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五,傍晚,上据城。

    林尘府上。

    冬日里天本就黑得很早,在上据城这样堪称南陆最北的地带就更是如此。

    而此时褚司白的眼前,更是一片黑不溜秋。

    “来来来,就是这里……这个房间,该转弯了,小心门槛!”

    褚司月拉着蒙着眼睛的褚司白,一步一步地把她引到房间门口。

    小司月竟然能一边牵着别人的手,一边控制小车后退,而且看起来毫无迟滞之意,可见也是相当熟练了。

    “你要小心门槛才对吧?”褚司白柔美的嘴角微翘。

    整洁的黑布蒙在她眼前,在她脑后干爽的高马尾下打了个结——现在不止褚司月,连褚司白的发型也变成林尘爱好的形状了。

    于是她暴露在外的就只有白玉般的鼻尖,以及鲜嫩得吹弹可破的脸蛋。

    遮住半边脸时,原本就明艳动人的绝色更添神秘与魅惑。

    “我常去的这几个门槛上早都架斜啦!不用担心我!”司月说着,把她拉进了房间内。

    虽然蒙着眼睛,但褚司白还是能在脑海中辨认出,这是她们平时吃饭的小饭厅。

    “嗯,你就站在这,还不可以把眼罩摘下来哦。”司月这么说着,松开了她的手。

    褚司白听见轮椅的声音往后,然后是木制房门被拉动的“吱呀”声,接着门彻底被关上的一声轻响。

    “是要吃晚饭吗?那样的话把我眼睛蒙上干什么?”褚司白什么也看不见,司月的手又松开了,这让她不由得催促道。

    这时,褚司白忽然听见细微的摩擦声,同时觉得眼前的颜色变了。

    虽然闭着眼、蒙着布,但人也是可以感觉到外界光线的变化的。

    褚司白此时,正是感受到眼前忽然变亮了一点。

    红光……是点燃了蜡烛……

    褚司白心想。

    然后,第二点和第三点红光跳了出来。

    褚司月小车滑过的声音来到了前方。

    “好啦!可以摘下眼罩了!”司月说,声音里似乎有一些紧张的颤抖。

    褚司白点点头,素白的双手挽到脑后,解开了黑布的结,把它拉了下来。

    睁开眼睛,眼前如她所料的是三点火光,不过托着火光的红烛极细。

    它们摆在三个铜制的小托盘上,托盘又摆在一个比脸盆稍小的白色的矮圆柱上,上面似乎还用什么颜料写着字。

    烛光照亮了一男一女两张脸,司月和林尘围着桌子坐着,一齐看着她,然后开始齐声唱一个傻里傻气的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褚司白忽然觉得眼眶一暖。

    她微微弯腰低头,看见那个白色的矮圆柱上写着七个字。

    歪歪扭扭的,不过还是能勉强辨认出,是“褚司白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傻里傻气的歌唱完了,司月开心地笑着,大声说:“姐姐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褚司白。”林尘微笑着说。

    褚司白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只哼哼地笑了两声。

    “我怎么觉得你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傻里傻气’四个字啊?”林尘装作不满地拍了一下桌子,

    “我还能给你唱个更流行的。”

    他清了清嗓子:“和所有的……啦啦说……啦啦……”

    “大概是这么个调子,你凑合听吧。”

    褚司白这次是真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发自内心、毫无掩饰、悠然神怡地露出了笑靥。

    无论是在司月还是在林尘眼中,她分明是素颜,此刻却美得如同盛妆的新娘。

    红色的烛光是她的盖头,盖头下,红嫩的嘴唇如意而期待地笑着。

    深湖般的瞳孔里仿佛荡漾着无边无际的笑意,晶莹从她俏丽的眼角溢出。

    “是司月告诉你我生日的?”她笑着用白葱似的手指在眼角点了两下,问林尘。

    结果司月抢先把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不是我!”

    “是他先找我说要给你过生日的!”

