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显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海浪不知从何时起逐渐汹涌，海风卷的衣摆翻飞，暗色的天际连着海面，透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启宁看着他和小吴交谈，很快两人分开，他朝这边走来，清晰过于内敛，摸不清他今天谈的结果如何。
关上门，只有两人在的空间里，启宁率先问道：“怎么样？”
“没谈拢，”贺显的语气稍显沉重，“他们的要求太过了。”
所以在还不知道有没有李玄消息的情况下，他还是拒绝了杜一成。
启宁可想而知，那人提的条件有多难搞，才能让贺显放弃拿到李玄的消息也要拒绝。
不过还好他没有勉强接下。
“没关系，唐颂一已经知道李玄现在在哪了。”她还在纠结怎么把李玄的情况告诉他，暂时没说，“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贺显看着她的眉眼，平静许多，“嗯。”
游艇准备归岸，事情结束，没得到想要的，贺显居然也没感到多少烦闷。
他牵过启宁的手，“跟唐颂一联系上了吗？”
启宁点点头，“他说李玄重病……在医院里，等下了船，我们就过去。”
“好。”
外面开始下雨，风浪较之前强烈许多，船身颠簸，启宁不小心没站稳，被贺显扶了一把，顺势抱在怀里。
启宁是想起来的，但贺显没这个打算，他往小窗户外看一眼，拍两下启宁的后腰，让她老实点。
启宁的话还没说出口，有人敲门，小吴说：“哥，台风来了，你注意点，不过很快就靠岸了。”
贺显应了一声，扶着启宁的后背让她靠得更近些，“听到了？”
“我自己坐好不就行了。”
启宁最清楚贺显私下里毫不吝啬肢体接触，但今时不同往日，她还没那么快适应。
可贺显不放开，她羞恼地瞪他一眼，在被动的摇晃中扶住他的手臂。
之后没多久启宁开始晕船，那滋味并不好受，心口憋闷得厉害，脸色白了几分，难受的很。
贺显察觉出她的不适，摸摸她的脸，凉凉的，“晕船了吗？”
“嗯……还有多久能到？”
“快了。”贺显让她靠在他怀里，力气倾泄给他，“闭上眼休息一会，我让人送晕船药过来。”
启宁倚在他胸口，闭着眼努力压制心里的晕吐感。
实在不舒服，她尽力缓和，轻声开口：“三哥，我有件事还没跟你说。”
贺显给小吴发过信息，搁下手机，圈住她，“什么？”
“唐颂一说李玄可能要……不行了。”启宁顺手揪住了手边他的衣服。
“……查清楚了？”
启宁觉得这么重要的情况，唐颂一肯定确定好了才告诉他们的，这一点贺显不会不知道，他还要问，应该也是不希望看到这个结果吧。
手指捏紧，启宁同样不想接受，可没办法，
陷入短暂沉默，贺显说：“去看了再说。”
这是他的决定，启宁只是旁观者。
她感受到他情绪的跌荡，害死妹妹的凶手马上就要见到了，对方却要死了，就连她刚刚了解，也觉得造化弄人、难以接受。
想了想，启宁抱住他的腰身，收紧双臂，脸也往他怀中埋了埋。
小吴很快把晕船药送过来，启宁吃了之后去床上躺了会，迷迷糊糊打起瞌睡，下船时还是被贺显叫醒的。
下了船，贺显让启宁先回车上，他留下收尾。
车里有水，启宁喝了小半瓶，舒服多了。
贺显回来后没让她开车，怕她没缓过来等下晕车。
他瞧着并不放松，启宁问他：“现在去找李玄吗？”
“你想先回家，我可以先送你回去。”
“没关系，去医院吧。”
启宁理解他知道李玄下落后，一定很想亲眼见到李玄，何况李玄重病垂危，去晚了说不定就出什么意外了。
贺显找出一个一次性眼罩递给启宁，“睡会，挺远的。”
他心情不好，这时候聊什么都不大合适，启宁便也没打扰。
李玄所在的医院在鹂岛和华西的交界处，年代久远，设施老化，一般人都不会去选择来这看病了，大多是一些邻近的老年人图方便来看看小毛病。
他在这，很好理解，毕竟是刚从鹂岛转移的，这地方不太好找。
启宁看到李玄的时候，想到可能还有一个原因，是他的情况实在太糟糕了，经不起远距离的折腾。
真如唐颂一所说，躺在病床上的人，一眼便能看出病得十分严重，他的医生也说情况不妙。
病房周围没有其他人，贺显说可能那些人知道李玄要不行了，没必要再花费时间精力帮他隐藏行踪。
李玄双眼紧闭，大概已经连睁眼看人的行为都做不到了，贺显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他一丁点反应。
将死之人，模样看着有些瘆人，启宁站在贺显身侧，很快转移视线。
气氛沉闷压抑，启宁更多的是受贺显的影响，她没说话、没过问，同时更没有想到贺显一直一言不发，居然想动手。
感到他要做什么，启宁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飞快抓住他的手。
她紧紧抓着，生怕一松力，贺显就把李玄的氧气面罩摘了。
“别……”
贺显的力气很沉，目的十分明确，启宁侧身挡在他前面，改为抱住他的手臂，对他摇头，“千万别，冷静点。”
再怎么恨李玄，他也不能动手。
他眼中的情绪让启宁陌生，手上却不敢松懈。
僵持半分钟，启宁察觉到他的态度有所软化，把他拉开一步，离病床远一些。
“出去再说吧，好不好？”
她始终搂着贺显的手臂，贺显垂眸，被她拉到外面去。
启宁真的很怕他突然对李玄做什么，到时候真的得不偿失了。
看着她紧张小心的样子，贺显轻叹一声，“走吧。”
“你、那他……”
“既然要死了，我还能做什么？”
但那一瞬间，他伸出手时，的确动了“帮”李玄一把的念头。
他承认，他恨不得亲手弄死李玄。
让他四处躲藏这些年都算是让他好过了，就这么死了都算是他走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