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脚建议郑森加入复社,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复社的社首之一的陈贞慧刚从他们的眼皮底下溜走,郑森若是知道被他阻拦的轿子里面有一个人正是他要找的人,不知道心里会有多后悔。
但此时的郑森却不知道这些,听了顾喜的话,他深以为然,频频点头夸奖,“你说得没错啊,我也早有此意。只是以前一直蜗居在福建,无人引荐,这次来京本想寻个门路,无奈他们又被阮胡子迫害,藏的藏散的散,再也找不到门径了。”
顾喜笑道,“公子若真有意,奴家或可帮上一二。”
郑森喜不自胜,“你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地啊,都有谁?”
顾喜妩媚一笑,“公子勿急,且听奴慢慢说来。”
郑森呵呵一笑,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哦,在下洗耳恭听。”
顾喜陪了一口茶,轻启朱唇道,“宜兴陈定生先生,公子可听说过?”
郑森道,“嗯,自然是听说过的,他是复社巨子之一,我神交已久。”
顾喜道,“他前日来过这里,奴从他口里得知,还有一些人也悄悄地回来了,此时正在商议营救下狱的同仁呢。公子如有意,就在奴这里做个东道,定能与他们相见。”
她的提议表面上很中肯,其实是在给自己的函光楼拉生意,媚香楼倒了以后就留下了一个很大的市场空白,郑妥娘、葛嫩娘、崔科、小马嫩等人都蠢蠢欲动,作为王小大之后最会来事的女人,她自然也很想来分一杯羹。要抢占这块市场,最好的策略当然是结交文士了,然而她因为身体太过茁壮一直不受他们喜爱,如今来了这么大一个冤大头,她怎能放过机会?
郑森听了她的计划不禁拍手叫好,“嗯,好,很好,此事就拜托你啦!”
顾喜心中狂喜,谢天谢地,我函光楼终于要脱颖而出了啊!想到这里,她的眼里就充满了自信的光芒,“公子放心,奴家这就着人去安排,长则十天,短则五天,奴家一定包你满意。”
郑森把她的眼神看在眼里,心里却有些想笑,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原来只是为了给自己拉客,这或许就是她不如李贞丽的地方吧。
虽然心里有些瞧不上她的套路,但他还是同意了她的提议,这事在顾喜看来是大事,在他眼里却根本就不算什么,不过几百两银子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说话间,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士子走了过来,看到门口的对联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即提笔就在第一副对联上写出了下联,“蔫眉耷脑,要做周公之梦!”
他一写完,一直守在旁边的郑森的书童就大声吆喝起来,“这位先生文采斐然,拔得头筹!”
胖文士对完第一个上联还不满意,又对出了第二个,书童又喊道,“公子梅开二度!”
文士轻笑了一声,还要对第三题下手,书童终于绷不住了,拉着他的手声小建议道,“公子手下留情啊!”
文士见他来拉自己的手就像触了电一样地闪开了,嘴里还大声呵斥道,“你做什么?”
书童脸上一僵,随即松开了他的手,干笑道,“啊,这个……先生见谅,小人实在无礼了,先生才高八斗,可以进去领谢仪了……”
书童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手上滑腻腻的,好像沾了什么东西一样,定睛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啊,这个……”
胖文士看到他手上的颜料也吓了一跳,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见上面已经花了,当即转身就要走。
那文士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开口叫道,“先生不要谢仪了?”
听到叫声,胖文士就像被当场抓住的小偷一样跑得更快了,“啊,不要了,我只是一时技痒!”
鉴于郑森文武双修,他的书童身手也很不错,想起昨晚上大公子的交代,他再也顾不得斯文扫地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胖文士的衣袖,大声叫道,“先生稍待,且进府一叙。”
胖文士虽然身体肥大然而却没什么力气,被书童一拉扯就往后倒,几个纸团就从他的袍子里华丽丽地掉了出来,再加上紧张而渗出的汗水,他的脸也开始花了。
“啊,奸贼,你要做什么?”胖文士吓得方寸尽失,忙不迭地大叫起来,“阉狗,我与你势不两立!”
书童即便再笨也知道这人有问题了,见他误会了自己忙小声提醒道,“先生认错人了,我们不是阉党,你再不识趣恐怕真的就要暴露了。”
胖文士一听他不是来抓自己的整个人就放松了一半,又沉思了一会儿就乖乖地跟他回去了,“既然你执意要给我谢仪,那我可就当仁不让了。”
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那这谢仪是算两个还是算三个?”
书童忙道,“自然是算三个!”
文士这才放下笔,“去哪里领谢仪?”
交易已经达成,书童顿时恢复了神气,大声吆喝道,“恭喜这位老爷,请到楼里领谢仪,我家公子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那士子听了也不客气,抬脚就往里面走。
在楼上的郑森把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拍手道,“这人才华很了得啊,但为何却要伪装起来?”
顾喜嘻嘻笑道,“多半是复社的人。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公子踏破铁鞋无觅处,今日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郑森狐疑道,“此何人也?”
顾喜仔细盯着那文士看了一会儿,随即就笑道,“他呀,不是别人,正是‘鱼肚白’的余。”
郑森很蒙圈,“何谓‘鱼肚白’的鱼?”
顾喜又掩面笑了几声才给他介绍,“所谓的‘鱼肚白’其实是三个人:‘鱼’就是余怀,字澹心,号广霞,因一直住在白下,人都称他白下余怀,以前做过范相公的文书,是真正的布衣卿相呢。对了,他祖籍是福建,说起来还是你的同乡呢。‘肚’叫杜濬,字于皇,号茶村,是湖广黄冈人,人称湖广杜濬,他最善诗词了,又最细饮茶品茗,有‘茶癖诗人’之称,他和闵老子是好友,你若在家找不到他去闵老子的茶摊准能找到。‘白’叫白梦鼐,字仲调,号孟新,就是咱们南都本地人,他和兄长白梦鼎都是耿介之人,不过现在被阮胡子关起来了。”
听了三人的介绍,郑森心中欢喜不已,“好,若能结识这三人,我这一次南都之行也不算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