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陈瞎子那一句:“你出生的时候,他应该已经死了。”
更是令我无比地伤感。
宅经之中那封遗书,我只看过一次,我没有胆魄去看第二次。
其中的内容,我却记得清清楚楚!
‘这村里头的路,是必定要修好的!这才能够作为我孙儿的福缘,抵消他的第一个生死劫!’这便是爷爷的原话!
忽而,我又想到了一件事。
我昏迷住进医院的时候,我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最后梦到了一张皱皱巴巴的脸。
当时他还摸了摸我的脑袋,笑着和我说:“好孩子,日子好好过,好好活。你啊!可不止为一个人活着咧!”
当时我很心酸悲伤,之后因为和顾若琳说话,加上刘文三突如其来,我竟然很快忘掉了这个梦。
就好似很多人都会做梦,早上醒来的时候,隐约还有模糊的印象。
然后等不了多久,就彻底淡忘,忽然有一天又想起来这个梦的内容!
正当我出神悲怆的时候,陈瞎子忽然喊了我一声:“十六,你怎么突然发呆了?”
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尽量将脑子里面的胡思乱想抛开。
心神有了几分坚定!
梦里面爷爷那一句话,再次警醒了我!
我,不只是为一个人活着!
深吸了一口气,我笑了笑,回答陈瞎子:“陈叔,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我也是才学会,没有用过。”
陈瞎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刘文三明显就没听明白了,问我和陈瞎子在打什么哑谜。
我说了四个字:“老牛送阴。”
刘文三摇了摇头,不过他也来了兴致。
说虽然没见过,但是听我这么一说,还有陈瞎子这反应,应该很厉害,得好好长长见识。
他又去掐了许德昶的人中,将他喊醒。
许德昶睁开眼睛,就茫然地捂着脖子喊痛,他不是好端端站着么,怎么会昏过去了……脖子都快断了似的。
刘文三简单说了几句,告诉许德昶,刚才他差点儿把我掐死。
许德昶脸都吓白了。
之后刘文三和陈瞎子都分别叮嘱了许德昶一些要避讳的地方。
又说明了现在黄珊珊已经被镇尸,不会再出问题,许德昶才恢复了两分血色。
最后许德昶看到我手里头捧着的阴胎,他当时眼泪就下来了。
好端端一个大男人,哭得泪眼婆娑的,一直说对不起黄珊珊他们母子。
我轻叹了一声,告诉许德昶生死有命,这早就是天注定的。
他改变不了什么,只能顺应天命。
我会送他儿子去投胎,再给黄珊珊点墓,也不算他对不起她们了。
可许德昶半晌还是恢复不过来,喃喃着说对不起。
开始我是寻思,可能是悲伤过度?
不过,我又忽然想到了另一层含义。
黄珊珊的死,还有这木匠李永辉的死,难道其中还有什么蹊跷?
当然,我不得而知事情的经过起末,此刻也不是去细问的时候。
刘文三表示,我们这会儿也别在河边呆着了,冷飕飕的,这一晚上下去,也扛不住。
许德昶这才反应过来,连声说先回他家里头,让我们好好歇一歇。
带尸体离开去许家,就需要陈瞎子开路!
他让刘文三坐在副驾驶,许德昶开车。
李永辉的尸体放在后备箱,黄珊珊的则是在车后排。
至于他,竟然爬上了车顶的架子坐下!
当然,陈瞎子占了位置,刘文三的船就带不走了。
为此,刘文三还碎碎念了两句,说他的船可不一般,回头还得来搬。
我也坐在了车后排,怀里头抱着阴胎,怔怔地看着前面的车窗。
我也不知道,陈瞎子要怎么开阴路?
随着许德昶开车打火。
忽而车顶上头,就响起了一声尖锐到让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的吆喝!
“死人过棺不沾地,活人夜行莫回头!”
“子时正刻!瞎子开阴!百鬼退散!”
我感觉整辆车都在因为陈瞎子的吆喝声微颤。
接着,车顶上又咴儿咴儿地咳嗽了两声,陈瞎子低声道:“许德昶,开车直行莫停,遇到人也不要管,大半夜的,没有活人来撞车。”
许德昶又是一个激灵,这才踩了油门。
夜深了,寂寥得吓人。
路上安安静静的,也没几个行人。
刘文三也在抽烟,车里头烟雾缭绕的。
我则是低头看着怀中抱着的阴胎。
接阴出来已经有一小段时间,它脸上的皮肤不知道是因为缩水了,还是鼓起来,不再是那么皱巴巴的。
黄皮袄将它紧紧地裹起来,它苟着头,脑袋上的头发也干了,细细碎碎的黑色绒毛。
若不是它皮肤太过暗青色,还真像是一个刚出生,又睡着了的婴儿。
我注意了一下时间,差不多是十二点整我们从江边离开。
车竟然开到了一点半,才停下来。
一条空旷的公路旁边,是一片打理很好的绿化,在后面才是许家的宅子。
四进四出的大宅,这许家可不比顾家小啊!
