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艾华斯突然回忆起了昨天的炸营事件。
最初听到有人请自己过来安抚士兵的时候,他其实并不觉得问题会有多严重。结果到了之后,才发现矛盾居然演化到了这种激进的程度。
就是因为感觉太过邪门——人与人之间的敌意太强,远强于他们应该有的敌意,所以艾华斯临时才在他的演讲里加入了“堕天司干涉我们是因为他怕了”这句话。
但哪怕是在那时,艾华斯其实也不觉得这真是堕天司的干涉。
因为堕天司手里的大罪烙印是有数的。
这么多士兵,总不可能人人都打了大罪烙印吧?
而他也没感觉到人们受到了诅咒……哪怕说艾华斯升级太快、技术不行——那圣若安可是前天晚上就来了。她不也没有意识到吗?
但如今,艾华斯却真正意识到了不对劲。
如果只有自己不对劲,那还可以说是大罪学者自带的傲慢烙印发威了……
可要是所有人都不对劲,那就一定是堕天司动手了!
而艾华斯此刻心中冒出的念头、却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想要直接杀到狮心城!
艾华斯的心中甚至浮现出了完整而成熟的逻辑链条: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堕天司的布置,是他的仪式或是诅咒的话……也就意味着堕天司占了一手先手。若是继续拖下去,随着战场铺开,不受控制的士兵会越来越多,到那时候甚至有可能会导致他们在星锑内部直接开战!
那就不如趁着恶魔们还在持续冲击这些士兵,直接冲进去和堕天司打!
一切战术转换家——控制教会后,通过统一祈祷来逼迫恶魔们袭击教会,是一种引开恶魔军团的方法;那如今的登陆战又何尝不是“引开恶魔军团”的办法?
这样的念头、伴随着被算计的杀意在艾华斯内心愈发膨胀。
他越想就越是觉得有道理。
拖下去会变得不可控,而如今他们的战术目的已经达成。只需要突袭就可以直接与堕天司决战。
只要突袭……
什么都不需要管,直接杀进去——反正他们也打得过堕天司的!
里面的战斗赢了,外面自会不战而胜!
不能让他们拖累自己,要先人一步、夺取主动权!
杀!杀!杀!
干掉那个玩弄人心的杂碎!居然敢操控我的意志……
“——不行!”
艾华斯攥紧了拳头,猛然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背后突然有六片纯白的羽翼刺出脊背——因为狮鹫菲利普,艾华斯第一时间联想到了有翼者,于是就下意识张开了羽翼。
结果就在那一瞬间,他却感觉到自己极端沸腾的大脑瞬间变得清醒了下来。
原本艾华斯就感觉在耳边像是有人在吵架一样,让他心情烦躁——而现在那声音就消失了。
如同在充满杂音的环境下带上降噪耳机一样,连眼神都变得清澈了!
“……居然真是……”
艾华斯有些诧异,低声呢喃着。
就像是在看着视频、听着歌的时候总感觉有不知从哪传来的嗡鸣杂音,结果在关掉歌之后那杂音也消失了,顿时心烦意乱的情况就没了——那时才能意识到,原来这杂音就在视频里面!
在清醒的大脑作用下,艾华斯立刻就意识到了堕天司做了什么。
他让艾华斯的大脑变得愚笨,让阴沉的法师们变得天真,让大守护者变得充满恶意,让慈爱的圣若安变得自私,让原本团结在一起的士兵们彼此敌对。而在艾华斯意识到了自己被算计时,他不仅没有因此而变得谨慎,反倒是变得暴怒而激进……
是因为堕天司颠倒、劣化了所有人的思想!
让白的变得黑的,让谨慎的变得大意,让温柔的变得残酷,让慈爱的变得冷漠,让正义的变得邪恶,让聪明的变得愚笨,让勤劳的变得懒惰……
——这正是“堕落”的本意!
堕天司并非是在细微的调整每一个人的思想,操控他们想到什么、做了什么。而是通过一种无形的精神污染,改变了所有人的精神状态。
如今正是蛇父的“伟大超越”之时,若是人们察觉到自己哪里不对、也只会觉得这是因为超越之力浸染自身而导致的。毕竟人们本来就没有那么强的超越之欲,对“不择手段”、“残酷狠辣”也会自然而然的理解成一种“超越”。
——这么想来,堕天司待在宫殿内不出来,恐怕根本就不是因为“怠惰”与“傲慢”。
而是因为他在准备仪式!
甚至从最开始的时候——当艾华斯会自认为“堕天司会轻视自己”、“堕天司不到最后也不会出手”,认定那充满漏洞的计划将会完美执行的时候,他就已经变得不对劲了。
他最初还想着“不行就再复活、反正自己有复活甲”而太过轻视堕天司。
幸好艾华斯想要帮尤利娅执行牧养仪式,顺势测试了一下自己的大罪救赎之翼……因为就是在艾华斯展开翅膀之后,才意识到“如果再来一次的话堕天司就会有提防了,所以必须一次解决战斗”,因此才打算组建小队。
——而在那之前,艾华斯甚至都没有认真想过,自己要拉那些人组队!
