到娘还想和那个畜生一起过日子,娘!”
“娘!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莲莲好吗?莲莲真的只剩下您了!”
马莲莲声泪俱下,不断地重复道歉,可王大婶的眼神还是没有变,看她俨然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许久,躺在地上的马大壮看到这一幕突然哈哈大笑,嘴里怒吼着,“疯子,都是疯子!哈哈哈哈!”
“老畜生,给我闭嘴!”马莲莲过去揪住他的衣服,又拿起簪子对着他狠狠扎下,可马大壮笑得更大声,“疯子!都是疯子!”
“住口!”马莲莲一下就像失去了全部理智,脑海里不断冒出一个念头,让他永远闭嘴,永远闭嘴就不会吵了,对!让他永远闭嘴!
说着,闭着眼睛像是得了魔症一般不受控制的对着马大壮发泄心中的怒火,从始至终,王大婶都是一脸盲目的看着这一切,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什么,更是改变不了什么。
她这一生活得太过小心翼翼,一出生就在自家父亲底下卑微地讨生活,后来嫁得了夫婿,本以为好日子来临,没想到他又是一个好色赌徒不回家的男人,后来她最后的一点希望就是她的宝贝莲莲。
可一切都好像是老天爷故意在和她开玩笑一样,做什么事情都不顺,生活也不如意,日子还过得紧巴巴的,最后落得一个父女俩自相残杀的画面。
她悲哀地想,也许是上辈子作孽做多了,所以这辈子才会吃这么多的苦,受这么多的罪,来还这些前世欠下的人情债。
终于,底下的人没了声响,马莲莲看了眼死死瞪着房梁的马大壮,突然吓得把簪子一丢,紧紧地抱住自己,“他……他真的没了!”
她害怕,她兴奋,她激动地看向还在地上坐着头发散乱的妇人,她爬过去,手上全是血但却难以掩饰的开心,紧紧抱住妇人,“娘,娘,以后我们俩可以过一个好日子了!”
“莲莲再也不会受他欺负了!”
王大婶叹了口气,一双满是厚茧又粗糙的手给她把眼旁的泪给擦干净,像是在哄小孩一样,温柔说道:“嗯,莲莲再也不用害怕了,没事以后就算查起了,你就咬死是娘干的就行。”
马莲莲听到这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王大婶笑道:“我的莲莲还这么年轻,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娘不管怎么样都会在天上保护你的。”
说罢摸起了马莲莲白皙的手,眼里是藏不住的疼爱,自顾自地说起了小时候一些事情,马莲莲也不哭了,声音不由得地哽咽。
“娘,说这些丧气的话干嘛,这个老畜生已经死了,以后咱俩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到时候我再嫁得一个好丈夫,我们一起好好孝敬您,让您好好度过晚年!”
王大婶笑着摇摇头,“没用的,孩子,这事情瞒不住官府的,更何况他还有一个老相好的,人突然就这么没了,那边断然不会这样罢休。”
“这有什么的。”马莲莲突然语气一变,不由耻笑道:“这老畜生是自己喝酒摔的,到时候我们把他推下河田,明儿大家一发现这事肯定就与咱们无关,毕竟咱也是他的家属,就算是谁都不可能想到,我们居然会害他。”
“可你刚刚用簪子把他扎没气了啊!人家会验尸的。”王大婶说出心中的疑惑。
“娘,你别担心,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我保证一定会让咱俩都平安无事的,娘,您相信我好不好?”马莲莲满是信心的说道。
此话说得也不假,她也把一切疑点都考虑到了,大不了她还有一计,不过是有些委屈她罢了,但只要受得了那点委屈,她和娘才能彻底摆脱嫌疑。
王大婶默不作声,她现在是真的不认识自己的女儿了,也是真的不敢相信她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马莲莲看她这个眼神就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想到次对她来说打击确实有一些大,安慰道:“好了,娘,你先去早点休息吧,今日你也受到了惊吓,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不管怎么样都和你无关。”
王大婶不肯看着自己的女儿就这么一步一步的错下去,抓住她的手,“莲莲,回头吧,你的手已经脏了。”
马莲莲神色一下就暗淡了下来,“我何止是我的手脏了?娘是想说我的身子,我的心,我这个人都脏到骨子里吧?”
“不是的,莲莲,娘实在不想看着你在一步一步做傻事,只要你还肯回头我们还可以重新回到过去,你得到应有的惩罚,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做人了。”
王大婶眉头死死皱着,她知道希望让自己女儿回头的希望很渺茫,但还是想和她说说。
“娘,还是上了年纪了,早点睡吧,别在胡言乱语了。”马莲莲把她推进房间,门又重新的锁上。
王大婶急的一直拍自个的门,但又怕动静太大,吵到周围的邻居到时候全都过来瞧,她反正也是半只脚进入到棺材的人觉得就算被发现了也觉得无所谓,可是她还是担心放不下自己女儿,要是她被所有人知道了,背后那些妇人嚼舌哽子都能把她淹死。
动静小了些,马莲莲知道娘应该再考虑到了什么,对着紧闭的房门来了句,“娘始终相信善有善报,但莲莲却不相信恶有恶报,就算莲莲现在回不了头了,也一定要把这个畜生给除了!”
