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青山蹙着眉头草草扫了一眼,不耐烦道:“有话便直言,莫要浪费众人时间。你究竟是要我们看什么?”
虽遭催促,姚碧桃确实一反往常的焦躁,耐着性子在掌中灰屑里拨弄,指着夹杂在其中星星点点的姜黄,说道:“诸位掌门尊长们请看,既然是烧炼金丹,为何綦灿灿丹炉残屑里会有这味药材?”
栾青山微微抬了一下下巴,江淮即刻会意,率先上前在姚碧桃掌中查看,先嗅后尝,面色骤然暗淡下去,严肃道:“姜黄?”
“姜黄”二字方一出口,筑阳殿内立刻变得沸腾起来,众人纷纷交头接耳,面色跟江淮一样冰冷惊诧。
分别坐在綦灿灿两侧的綦焕和綦浩然一同侧目相视,二人神色异常严肃。
怎......怎么了吗?綦灿灿本就心虚,现在被众人的表现惊出一身冷汗,差点开口就要问出这句话。
綦焕是最了解妹妹的,綦焕回首侧着脸,低声问綦灿灿道:“你为何会放姜黄?”
姜黄怎么了?
綦灿灿一脸茫然,就差脱口问出这句话来。
綦灿灿发愣,她不理解为什么就不能放姜黄,众人何必这么吃惊?搅得她的心七上八下,坐立难安。
“姜——黄——!”栾青山正颜厉色道:“綦灿灿,你来解释一下,为何会在烧炼金丹的炉里添加姜黄。”
“这、这......”綦灿灿怎么会知道,添了就是添了,还有什么为什么。
不过綦灿灿也知道,自己断不能如此回答,无异于忤逆尊长。
既然自己不知道,还不如先发制人,或许能蒙混过去。
于是綦灿灿反问道:“为何就不能添加姜黄。”
此言一出,筑阳殿内又是一片哗然声,大家七言八语,指指戳戳,使得綦灿灿更加心虚起来。
綦浩然也是一脸讶异,他轻轻拽了拽綦灿灿的袖口,低声关切道:“灿灿,你知不知道姜黄作何之用?”
綦灿灿当然不知道了,她只是知道姜黄经常可以搭配着天仙藤、白术、羌活、白芷梢等物一同入药。
在伊阙分宗的药房里,消痈肿和散瘀血的丹药中都经常能见到它,所以綦灿灿认为姜黄必有妙用,在头一日择选药草的时候毫不犹豫拿上了它,就是这么简单。
见綦灿灿抿着下唇一言不发,綦浩然又急道:“难道你就没看看先前丹圣的《丹阳窾要图》吗?上面有写五转丹择选药草的配方啊。”
綦灿灿眉心颤动,心中不安。她当然没看了,反正瞧了也是瞧不懂,加之揽月已经送了一枚现成的五转丹给她,她才不多操那份心呢......可是现在后悔已然来不及了。
“呵——”姚碧桃冷笑一声,说道:“我的天啊!让大家都听听,你该不会是连姜黄的功效都弄不清吧?”
姚碧桃冷嘲热讽,綦灿灿直勾勾瞪着姚碧桃,心中暗道:死就死吧,但是总得死个明白吧?于是綦灿灿说道:“你既然那么聪明,你倒是说说为何就不能放姜黄!”
姚碧桃得意到就差用两只鼻孔喷向綦灿灿了,姚碧桃说道:“你可听仔细了!姜黄虽可治积气作膨,但亦破血行气。也就是说,入药没有问题,却不可用于烧炼金丹。凡金丹中添加姜黄者,金丹无法凝结,更别说成丹了!”
“啊——?”綦灿灿没有想到,这姜黄竟然还有这般弊病。
姚碧桃紧跟着逼迫道:“说吧!你这枚五转丹究竟从何处而来?!你若说不出来,那就只可能是你为了伊阙分宗得胜出风头,不择手段偷窃来的!”
面对姚碧桃的挑衅,愤怒驱散了綦灿灿所有心虚感,綦灿灿冷眼直逼着姚碧桃道:“五转丹是我的,跟伊阙分宗有何关系!你休要殃及伊阙分宗!”