    褚司白转而狐疑地看向林尘。

    林尘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我用秘术算出来的。”

    褚司白先是嘟起嘴,而后娇笑着白了他一眼。

    如果这时有一面镜子对着她的话,她一定不会相信镜中的那个面如桃花的人是自己。

    此时一切值得忧烦的事都被冲淡了。

    “那么——”

    林尘看着她如春如花的笑容,眨了眨眼,轻声说,

    “该许愿吹蜡烛了。”

    褚司白在他旁边坐下:“这是哪里来的习俗?”

    “这是传说中羽人过生日的习俗。”林尘张口就来,

    “来,许个愿吧!”

    褚司白坐着想了想,终于还是开口轻声说:“我希望褚司月和林尘可以度过幸福安康、长长久久的一生。”

    “哪有你这样许愿的。”林尘笑说,

    “换一个吧,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然后一口气把所有蜡烛都吹灭了。”

    “这就是我现在最大的愿望了,没有什么好换的。”

    “我说……”

    “希望我们三个人都可以平平安安的!!”褚司月看不下去,突然大叫一声,然后一口气把蜡烛吹灭了。

    房间里顿时一片漆黑,每个人都看不清其他人的脸,但都能感觉到有三颗有朝气的心脏跳动着。

    “那愿望就定成这样了!”林尘连忙说,

    “得把周围的蜡烛点上。”

    “哎呀,我手磕着了!”

    “别动,司月,让我们来……”

    “谁、谁在碰我的腿?”

    “轮椅挡着我了!”

    “嘻嘻,痒痒的……”

    “喂谁在我腰上乱摸,褚司月?!”

    ……

    直到褚司白把第一支蜡烛点上,照见三人贴在一起,各自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咳咳……”林尘咳了两声,点亮了更多的蜡烛,坐回了自己座位,

    “然后我们来吃晚饭,这个叫‘奶油蛋糕’。”

    他说着把上面已经熄灭的蜡烛和黄铜的托盘去掉了。

    “这……原来是……能吃的?”褚司白有些惊讶,轻蹙柳眉。

    “你说这种话让我觉得有点受打击啊,”林尘这样说着,脸上倒也没有不开心的样子。

    他笑着把早准备好的短刀握在褚司白手里,

    “就算没那么好看,但它肯定是能吃的。”

    他握着褚司白的手把蛋糕切开,怕褚司白不放心,他还解释起来:

    “外层是牛奶、鸡蛋和糖霜做的,内层是鸡蛋、面粉、油和糖霜;写字的是果酱,果肉和蜂蜜调制的。”

    “我的姐啊……”褚司月啧啧道,“你是不知道这东西他做了多久……”

    褚司白看向林尘,林尘耸耸肩:“反正我也没事干。”

    说着把蛋糕完全切开。

    这其实还真不是林尘在谦虚或者推脱。

    他现在是真没事干,班都不用上了。

    战后林尘辞官在家守孝,每天的日常,除了打熬身体,就是和褚司月这妮子玩而已。

    偶尔会有人来拜访他,但不多。

    “拜访”这种交际活动在武人之间实在是不怎么盛行。

    来的人基本都是谢翼这样的林起峰故旧,交谈之间也没有什么利益往来。

    乘兴而来,兴尽而返。仅此而已。

    切回正题。

    三人各切了一块蛋糕在盘中。

    就林尘自己的看法而言,味道和从前吃过的自然不完全一样,但也不差。

    “真好吃。”司月舔着白奶油,喜笑颜开。

    “嗯。”褚司白手指在司月嘴角刮了一下,然后塞进自己嘴里,“就是有点太甜了。”

    “这个不甜就不好吃了。”林尘解释。

    糖、油、面粉1:1:1是和你开玩笑的?

    来自现代的甜食是这样的,不是亲手做了,你根本不知道要放多少糖才能有人家那个味道。

    晚饭算是用过了。

    现代的甜食过后,轮到古人的作息了。

    林尘搓搓手:“不知夫人可愿……”

    可惜,这时,有不速之客打断了他。

    窗户处忽然传来敲击的声音。

    林尘困惑地皱起眉头。

    褚司白却仿佛习以为常一般,走到窗户前打开一线。

    一个小竹管模样的东西被抛了进来。

    褚司白反应飞快地接在手中,然后从中抽出一张纸条,展开,就着烛光阅读起来。

    林尘……惊得说不出话。

    这……什么?