当然,相比于顾家在开阳市城中心的老宅,这套宅子的价值肯定远远比不上。
毕竟常平市比不上开阳,这里还是城郊。
在许家大宅左侧,就紧连着一个木材厂,另一边右侧,则是一个家具厂,分别能看到堆放在外面的木头,以及半成品家具。
我们刚下车,宅子里头就跑出来好几个人。前头的几个是保安,后头一个,许德昶介绍是他的管家王实。
王实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穿的唐装,板板正正的。
他也没和我们握手,反倒是微微鞠躬,看上去颇有几分规矩的样子。
许德昶小心地询问,说怎么安放车上的李永辉和她老婆?
刘文三点了根烟说道:“李永辉放在我房间里头,至于你老婆,已经镇尸了,找个安静的屋子放着就没事。不要让人去看去碰,弄掉了上面的桃木,是要死人的。”
“另外,你儿子的事儿得问十六。”
许德昶连连点头,接着他的目光就看向了我,小心翼翼地问道:“罗阴婆,咋办?”
我沉凝了一下说道:“长命锁准备好了吧?还有我说的那些东西?”
许德昶面色一凝,立刻就看向了管家王实。
王实点了点头,他小心翼翼地拿出来了一个木盒子。
将其打开之后,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银质长命锁,其上雕刻着龙凤图案。
我这才知道,这长命锁其实早就准备好了。
就是准备许德昶孩子出生了以后用。
刚才我叮嘱完,许德昶打完电话,王实就赶紧找来了常平市的老银匠师父,赶紧在长命锁后面补上了名字。
我拿过来之后,低头看了看。
低声喃喃:“许永昌。”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许德昶有些紧张,小声地问我,名字有问题么?
我摇了摇头,说这没什么问题,他儿子的命重,受得起这个名字,下辈子或许能投更好的胎。
许德昶才叹了口气,眼底又有两分悲伤,说他也是这样想的,临时改了名字。
接着他又告诉我,说老黄牛还在找,这会儿几个小时,还没有回信。
我点点头,说这个不急,黄皮袄已经套上了,他儿子跟在我身边,只要不见光,可以等得起三天。
不过三天内,就必须找到老黄牛!
否则的话,这阴就送不走了。
许德昶连连点头,也低声和王实说了句:“你听明白了吧?”
王实也立刻说道:“等天亮了,我也下乡里头去找!”
之后许德昶和王实,就将我们分别送进了提前安排好的房间。
阴胎只要不落地就不会有问题,我本来想放在床上,或者木箱里头。
可略有犹豫了一下,又怕许家会出什么变故,就干脆用一根绳子,将它绑在了自己的胸口。
躺上床,我就准备睡觉。
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必须要保证足够的睡眠,明天才有精神去应对。
我刚躺了没两分钟,却觉得心里头乱得不行。
一闭上眼睛,我莫名其妙地就想到在江边,我回过头,看到那大肚子女人的场景……
她还一仰头就倒进了江里头……
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屋子里面我已经关了灯,光线晦暗,只有窗户渗透进来的月光。
我忽然发现,绑在我胸口的阴胎,怎么歪了一个方向,头朝着门那边的位置了……
并且,它眼睛怎么睁开了?
小小的眼睛,黑得几乎看不到眼白。
那李永辉的尸体,是三边眼白!面相奸诈之人。
这阴胎睁眼!也有另一种说道。
而且阴胎本身就是鬼祟,从闭眼到睁眼,肯定没那么简单。
我也顺着它的方向看过去,那边正好是房间门的位置。
门缝是虚掩着的!
我心头猛地一跳!
刚才我可以肯定,我进来是关了门,还上了锁的!?怎么可能打开?
下一刻,我瞳孔都紧缩了起来。
门缝后头,一只眼睛提溜转着。
有个人在外面,偷看我?!
只不过再下一瞬,门忽然轻轻地关上了……
我低喝了一声:“谁!”
直接翻身下床,朝着门边走去。
我直接推开了门,门外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
我皱眉,也下意识地低头,顿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地上有一连串的脚印,湿漉漉的,其中还夹着几根水蓼……
这水蓼,不就是阳江的水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