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泽臣看向自家儿子的眸色不由更深了几分,他这个儿子总是这样,不说话仿佛那世外谪仙,这外界的事好像就没有什么他能够放在心上的,可他一说话,短短几个字就能够把人所有的心事看透了一般,让人觉得威胁。
他也不由得无奈,长叹一声,脸上满是这几日为这些琐事操劳的疲惫之态。
但样子还是要装的,他佯装怒意,“礼儿,为父也不想这样,可你母亲这些日子也的确不像是一个当家主母样子,变得十分的狭隘斤斤计较,从前我也就忍了下来,可在这柔儿的大事上她都懒得这样,这叫我怎么放心把后宅的事情交给她啊!”
齐向礼微微点头,笑而不语。
齐泽成以为他这样就是代表认可自己的话了,仿佛一下就找到了倾诉口,把这几日的烦心事都倾诉出来,最后说得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齐向礼脸上笑意不减,又直奔主题道:“所以,父亲打算怎么做?”
齐泽臣转了转手中的茶杯,道:“为父打算再娶一门妻,不过你放心也不会削弱你母亲的地位,为父只是把那人抬做和你母亲地位平起平坐的平妻,这样你母亲的地位权利也不会减弱,只是这府上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多了一个能够帮你母亲更好管理后宅的女人罢了。”
齐向礼低眸,掩藏住自己眼中的情绪,良久才温声道:“父亲决定就好,天色已晚,父亲早点休息。”
齐泽臣很是欣慰的点点头,拍着这个比他高出一个头的青年,道:“现在这个家中,也就只有礼儿你着实叫为父不用担心啊!”
齐向礼笑而不语,两人有随意闲聊几句,这才离去。
齐泽臣在书房内转了转,顿时觉得心情大好,可不是很好么?他现在终于可以把自己喜欢的女人带回家了。
当然,至于会不会考虑大夫人和齐柔的感受,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现在只要一想到这对母女就气,没一个叫他能够省点心,当然他这样想还有一点就是,他现在的仕途也正在青云直上,绝不能让此等短见夫人毁了他的仕途,也不想让这丢人的后宅之事成为他一辈子的污点。
齐向礼回到屋内,见里面依旧漆黑,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又转身去了隔壁,果然见到了楚芙锦正在那闲情雅致的绣着帕子,一见到他来就笑着来接他。
“夫君?今日还真是难得,您这个大忙人居然还会往我这里跑。”
齐向礼点点头,他又怎么听不出她这阴阳怪气的语气,看了她身上还是穿着一个单薄的寝衣,一副质感柔顺,衬着洁白的肌肤更加温柔美好。
他刚刚从父亲那回来,得知那些事情说心里真的不在乎那是不可能的,但这终归也不是他能左右的,父亲的心也已经不在母亲那里了,他在为母亲求情又有什么用。
更何况,他也不是那种乐于助人的人,毕竟他也不算是他们的真正儿子。
楚芙锦从齐向礼一进门,心就像是提到了嗓子眼一眼,这人的视线一直在盯着她看,好像要把她看穿一样。
她故莞尔一笑,装作不懂,“夫君,为何这样看我?可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说着,就要离开齐向礼的身边,转身向那梳妆台走去,却被齐向礼轻轻一拽手臂,她猝不及防撞向齐向礼的怀中,头顶上传来他低沉动听的嗓音,“不是,只觉得今日的夫人有点特别。”
楚芙锦微勾起嘴角,离开他的怀抱,歪头道:“夫君可能是许久没见我了,毕竟外头那花楼能歌善舞的舞姬可能更让夫君上心。”
“所以,你今日的举动是在说明你吃醋了?”齐向礼向她走近,又重新牵起她的手。
楚芙锦想挣脱开来,奈何这人力气实在是太大,她即便是用尽吃奶的力气最后反倒是给自己手背的拽红了。
她莫名有些气,她是真的搞不懂这人,有个时候可以对她冷漠无情,仿佛只要和她呼吸着同一片空气都会让他觉得无比恶心,可有个时候却对自己莫名其妙的好,看似若有若无的靠近,她都能够尽力避免,这人却是更加明目张胆起来。
“对,所以呢?齐向礼我这个表情你满意了吗?要是嘲笑我够了就快点出去!”