    哪来的人?又是哪来的东西?

    这是你家还是我家啊?

    没等他发问,褚司白就将纸上的东西总结了出来:

    “十月二十日,金帐国使节拓跋丰颜觐见皇帝。”

    “但所有参加朝会的大臣都对当日发生的事三缄其口。”

    “就结果而言,大饷幽州三军的议案似乎是被搁置了。”

    “第二天,一队廷尉府的吏卫被派出,目标是幽州,任务是核实战报。”

    她突然翘了翘眉锋,似乎后面的消息连她也感到讶异。

    “在十月二十五的朝会上,朝廷有意调一拨幽州将领入京……”

    “由荡寇将军公孙宇蛇换而领幽州军事?”

    言毕,褚司白和林尘都陷入沉思。

    片刻后褚司白才开口说:“那位拓跋部的族人恐怕是提到了我的事。”

    “所以,这批廷尉府的人实际上是来查我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林尘好奇问。

    “反正是要杀头的人。”褚司白面无表情,抖了抖这张纸,

    “你怎么看?”

    “坐着看。”

    “……”

    “好吧,”林尘认真想了想,

    “幽州是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比起大夏朝廷,大家可能更信赖武威将军。”

    “也就是说,即使是来自皇帝的命令,只要我有意暗中阻挠的话,最少是能让它的效果大打折扣的。”

    “你的事我们之前也有布置,除了阳村之外,见过你们的军士我也打点过了。”

    “朝廷单是派十几二十个人来,我估计大概率是什么也查不出的。”

    “问题在于,朝中有人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有调人入京这样一出戏。”

    “打个比方,如果他们怀疑我,或者说谢翼私藏了钦犯,只要没有切实的证据,他们在幽州奈何不了我们。”

    “但如果我们去了天烛就不一样了。”

    “一方面他们在幽州行事能更加畅通无阻。”

    “另一方面我们在天烛没有根基,很容易就会成为别人的板上鱼肉。”

    褚司白看着他,默默点头,表示赞同。

    林尘倒是反过来追问她:“这消息,还有敲窗的人是怎么回事?”

    “我搭了一个简单的情报网,反正我看你府上闲人多,把人散出去,收集一些我们想要的情报。”褚司白解释道,

    “现在中州、青州和扬州都有人在。”

    “能耐啊你!”林尘大加赞扬,过了一会儿又悻悻地憋出一句,

    “刚才那人男的女的?”

    褚司白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

    她脸上有点淡淡的红,没好气地白了林尘一眼:“我手下不会有男子,都是女孩行了吧?”

    “呵呵……”林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然后又想起另一桩事,

    “那她为什么不直接敲门走进来,而是要来这么一出?”

    这下轮到褚司白不好意思了,她微微把头低下:“因为……这样更像……专业的……”

    “……”

    得,褚司白她有点中二病,其实也不是今天才知道的事情了——

    真可爱!!!!

    她的模样让林尘心里一阵荡漾。

    沉默了一小会,褚司白突然换了个话题问他:

    “你有……很难受吗?”

    “嗯?”

    “朝廷对你和你父亲的安排,很令人失望吧?”

    “你父亲林起峰本该有追封,有国葬的。”

    “你本来也应该加官进爵的……”

    “还好吧,毕竟……”林尘答道,后半句没说出来。

    朝堂上那位将来都铁定谥“厉”了,你对这帮虫豸还能有什么指望?

    “天烛就天烛吧。”

    林尘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张开时,脸上是淡淡的笑容。

    他直视着那个已经没那么清冷的少女,抬起手,穿过重重烛光伸向她:

    “那就让我们去天烛——”

    “搅动风云!”

    ……

    ……

    “这些天里搭了情报网……”

    “嗯……”

    握着褚司白细嫩的手,林尘忽然想起什么事,脸色一变:

    “你花了家里多少钱??”

    (《能不用毒计吗,奸臣小姐?·卷一:两人》完)

    褚司月:喵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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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用毒计吗,奸臣小姐?最新章节第81章 过江之鲫(8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