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林爱云站在走廊拧干裙摆积水的动作一顿,蓦然抬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轻声细语回道。
“林,爱,云。”
原本被扎成辫子的长发被解开,湿漉漉的披在肩头,发梢扫过面颊,带着股楚楚动人的清冷感,平白扫得心发痒。
“是个好名字。”
“谢谢。”林爱云颔首,见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便转过身弯下腰清理鞋面上的污渍,纤腰玉臀,尚且稚嫩的曲线展露无疑。
皮肤白得发光,裸露在外的一节小腿,匀称又笔直。
萧城从兜里摸出烟盒,半阖下的眉眼模糊在指尖升起的雾色当中,思绪渐渐空荡,不明白自己何时有了这么好的耐性,竟能安然待在这小破地方浪费时间。
时间,最昂贵的东西不是吗?
眼尾微微扬起,瞧见那抹深蓝色跟在刘惠身后上了二楼,两人有说有笑,她唇角飞起的弧度格外扎眼,原来真有人笑起来是这么好看的。
可是萧城现在只想瞧瞧她哭起来是什么样子,毕竟哭起来才更有味道不是吗?
想到这儿,他悠悠然起身,打着伞回到了门口,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冲不远处跪着的江堰招了招手。
由于久跪,江堰跑过来时踉踉跄跄,险些栽倒在地,嗓音发哑:“城哥。”
“最后一次机会,给我查清楚。”
“是。”
江堰垂着脑袋,自然明白他指的是谁,直到萧城再次进了门,他才缓缓抬起头。
*
“你穿这套吧,统共没穿过几次,别嫌弃。”刘惠从衣柜里翻出一套米白色上衣和黑裤子递到林爱云手里。
“我感谢您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林爱云感激一笑。
闻言,刘惠脸上的笑意加深,正准备离开把空间独留给林爱云换衣服,可想到什么,又连忙转身,扭头看向她,有些欲言又止。
“惠姨,怎么了?”这么明显的情绪波动,林爱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于是又补充道:“您想说什么,就说吧。”
刘惠犹豫再三,望着对方真挚好奇的目光,终究是没忍住问出了口:“你跟楼下那位萧先生之前认识?”
“不认识。”林爱云摇了摇头,他们的确“不认识”,但不代表接下来会继续当彼此的陌生人,萧城这人一如既往“爱色”,嗯,准确来说是爱她的色。
不论在哪个年龄段相遇,萧城都会看上她。
按照她对萧城的了解,她有这个自信。
用后世比较流行的说法,那就是一见钟情,非她不可?只要她再加以撩拨,不怕他不上钩。
“嗯嗯,那位可是从京市来的大人物,咱这种普通人招惹不起,我看他……”刘惠是过来人,活了大半辈子,嗅着味都能猜到萧城的心思,更何况他从未多加掩盖,便更好猜了。
无非就是见色起意,想找小姑娘玩玩。
林爱云这种长得好看,又涉世未深的乡下姑娘,在他们眼里,好骗得很。
本想直接点破,想了想又觉得不合适,便叹了口气道:“总之,咱们离远点儿就行。”
林爱云听出刘惠口中的言外之意,心里很是开心她为自己着想,只是,那可是萧城,让她离他远点儿,这怎么可能呢?
原本以为要许久之后才能找到他,但或许是老天怜惜,才让他们现在就碰到了。
她一直以来都将重生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当作上天对她的恩赐,如今能够和萧城再续前缘,她只想好好珍惜相处的时间,又怎么会主动去疏远萧城。
可刘惠的一番话却让她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按理来说,这时萧城应该待在京市才对,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兰溪县?
思及此,林爱云故作好奇道:“京市来的?怎么跑这么远?”
