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我想带您去个地方。”
而李大娘口中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他们从前在村中的住处。
尽管这里已经没人住了,却可以看出很干净,一看就有人常来打扫。
“以前平安时不时就来这里住几天,也都是他负责打扫,他参军后,这件事便落在了我的头上。”
温妤环视一圈,燕岸曾经大胡子的模样不由浮现在眼前。
她推开其中一扇门,李大娘道:“这是您曾经睡过的房间,和您离开那日一般无二。”
就连水杯的摆放都未曾动过。
“我带您来,也算是……想要完成平安的一个心愿。”
李大娘带着温妤来到了柴房处,轻轻推开门,一个崭新的浴桶摆放其中,上面还雕着精致的花纹图案,和整个柴房格格不入。
“平安说了,他答应您做一个新浴桶,只是还未做好,您便已经离开了。”
“这浴桶他做了许久,做成后便也一直摆在此处,没人用过,如果您不嫌弃的话,便用上一回吧,也算了了他的一个心愿。”
温妤闻言伸手摸了摸,沉默一瞬道:“既然是他送我的,那我可以带走吗?”
李大娘露出笑容:“那是最好了,他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当初李大娘并不同意燕岸去参军。
说她自私也好,她只想替自家小姐守好唯一的小少爷,一辈子平平安安。
但她又怎么会不了解燕岸,满腔仇恨一朝散尽,人也像失去了支点,他过的并不开心。
唯一的兴趣似乎也就是摆弄摆弄花草,还是路边随处可见的狗尾巴草。
“你忘了你说过,你和长公主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吗?”
“也许我可以试着努力去够到她的世界。”
“……战场无眼。”
“若我战死,娘你该欣慰,早在决心报仇的时候我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今仇已报了,我的命就是公主的。”
“你……你个臭小子从来都有自己的主意,落草为寇也是,想去参军也是,娘说不过你。”
“娘,若是真战死了,我就选择火葬,让人送我的骨灰回家……”
“呸呸呸,出发前就说不吉利的话,该打!”
“好好好,不说……等等,娘!你同意了?”
“我不同意有用吗?你这个臭小子怕是会偷偷跑去,我也不拘着你了,只要你平平安安归来就好!可别忘了,你叫严平安!”
“放心吧,娘!”
燕岸出发参军的那天,李大娘站在燕家祖坟前,蹲下身摸了摸燕夫人的墓碑。
“小姐,小少爷长大了,有心上人了。”
“就是呀,那心上人比天还高,小少爷要拼命去够。”
“奴婢知道他这些天一直不开心,可是昨天,他很开心呀……”
李大娘坐在墓碑旁絮絮叨叨起来。
清风吹过,拂过她布满皱纹的眼角,似乎在回应她说的每一句话。
而今日,李大娘抱着燕岸的骨灰再次来到了燕家祖坟前。
“长公主,这是我家小姐,也是平安的亲娘。”
李大娘将燕岸的骨灰放在墓碑旁,从怀中掏出手绢,擦拭起了墓碑,自顾自的说起来。
“我从小就跟小姐一起长大,我虽是丫鬟,但小姐一直把我当作妹妹,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带我分,还教我读书识字,嫁人也只带了我一个陪嫁丫头。”
“老爷很爱小姐,他们是庆阳出了名的神仙眷侣,小姐嫁作人妇却依然像未出阁的少女一般,待我更是于从前无二般模样,极好极好……”
“我原以为我可以永远陪在小姐身边,直到燕家出事那天,火光冲天。”
“小姐流着泪将小少爷托付给了我,燕家百口人被灭了门,从那日起,燕岸不再是小少爷,而是我李莹玉的儿子,严平安。”
“李莹玉这个名字是小姐给我取的,我从前叫李二花,小姐觉得不好听,她说我皮肤白,长得也秀气,像块莹玉一样,该叫李莹玉……”
李大娘眼角有些湿润,指尖摩挲着脸上的皱纹,“小少爷长大了,莹玉也老了,小姐见到我,怕是都认不出我了。”
温妤闻言也难免伤感。
宁玄衍在远处守着,并未上前,燕家的祖坟,他还是不要随意踏入的好。
只是看见温妤情绪有些低落的模样,他的心也骤然间像是被狠狠揪住一般,酸涩的很。
他看不得温妤这副模样,他的坏女人合该每日高高兴兴的。
而此时一旁的流春已经哭成了泪人,不停地用衣袖擦着眼泪,但那泪水源源不断地往外滚,根本制止不了。
她完完全全代入了自己。
流春泪眼朦胧地看着温妤的背影,她不敢想,她要是也像李大娘失去她家小姐一样失去公主,她该有多痛苦。
越想越悲伤,流春直接蹲下身抱着自己,将脸埋在膝盖中嚎啕大哭起来。
“流春?”温妤喊她。
流春听到声音,站起身一把抱住温妤,呜呜呜哭个不停,哽咽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流春、流春要、永远服、嗝……服侍公主,这一辈、辈子,下一辈子,嗝……下下辈子,公主去哪我就嗝……去哪。”
温妤轻拍着流春的后背替她顺气,温柔极了:“怎么突然表忠心了?”
“奴婢的忠心不、不用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