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子那边宣布完百派成绩后,便驱散了众弟子们各回寝殿修养心神,以备明日开始,持续九日的荼鏖比武。
荼鏖比武划分为男女两组,出赛者每派至少两人,至多四人,出赛的次序由明日巳时一刻于荼鏖台前探筹抓阄而定,且一经抓定,不可更改。
每派至少两人?揽月垂眉低目,眼尾偷偷扫视斜后方聿沛馠所在的方向。
穆遥兲瞧了一眼揽月,亦顺着她的目光回视一眼,只见聿沛馠仰首望天,漫不加意,想来他丝毫没有应战的意思。
聿姵罗阴冷着脸,微抿嘴角,弯起一抹刀锋般凌厉的弧线,眸色里满是暗淡冰冷,丝毫不加任何虚伪的掩饰。
大概是感受到穆遥兲和揽月一齐投来的目光,聿姵罗的垂目长睫动了动,双眸微微斜睨过来,眼底深处传递过来的却是冷酷与嘲讽,两抹青山远黛般的柳叶眉眼之间透着凌人傲气。
这目光哪里像是在看轻如手足的同门伙伴,更像是在看深雠大恨的仇人!
穆遥兲叹了口气,将目光收回,心中已有数,聿沛馠和聿姵罗明日是不会代表阆风出战荼鏖台的。
穆遥兲对聿沛馠的态度上思前想后,身边的弟子们已散去多半,他逆着人流,任由他们挤过自己身侧,曾着他的肩膀错身而过。
见聿沛馠也准备台步离去,穆遥兲匆忙唤道:“沛馠,你等一下!”
聿沛馠的身体一怔,他分明是听到了穆遥兲在叫他,然而他却没有停下,头也不回地汇入人群,朝着丹阳殿外快步行去。
只有聿姵罗以余光扫过穆遥兲一眼,但也什么都没有说,依样闪身而去。
“算了遥兲。”揽月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现下寰宇还在昏迷,你又不会剑术,如何能......”
穆遥兲说道此处又忙打住,他的眼光不由自主地扫过揽月双腕上裹着素纱用以遮掩的伤口。
“不是需要二人就足以吗?加上我不就刚好。”揽月若无其事,云淡风轻。
“莫要乱来。大不了咱们阆风荼鏖比武作弃,你也不可勉强自己涉险。要知道此项比试可与前面三项不同,皆是神兵利刃,吉凶难料。”
穆遥兲知她强为欢笑,穆遥兲的身体里翻肠搅肚,为她说不出的牵肠揪心。
“可是,荼鏖比武群集了天下英萃,人人文武兼资,皆为当世间雄烈过人之士,即便是可以不要阆风的排名,但遥兲你难道就不想同他们并驱争先,一较高下?”
“......”穆遥兲怎么会不想,难得百派齐集,修习之人皆跃跃欲试,千帆竞发,互争雄长。
尤其他这种自幼便一丝不苟,经千锤百炼的绝伦逸群之人,更会期待日月争光。
穆遥兲的心思虽被揽月戳中,但理智更胜,穆遥兲仍坚定摇头道:“不行,那我也不能令你涉险。”
“我不会涉险的,比武素来优胜劣败,既然打不过,我便寻隙服输落下荼鏖台。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穆遥兲沉思默虑,清眉朗目下似有一瞬间的松动。
就在揽月以为穆遥兲即将被说动的时候,另一个声音笃定而起,说道:“我也认为此举尚有不妥。”
“陈朞?”
“陈朞兄。”
受过陈朞多番帮助,揽月和穆遥兲似乎也慢慢习惯了陈朞会出现在他们身边。
说真的,陈朞给他们的感觉越来越不像异姓陌路,目知眼见,已在岁月无形当中变得熟悉起来。
穆遥兲对他最初的戒心也慢慢放了下来,虽不能比及秦寰宇、聿沛馠那般足够能抵足谈心,也已与卜游间的兄弟友谊相量一二。
当然了,这份距离上的拉进,大多还是归功于陈朞他自己。
陈朞此人知识大体,敏锐进退,乾坤融结,一柱托天,已然将揽月之事看作自己之责,撑门拄户,实为担当大器。
要不是众人皆知陈朞已继任玄霄一派之掌,弄不好还会误以为他也已兼济阆风五人之首,受命危难之间,大有领袖之风,也更像是已将自己摆在揽月夫婿之位。
揽月并不讨厌陈朞,老实说,在秦寰宇无法陪伴的日子里,她似乎有些养成了过分依赖陈朞的坏习惯。
只不过陈朞现在当着穆遥兲之面关心善阻自己,揽月还是感到寄颜无所,慌张逃躲。
看到陈朞近身靠前,揽月意急心忙,反而拔足往含光子所在的讲坛一角跑去,边跑边道:“你们聊吧,我,我去将九转丹取回来。”
“揽月当心!”穆遥兲脸色一变,连声提醒。
“呀啊——”
揽月手脚无措,险些撞上了逆向而出的几个外派弟子,那莽撞冒失的样子格外使人怜爱,丝毫不见先前烧炼九转金丹之时与?华掌门栾青山心高气硬,天骄不群。
“风仪——注意风仪啊!”穆遥兲见她失张冒势之状,穆遥兲闭了一眼,以手掩面,实不忍心瞧下去。
他不尴不尬地瞧了一眼陈朞,啼笑皆非替揽月打马虎眼道:“唉,大大咧咧,不拘小节,让陈朞兄见笑了。”
陈朞嘴角勾起一道极好看的弧度,像是万千星河里绽放出一朵睡莲,静谧温柔,似朗月入怀。
陈朞面向揽月行去的方向,温声说道:“不妨事。豪爽洒脱,动静皆宜,实属难得。”
穆遥兲看到陈朞眉宇舒畅,顾盼多情尽在眉梢,明明无瞳的眼眶里居然透着柔光,周身如阳光温柔了空气。
同为男子,穆遥兲可以感受到陈朞的粘缀相思,意切情真。
穆遥兲暗叹着:寰宇,你可得快些醒来才好,否则任天下哪个女子能抵御陈朞这般殷勤痴情。
......
离开筑阳殿后的弟子们各自归去寝殿休憩,养精蓄锐,只待明日的荼鏖比武。
天边彩云悄然退去,露出红霞色的幕布,庭院树影拉长,沐浴华光。
本该清新养志之地,此时却弥漫着沉沉死气,郁结难舒。
姚碧桃挥臂甩出一只浅墨古雅的彝器,将它狠狠的摔出鲸香寝殿。
彝器穿过殿门直抵庭院廊柱,只闻清脆一声,便再也没有器皿原先古香可爱的样子,而是稀稀拉拉碎成鱼鳞状,又噼噼啪啪落到地上。
这般手力,可把在外侍候的几个女弟子们吓得花容失色。
见此状,大家已知姚碧桃极端愤怒,纷纷低了头,踮起脚尖,闭口藏舌,侧身绕过那段回廊悄声离去,生怕一个擦蹭声会惊动寝室里的姚碧桃,再牵连到自己身上招惹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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