刘惠没听出其中的不对劲,压低声音道:“还能是为什么?治病呗。”
可到底是什么病,林爱云再问,刘惠就不再回答了,只是叮嘱了一声让她快点换完衣服下楼研磨药粉,便打开门径直离开了。
“治病?”林爱云喃喃重复道,指尖不由抓紧了手中的衣服,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应该不是什么大病吧?毕竟前世萧城身体一直很好,到了老年也很少进医院。
反倒是她,由于年轻时在田地里太过劳累,后期一直小病不断。
想到这儿,林爱云紧绷的神情暂时得到了松缓,但不弄清楚其中真正的缘由,她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尽管有了刘大夫这层羁绊,可还是不能保证萧城什么时候会回京。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得想个法子,将萧城留下来,让他不那么快回京市,一旦他回了京市,下次再见就指不定是什么时候了。
意识到这点,林爱云加快了换衣服的速度,但是下楼后却不见了萧城的身影。
“说是有急事,走了。”刘惠见到林爱云四处找人的眼神,开口解释了一句。
“他是每天都来吗?怎么前几天没见过呢?”林爱云坐到自己往日经常坐的位置,拿起了药材放进碾槽当中,佯装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嘴。
刘惠正在收拾茶盏,听见这话头也没回道:“一般晚上来,人家可是大忙人,白天哪儿有空啊。”
晚上的话,她都下班很久了,难怪从来没见到过。
林爱云垂下眼眸,那岂不是两人刚好错开,能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雨拍打在紫藤花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直到临近下班,林爱云也没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她总不能蹲在门口等到晚上萧城来,再假装偶遇吧?这样的伎俩太过刻意,也很容易被看出真实意图。
万一被当成想“傍大款”的不正经姑娘,那可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大门被敲响,林爱云举着伞穿过细细的雨雾,刚打开门就瞧见张文月站在门外,手里拿着几把伞。
“小姨,你怎么来了?”这个时间点,她应该还在上班才对。
“请了半天假,给你们送伞……你换衣服了?”张文月明显来得匆忙,说起话来有些气喘吁吁的,注意到林爱云穿着的不同,下意识地开口问道。
“这雨下得太突然了,我还在路上就被淋湿了,还好惠姨给我借了她的衣服穿。”林爱云接过张文月递过来的伞,解释了几句。
“那就好,等晚上回去煮姜汤喝,别感冒了,我现在得给你弟弟妹妹送伞去了,你自己等会儿回来的时候注意安全。”张文月交代了几句,又马不停蹄地走了。
“小姨,你也要注意安全啊,路滑你小心摔倒。”
“放心吧。”
*
晚上大家伙围在一起喝姜汤,浓郁刺鼻的味道从厨房弥漫至整个客厅,丁荣浩丁荣春两兄妹捏着鼻子,怎么也下不去嘴,缠在丁卫东身边撒娇商量着可不可以不喝。
丁卫东被逗得没了法子,尝试性地开口道:“反正也没淋到多少……”
谁知道才刚开了一个话头,一道凌厉的眼风就飞了过来,直直扎进他的嘴里,成功截断他后面的话。
“少废话,都要喝,就你们两个矫情是不是?要是感冒了,那药比这个还苦,到时候我看你们怎么办。”张文月翻了一个白眼,眉头都没皱一下地将自己碗里的姜汤全部灌了进去。
“你们老娘都能做到的事情,你们做不到?说出去别给我丢脸。”
见状,两个孩子不敢再开口,只能乖乖地小口小口喝着碗里难喝至极的姜汤。
林爱云也觉得长痛不如短痛,咬牙一口气把姜汤喝了个干干净净,等喝完,胃里一阵翻滚,差点儿把全部吐出来,但幸好只是干呕两下,这下她真的不由佩服起从头到尾都面不改色的张文月了。
“爱云,你喝完了先去洗个热水澡吧,我得盯着他们三个把姜汤喝完。”张文月将空碗收进厨房里,扭头冲着林爱云说道。
“好,那我先去了。”林爱云点点头,回房去找了一套衣服才提着热水去浴室。
脱衣服的时候,布料磨得胸口有些发痛,这时她才发现早上被烟灰烫伤的地方破了一点儿皮,不是很严重,过段时间估计就好了。
等洗完澡,又把刘惠借给她的衣服洗干净晾好才出来,本来想帮忙收拾厨房,但是却被张文月给赶了出去。
“明天还要上班,你就早些休息吧,这儿我和你姨父三两下就搞定了。”
“对啊,我们来收拾就行。”丁卫东点头,出声附和,家中向来是张文月说什么是什么,他不会有别的意见。
既然这样,林爱云也没有再坚持,就回房先行睡下了。
见林爱云远去,张文月把丁卫东拉进了厨房,开门见山直接低声问道:“前几天让你打听的那件事,你给我办的怎么样了?一直拖拖拖,你是不是不想办?”
“媳妇儿你可冤枉我了,哪是我不想办啊,人领导母亲生病,请假回去照顾了几天,我都找不到人,上哪儿办去?”丁卫东摊手,脸上尽是委屈。
“那确实也没法子。”张文月皱了皱眉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见丁卫东话锋一转道:“但好在今天销假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