楚芙锦开始用力推搡他,眼中满是对他的厌恶。
齐向礼皱眉,一下把她横抱起向那床榻走去,吓到楚芙锦不由得惊呼出声,脸上满是不解的神情。
齐向礼面无表情把她放好,又把被子给两人盖上,楚芙锦还想要继续针扎,被他死死用被子包裹出,像是一只蚕宝宝,动弹不得。
“你到底要干什么?”楚芙锦忍不住发问。
“睡觉。”齐向礼把她抱在怀里,不然她瞧见自己眼底的情绪。
楚芙锦一听这话自然是不相信的,不过后来她在针扎还是没有用,反而耳边传来一道又一道极浅的呼吸声,她这才作罢。
或许是因为月亮早已经挂上枝头,又或许她今日是真的累了现在倒也有了几分睡意,不一会就沉沉入睡。
齐向礼察觉到怀里的人安静许多,看了她的眉眼许久,这才轻手轻脚的下床,给她又仔细盖好被角,在漆黑的月色中迈入书房中。
“人找得怎么样了?”他对着书房内空无一人的屋子里环视一周,这才发问。
司徒蓦然从窗户那跳下来,恭敬地向齐向礼行礼,道:“公子属下已经找到了楚姑娘,可……”
齐向礼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道:“继续。”
司徒想到那个场面,还是长话短说硬着头皮说完,最后又说了句,“那男子好像与楚姑娘关系甚是亲密,楚姑娘更是为了救他拿着那把短刀插入了属下腹部。”
齐向礼修长有力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书桌,给这本就寂静的夜色更添加了几分肃穆。
司徒半跪许久还是等不到上头的回话,又道:“这次的确是属下疏忽了,这种低级的错误都能犯,属下自愿去领任何责罚。”
回应他的又是良久的无声,他也自知这是什么意思,不动声色的退了下去。
此时,万籁俱寂,深蓝色的夜空点缀这几颗繁星,一夜无月,齐向礼就在案桌上坐了许久。
随着一道鸡鸣报晓,淡淡的光线从那未关严实的窗户空隙透进来,他这才起身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向外走去。
楚凝曦和魏蠡紧赶慢赶终于回到了住所,魏辛博和魏杜虎一道来迎接,他们早早就收到了信号,看着那天空中一道短短又绚丽的烟花,如昙花一现,心里也是万分着急。
楚凝曦再次见到故人,眼中不免泪湿眼眶,一下就想起还在小镇上的日子,几人虽然过着清贫些但每日都是充实欢乐,比起现在时不时冒出来的危险,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时光是真的让人怀念。
“曦曦!你终于好了!”魏杜虎看见楚凝曦的第一眼,激动就差要去抱住她,但接收到自家大哥那种冷冽的眼神,也只是在原地兴奋地转了一个圈。
楚凝曦点头,柔声道:“好久不见,二弟。”
“楚姑娘哦,不,现在应该是叫嫂子了,嫂子和大哥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先早点进去歇着吧。”魏辛博还是如从前那样,笑的温和有礼,手中一直摇着他那把玉面折扇。
楚凝曦听到这个称呼,也不似从前那样反感,反而是察觉到身旁人一直盯着她的人,对他莞尔一笑,点点头。
白九本来还在睡梦中,早就被魏杜虎那比杀猪还要大的嗓门给吵醒了,揉着睡眼蒙朦胧的眼睛,推开门不解地问,“魏杜虎,你怎么一大早上就这么有精神啊!你知不知道……”我还没睡够呢……
后面的话她还没来得及继续说下去,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心中苦涩顿时上了心头,一下就向楚凝曦奔去。
楚凝曦自然而然地就松开扶着魏蠡的手臂,小跑过去和白九一起相拥,两人脸上都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却久久不言,无声的思念都在这个拥抱中。
魏蠡本来就受了伤,也没想到刚刚还在路上小心翼翼照顾他的人儿,现在一见到老熟人一下就把他给抛下了,他一时还有些不稳踉跄了几步,还是魏辛博眼尖,忙伸手扶住了他。
“啧,一下就把我这一个大活人给忘记了。”魏蠡那满是幽怨的眼神,好像那种被无情公子哥抛弃的良家妇人,满是委屈和不甘。
魏辛博无奈笑了笑,他大哥这种小孩子般性子,也只有在亲近人的身边才会显露出来,他也看向那对姐妹花,只道:“干站着也不是办法,先进去来杯茶在慢慢聊。”
魏杜虎也跟着畅喝,“对呀对呀,到现在都还没有吃饭呢!”又摸着自己那胖得就跟一个小球一般的肚皮,颇有感触道:“今天大哥和曦曦终于回来了,俺高兴,一定要吃五只烧鸡!”