“唷——你这时候倒是作出一副刚正之貌。江湖之人皆知伊阙分宗素来重剑术,轻丹法,是绝对烧炼不出五转丹的。要我说,伊阙分宗之所以在江湖中这般受人轻贱,就是因为出了你綦灿灿这等累赘。”
綦焕再也听不下去,腾身跳起,直指姚碧桃道:“姚碧桃你闭嘴!否则我可不客气了!”
姚碧桃白眼相看,嗤之以鼻道:“怎么着,你还......”
“都——住——口——”
争执中,一个威严雄厚的声音响起,栾青山侧身让开一条通道,含光子禹步而出。
含光子即便不说话,也已自具威严,姚碧桃只得将未吵完的话重新吞咽回腹内,负气忍性。
含光子转看着綦灿灿说道:“说吧,五转丹从何而来,是否偷窃。”
“......”綦灿灿强忍不语。
含光子又道:“你若不说,那便是做实了偷窃这种可能。老夫只能将伊阙派本场考核比试的成绩清除,再将伊阙派请出?鼓学宫,撵回伊阙去。”
“什么?!”綦焕和綦浩然异口同声,惊愕道。
“灿灿?说啊,五转丹从何而来?”綦焕催促妹妹道。
“哥......对不起,我......”綦灿灿陷入两难,眼下她已经根本不为自己丢进颜面的事情而苦恼,而是既不想出卖揽月,又不想害綦浩然此行落空。
綦焕急道:“对不起什么?错了就是错了,说出真相,认个错就是了。”
“灿灿......”面对为难且倔强的綦灿灿,綦浩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綦浩然是了解綦灿灿的,綦灿灿重情义,她不肯说,一定是为了维护着什么人。
可綦浩然也不想就此被撵出?鼓学宫、打道回府,更不想强逼綦灿灿。
綦灿灿看着綦浩然,权衡两难,眼底泛泪道:“浩然哥......”
綦浩然还是头一次看见綦灿灿这般艰难选择,心中说不出是责怪还是担忧更多一些。
綦浩然最后再次想要确认一次,说道:“不能......不能说吗?”
“......”綦灿灿默不作声地垂下头去,躲避开綦浩然殷切的眼神。
她肥嘟嘟的双手紧握成一团,指尖几乎就要透过皮肤掐进骨头里,足可见是下了一股狠心。
见綦灿灿一股宁肯负屈而去的样子,含光子叹了口气,说道:“既你不说,那便是默许五转丹来路不明,就得在原先欺哄的罪责之上多加一条偷窃,今日便撵出?鼓学宫,伊阙派盟会成绩尽数清除。”
“这么说......”綦焕道:“这么说伊阙派半月来的心血全作废了?”
“自然是。”栾青山厉颜正色道。
含光子和栾青山的话,换来的是伊阙派上下弟子们的一片沉默。
突然间,人群里一个轻柔地声音喏喏说道:“五转丹若真是偷窃所得,那么施主为何人,为何不曾见有人报失?”
这声音引起了栾青山的不悦,声音有些耳熟,他在人群里寻找着说话之人。
栾青山刚要对那声音呵斥,却见红叶夫人先一步责备道:“绯绯,伊阙派之事与你何干,休要掺言!”
原本在众人面前还有些柔弱怯懦的程绯绯经此一训,反倒像是干脆豁了出去,她深吸一口气撞了撞胆子,大声回驳母亲道:“母亲和舅舅素来教导女儿说:‘单文孤证,不足为据。’姜黄仅能说明五转丹非綦灿灿所烧炼,却不能说她偷窃。常言道,信而有征,无征不信。好端端一个姑娘家,大家怎好给她冠上一个偷盗之名!”
啪——!!!
程绯绯话还未尽,一道清脆爽利的耳光声响彻整个大殿。
栾红叶掌掴在女儿脸上印记立刻渗出隐隐殷红,犹如一片映在程绯绯脸上的秋日里的枫叶。
“绯绯——”綦灿灿大张着嘴巴,吃惊又心疼地看着那个为自己辩解的结拜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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