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志荣派来接我的人是冯屈,我并没有让他跟着我,独自下了车,跨步走入老金楼。
店里头客人不少,有服务员上来接待我。
我便直接问金顺昌老师傅在不在?
来接待我的服务员,刚好就是上一次我见过的那个。
她一脸惊喜,赶紧就请我上了二楼,又给我倒了一壶龙井,然后她让我稍候片刻,就匆匆下楼去通知金顺昌了。
我从木箱里头拿出来了金算盘。
有一个算柱串上了金算珠,实质感很强烈,但算盘的整体看上去有一种破落的感觉。
低头看了一会儿,金算盘边缘的纹路,又摸出来了定罗盘。
我才想到,张九卦和我爷爷罗忠良两人师出同门,或许这两样东西,本应该传给一个人?
只不过到了我爷爷和张九卦这一代,他们是两个弟子,所以东西就分散了……
思绪至此,我翻过定罗盘,完全是下意识地去看背面的字。
“罗忠良,第二十七代弟子,持。”紧跟着,我又在金算盘的背面去瞅了一眼。
令我心头狂跳的是,算盘中间那根横梁之上,并没有什么纹路,反倒是也刻着细小精密的字眼!
前面一共二十六行。
我一一对照,果然,从第一个名字,到第二十六个,都是同样纂刻的字迹。
直到第二十七行的时候才有了变化。
“张九卦,第二十七代弟子,持。”
我强忍住了心跳,果然和我猜的没错。
恐怕本来这一脉的一脉单传,就是阴阳先生,我爷爷和张九卦将其分成了阴术先生和铁口金算。
只不过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
最终这两样东西,都阴差阳错地到了我的手中。
我忽然觉得,张九卦的遗书之中,那句话更有深意。
“风水界皆知,铁口金算与阴术先生师出同门,却因秉性不同而分道扬镳。”
“而我命之卦,将有习阴术之人送我归尘,便心生念想,若我留骨相与金算盘于那阴术之人,岂不是与罗忠良共用一个弟子?想来师父满意,罗忠良死也不得安宁,我自心生喜悦。”
我最开始,以为是张九卦的恶趣味。
他和我爷爷性格不合,死了也要坑我爷爷一把。
现在才反应过来,他恐怕也是想阴阳先生这一脉,在下一任回归一人……
不要因为他和我爷爷,让这数百年的传承被割裂!
正当我在思索,要不要在定罗盘和金算盘上刻下我名字的时候。
脚步声传来。
我立刻反手收起来了定罗盘,随即抬起头来。
走上二楼的,正是一个穿着黄色小马褂的老头。
他还是那副金边框的眼镜儿,额头上的那颗痣却略有几分干瘪。
我眉头紧皱了一下。
金顺昌的脸上欣喜,神色上也没看出来什么疲态。
“罗老板,好几天不见,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寻摸着这么多金算柱,也不舍得融了啊!”
金顺昌笑呵呵地说道,到了我的近前,伸手和我握了握。
我也笑了笑,站起身来:“这几天遇到一些麻烦事,处理完了又回乡下休息了三天,今天才进城,就立刻赶来了。”说完,我就将金算盘递给了金顺昌。
他则是小心谨慎的双手托接过去,匆匆走到了旁侧的工具台后面。
下一刻,他便从贴身的包里面,取出来了一个黑色的皮质盒子。
打开之后,绒盒之中躺着十四根精致的金算柱!
我也立刻打开了木箱,将那一袋子算珠放在了工作台上。
金顺昌长叹了一口气,郑重地说道:“这算盘的制作者,必定是一位大家,其上还有很多山水雕刻,在金器上,这可不容易。尤其是这也不是近代的金子了,可想而知其鬼斧神工。”
我心头微跳,没想到金顺昌什么都不知道,单凭肉眼,竟然也能看出来不少问题。
他开始上金算柱,也将算珠串进去。
我也看得出了神,也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一直到最后一根金算柱镶嵌入算盘,所有的算珠都串好之后。
整个金算盘,便变得完整起来!
只不过因为长时间没用,算珠和算盘架子,灰扑扑地落了尘土。
金顺昌扶了扶眼镜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便开始清洗金算盘,也小心谨慎地用白布擦拭。
当他停下来的时候,整个金算盘在灯光之下,反射着璀璨的金子光辉,分外的夺目。
“罗老板,你看看有没有问题,一百零五珠,一颗不少。”金顺昌托起算盘递给我。
我接过来之后,心跳都到了嗓子眼。
沉甸甸的手感之外,给我的更是一种完整无缺,也似乎还有一股引诱力,让我去拨动算珠。
我仔细检查了一下,每一根算柱都很牢固,不会有松动的迹象。
将金算盘小心翼翼地收起,我并没有去拨动。
一来是我还不太会用,再者我也答应了陈瞎子,第一卦要给他。
“金师傅,你的手艺,也丝毫不弱于大家了。”心中欣喜之余,我也夸赞了金顺昌两句。
他笑着摸了摸下巴,说自己还差得远。
这当口,我却发现他额头上的那颗痣,又干瘪了许多。
金顺昌那颗痣,在眉头上方的额间位置,又叫做交友痣。
之前见他的时候,他那颗痣还是一颗光滑的凸出的美痣。
可现在,却眼见着变成了干瘪恶痣。
交友痣主良友,成了恶痣,则代表会被朋友拖累。
我微眯着眼睛,略有犹豫了几分。
金顺昌诧异小声地问了我一句:“罗老板,我脸上有东西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收起了那些思绪,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我想到一些其他事情,出了神,金师傅你算算手工费和金价吧!我还有事情缠身。”
金顺昌笑呵呵地和我报了价,金子成本用了六十五万,开模花费了不少功夫,也用了五万多块钱,他收我三万的手工费,一共七十三万!
问我是现金还是刷卡。
下楼刷了卡,金顺昌还将我送到了老金楼门外。
此刻,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上了车,冯屈在驾驶座上打瞌睡。
“罗先生,你可算出来了,都要凌晨了。”冯屈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