说完,不等身后是何动静,急忙去处置马大壮的那处身体,王大婶望着窗外那被黑云遮住的月亮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马大壮的死讯一下就传开了,周围人对他没什么好影响,无非就记得他是一个爱赌贪色的败家子,全靠娶得了一个能干又不计嫌的婆娘,除了鸳鸯楼里的老鸨,一脸痛苦不敢相信。
明明昨日还好好说要和自己过上好日子的男人,怎么今日就天人永隔,她气愤,伤心,绝望之下跑到官府还一顿哭诉,她一直觉得肯定是他的女儿干的。
反正她为了能够解心头恨,也不管什么名声了,在被人问他俩是何关系时,一脸不害臊地说对方是她的老相好,这话惹得众人在饭后好生谈笑,因此事情也就闹得更大了些。
终于闹到衙内的人来查,但又不知怎么的,一开始查的还有些线索,可还没两日就直接草草结案,说这马大壮就是自己喝醉了酒,然后不小心给摔到田坡去了,呼吸不上气就这么没了。
众人听一阵是一阵,更何况这还是他们最信任的官府查的案子,就在信任不过了,因为他们宁愿相信是那鸳鸯楼里的老鸨在那贼喊捉贼,偷偷把人杀了,样不会想到那对被他辜负了许久的一对母女,对于她们只是更多的同情。
同院子的徐婆子拍了拍王大婶的手,“王妹,还请节哀啊!人生就要看得开一些。”
“对啊,婶子,这人死不能复生啊,更何况他还这么对不起,你也就不要念着他了。”
“是啊是啊,尽到一点夫妻情分就不错了。”
一堆人围着不断关心王大婶,她人不错又热心肠,周围的邻里都乐意和她相处。
听到这,王大婶也只是苦涩的笑了笑,“俺晓得了,谢谢大伙关心,到时候吃席时还希望大伙来帮帮忙。”
“这是自然,王妹放心。”
“就是就是,都是邻居。”
终于忙好这些事情以后,已经过了七日,王大婶站在自家的门口,头上还带着今日忘记换下来的白巾,她不知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好像自从那日莲莲说交给她之后,她就一直没有瞧见过自己女儿的影子。
她知道她是去办事去了,不然那官府查案子怎么明明查到一半就突然草草结案了事,终于,接机子时的时候,她终于见到了这几日没有瞧见人影的女儿。
“莲莲!”王大婶着急的把她拉过来,围着她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番,可看着她如今的穿着,眉头紧蹙。
“娘……”马莲莲眼没想到自己都这么晚回来了,娘居然还在这里等着她,看她这深陷的眼圈,一看就知道不只是今日这样等她吧,应该前六日都是如此,一想,她心里更加难受。
王大婶看了眼四周,沉声道:“你想跟我进来。”
马莲莲现在自然二话都不敢说一句,眼眶红肿的跟着进屋。
刚踏入房门,王大婶突然重重的一拍桌,把桌上的茶杯都打掉在地上,厉声道:“你给我跪下!”
马莲莲没有丝毫犹豫,笔直的跪在她面前,没有问为什么,只是一脸委屈的看着王大婶。
王大婶一下就心软了,语气也轻了些,“你老实告诉娘,你这几日到底去干嘛了?你知不知道娘有多么担心你啊。”
“娘自己也猜到了吧,现在还问这些做什么。”马莲莲突然道,她也不打算隐瞒,与其支支吾吾回答,还不如正大光明的说明白。
王大婶看着自家女儿身上这些暧昧的淤青,而且这穿着是别样的风情露骨,想也不用想,自家女儿遭受了什么样的非人折磨。
可她现在还是像一脸正色的表情,让她心里想责怪她都不知该如何去说,更何况,女儿这一半还是为了自己。
她叹了口气,换了种语气,把跪在地上的马莲莲给扶起,轻轻摸了摸她脖子上的红肿,道:“莲莲那群畜生这么欺负你,是娘害你受苦了。”
马莲莲眼里的泪再也藏不住,想起这几日她所受的病态折磨,她都一直强忍着让自己不哭,还得一直陪着笑,给那些高官卖笑,任他们把自己当狗一样使唤。
就是为了那案子能够这样悄无人息地被人翻过去,不然为何起初疑点重重的命案,就如此结案了事,后面全都是她靠牺牲自己色相换来的。
那折磨人的六日一直没哭,可现在看到自己的阿娘心疼自己的付出,她就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王大婶更加心疼得不行。
第二日一早,马莲莲是这几天来睡得最好的一次,王大婶想让她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她却不肯,说自己还有事情要做。
再收到王大婶满是放心不下的眼神后,她向她撒娇保证,以后她都不会再去干什么坏事了,她要好好重新开始做人,开始生活。
王大婶这才去放心,让她去忙,她也不继续躺着,收拾完就往魏蠡住处跑去。
魏辛博听到敲门声,一拉开门,脸色有些复杂地问道:“马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