此话一出,楚凝曦和白九也松开了对方,看了看魏杜虎,忍俊不禁。
饭桌上,魏杜虎忘我地吃着,魏辛博则如刚刚所说的那样,一直在悠闲地品着他手中的一杯清茶,他动作漫不尽心,随意地用茶盖把茶中的泡沫刮了刮,眼中满是享受。
魏蠡则是把自己眼前的菜全都放在楚凝曦的碗中,可某人从一进来的视线就没有在他身上停留了,反而是拉着白九的手两人好姐姐好妹妹的说笑着。
他像是来了劲一般,不断地给她夹菜,等楚凝曦回头看一下,不由吃惊,她这才一会功夫都不到,怎么感觉这桌上的菜全都在她周围了。
她看着始作俑者,魏蠡则是抬头看着我天花板,脸上像是写着,“看我干嘛,快吃啊!”嘴角微微勾起。
楚凝曦不免扶额,白九也笑出了声,她从一开始就看出这个叫魏蠡的人对她家楚妹妹不一般,而且两人一进来,那举动也亲密无间。
“楚妹妹,你快吃吧,这好歹也是人家魏大公子的一番心意。”
楚凝曦不免憋红了眼,柔声道:“白九姐姐又取笑我了,这堆成山的菜我就算想吃也吃不下啊!”
这话是真的,她就算是每一样只是浅浅地尝一口,也能给她撑得走不动路吧!
魏杜虎本来专心干饭,一听到吃不下,立马举起他那满是油油的爪子,兴奋道:“给我吃!曦曦吃不完就给我!”
楚凝曦自然乐不思蜀,拿着公筷就要给他夹过去,不想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却是咳了咳。
魏杜虎又受到自家大哥那一道冷冽的目光,哪还有刚刚半分兴奋的样子,像一只失了气的鹌鹑,唯唯诺诺吃着面前的烧鸡。
楚凝曦也看着魏蠡,笑道:“你当我是猪啊,哪能吃的下这么多。”
“没事你可以没样吃一点,吃不下给我,我正在长身体。”魏蠡理所当然道,又为她把菜盘中的一道鱼肉,仔仔细细给她挑干净鱼刺,放在她面前。
楚凝曦:…………这下,搞得她好像不吃就辜负了某人的良苦用心一样。
众人:真是奇怪,饭都没吃上几口,怎么眼看着就饱了呢?
午时,众人都习惯小憩一会,楚凝曦由于刚刚吃得实在太撑,也闲不住,主动好心去帮魏蠡换药。
魏蠡乐得自在,板板正正的躺在床榻上,听到楚凝曦一进门的声音,立马闭上眼。
楚凝曦有些无语,怎么感觉他好像把自己洗刷干净了就为了等她到来的错觉?
床头上有个药箱,楚凝曦看着里面的瓶瓶罐罐又看着纹丝不动的某人,她嘴角微勾,愁苦道:“哎呀,这止血的药到底是哪瓶啊,看来还是得找专业的大夫来。”
说完,就要抬脚离去,魏蠡率先睁开眼睛,忙拉住她的手臂,声音沉闷有力道:“我告诉你。”
楚凝曦淡淡的哦了一声,开始给他上药,他们回来的时候也只是找了一个简单的布包扎,这还是魏蠡自己扯下自己衣服上那点布料,他穿着一身黑玄色锦袍,楚凝曦只有凑近一些,才看得到那被鲜血染黑的衣裳。
楚凝曦皱眉,声音不自觉带了些颤抖,道:“疼吗?”
魏蠡摇头,他不忍见她这落泪的样子,每滴泪好似能把他的心给烫伤一般,他开始转移注意力,道:“有你家人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