他能意识到自己可以叫上对恶魔天然克制的月之子,也是在展开翅膀的阶段时想出来的“策略”。但那原本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常识。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的问题?
艾华斯逆着时间顺序,认真检索了自己做的每一个决策。他甚至不敢确定如今的自己就是完全清醒的状态……因为之前他打开翅膀的时候也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仍旧对堕天司相当轻敌。
“……似乎是,从通天塔回来之后?不,应该是在那之后……”
至少在老巫妖询问艾华斯“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天司”时,艾华斯的精神状态都还比较稳定。初期救援时,计划也布置的非常正常。 而艾华斯召唤梅林的时候……
想到这里,艾华斯突然愣了一下。
召唤梅林?
“……红柄剑?”
他难以置信的低声呢喃着。
情绪……变得激进?
——让人发疯、失控的剑?
虽然应该不是一件事,但是这两件事如此接近的相似性,却让艾华斯突然有了些许灵感。
【——我担心会有人心动,于是就将它偷走并施加了封印——把它插在了一座山一样巨大的大理石岩中,除却‘最为纯洁’的要求之外,我还额外增加了‘善良’与‘坚定’的束缚、防止有人把它拔走祸乱人间】
【——结果多年之后……等圆桌成立,我们前往阿瓦隆讨伐巨人时,河流中却突然飘来了一块大理石板,上面插着一把剑——再之后就是你知晓的故事了】
那剑……被梅林封印到山上的剑,是被谁取下来的呢?
当然肯定不可能是堕天司,因为那个时候堕天司根本还没有下界。
不过那把剑若非是加拉哈德拔起,原本是要给兰斯洛特的。
如果拔出那把剑的人是兰斯洛特,他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圆桌最后又会变成什么样?
——结果如何,看看如今的联军就知道了。
那布置阴谋的人又会是谁?
艾华斯眉头紧皱。
一朝怕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个阴谋虽然被艾华斯及时发现,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但它的存在本身,就代表了另一件重要的事——堕天司并非是傲慢而又怠惰。也就是说,作战计划最开始的“基础”就不存在。
游戏中被突然拉下来的堕天司,与如今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并尝试主动接受、改变命运的堕天司并不是同一个人。或者说,他根本不能按照自己过去对剧情的认知而进行准备……因为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那么,假如堕天司打算积极改变自己的命运,艾华斯又该如何破局?
堕天司不是没有智力的NPC,他不可能静静等着艾华斯做好布置,然后在胜机完全倾向于艾华斯的情况下与他决战。
也就是说,堕天司早就已经意识到艾华斯的存在了!
当魔王意识到勇者存在的时候,最聪明的办法就是直接堵在新手村杀。如果他没有这样做,那就说明他一定有着更稳妥的计划——艾华斯之前的推测极有可能就是正确的!
如果继续发展下去的话,他就会被内斗的士兵困死在这里;可如果直接莽过去也是错误的,因为堕天司也一定考虑到了这个情况……
不管是艾华斯来布置计划,亦或是让其他人来布置都是一样的。
因为问题的根本在于——堕天司的侵略性与攻击性被完全低估了!他本身就有压倒性的力量,若是身边有聪明人的话,这份力量更是会被数倍放大。
简单来说,他那不再是副本BOSS……而是用副本BOSS的机体性能追着人杀的恶意玩家!
——虽然成功登陆,可局势却居然瞬间恶化到了近乎无解的程度!
“您是感觉到局势变得棘手了,是吗?教皇陛下……”
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却突然从虚空中传来。
艾华斯的目光顿时一凝。
紫色的旋涡凭空凝聚,一个身材曼妙、有着暗金色长发的半精灵从恶魔传送门中施施然走了出来。
这引发了骚动——几乎是一瞬间,大守护者就将手中的无形利刃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而圣若安瞳孔散发着白光,一道反恶魔法阵也瞬间显现在她脚下、却居然没有将她束缚。
“等一下!”
艾华斯立刻出声阻止了大守护者。
若非如此,恐怕大守护者瞬间就会将她斩首!
“感谢您,您救了我一命。”
那半精灵微笑着,右手抚胸、保持脖颈不动的状态,对着艾华斯行了一礼。
“初次见面,请允许我自我介绍……”
“——安娜·金斯福德,对吧。”
不等她自我介绍,艾华斯便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星锑还剩下的高手基本上能数个清楚,超越者更是不剩几个。
不需要对方说话,他通过观察特征就能认出对方的身份。
他眯起眼睛:“或者说……安娜·施普伦格尔?我该如何称呼你?”
“安娜·金斯福德。请如此称呼我,我是来为您赢得胜利的……我的主人。”
安娜笑眯眯的说着:“或者……您也可以叫我另一个名字。
“——安娜·莫里亚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