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朞突然问他二人道:“你们说,如果栾青山想要生擒你们五人,会在何时动手?”
“怎么?”“咦?”
卜游和穆遥兲不解其意,但穆遥兲还是深思熟虑,回答道:“若我是栾青山,现在已然成功离间了姵罗和沛馠,若是寰宇一直不能醒来,就只剩下我能庇护揽月。且若是我参加了荼鏖比武,即便没有受伤,一旦进入决战,定然也会耗费大半内里修为,短时间内未必可以尽数恢复。那么在盟会第五项‘和衷共济’分组任务时,便是下手的绝佳机会。”
不愧是穆遥兲,慎思明辨,虑无不周。
“没错。”陈朞道:“我也是如此考虑。显然娄嫄应当掌握了他们的秘中要脉,我们必须在对方动手前从她口中探知,又或是直接将她救出。”
“那依你所见,我们该如何切入?既能救出娄嫄,亦可不打草惊蛇?”卜游凝眉问道。
“这就是为何请你相助的原因了。”
陈朞整整截截,异常严肃。
穆遥兲问道:“看来你是已经有了办法。”
陈朞道:“也算不上办法,只是秉承一个字——‘乱’!”
“乱?”穆遥兲和卜游相视一眼,而后又看向陈朞,等待他接下来的解释。
“没错,就是乱。”陈朞直言正色道:“江淮应当认为没有人知晓娄嫄的遭遇,他只需对外谎称娄嫄风寒便可。如果我们能趁学宫七颠八倒、杂乱无章时将娄嫄救出,让江淮摸不出娄嫄去了何处。”
穆遥兲道:“说得容易,这百派掌门皆在栖蟾殿中落宿,任谁又敢靠近作乱?”
“等一等。”卜游灵光一闪,突然间明白了陈朞的用意,他一字一板地问道:“陈朞,你的意思该不是要用......”
“火!”陈朞和卜游不谋而合。
“纵火?!”穆遥兲先是被这个大胆的主意惊得口眼大张,但很快他便沉静了下来,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言笑不苟道:“就这么办,咱们何时动手?”
陈朞道:“那就如栾青山之愿,赶在在‘和衷共济’分组任务之前,在荼鏖比武众人皆力倦神疲、麻痹大意之时。”
“好——”另二人当即应和。
......
待陈朞、穆遥兲、卜游三人回到荼鏖台的时候,台上台下人声腾跃,热闹非凡。
“你们三人这是去哪儿了?”娄皋站在揽月身前,远远地对他们喊道。
陈朞冰炭不言,自然不语。
卜游志高行洁,想起娄嫄的遭遇,被内心的矛盾与焦灼压得喘息不能,只能别看脸佯装若无其事,看向荼鏖台中央涌动的人群。
穆遥兲心中纠结,忧愁暗生,他眼见娄皋问话,陈朞不答,卜游也不肯答,那独剩下自己再不可不应声。
穆遥兲不是个善于扯谎的人,此刻慌乱焦灼,搓手顿足,最终只能忍痛强言道:“我们三人情投意洽,乐趣相通,故而约在僻静处聊了一阵男人间的话题。”
话刚说完,穆遥兲又像怕娄皋不信一样,连忙又加了一句:“此处太闹太吵。”
娄皋皱了眉打量了那三人一遍,小脑瓜里不知琢磨了些什么,突发奇想,歪了脑袋说道:“嘶——我也是男人啊,为何你们不喊上我一起?”
“嘶——”穆遥兲脑中一遍迅速打转,一边张嘴倒吸一口冷气,一副欲说还休之状。
穆遥兲心中懊悔,回来之时沿路千思百虑,怎么偏偏就忘了编点谎话骗这孩子了。
卜游连忙接上穆遥兲的话道:“我们在聊成人喜好之事,你尚未成人,未必以此为乐趣,故而便未相邀。”
娄皋是最不喜他人将自己标上“男孩”标签的了,蓦地拉长了脸,老大不乐意的样子。
口中嘟囔着:“我都是能赴?鼓盟会之人了,就证明咱们都一样好吧。”
就在三人刚以为已然将娄皋搪塞过的的时候,却听娄皋猛然抬头,突然醒悟道:“噢——我知道了!”
陈朞后背冷汗涔涔,无所适从,他的身体似乎已经比大脑更先预感到“不妙”,真不知道这个孩子会胡乱想起些什么来。
不知该说娄皋果然不负陈朞呢,还是陈朞料事如神。
娄皋茅塞顿开,明明面前站了三个身躯凛然的男子,他偏指着陈朞对揽月说道:“殷姐姐,就是他!”
“什么?陈朞怎么了吗?”揽月素心茫然。
卜游和穆遥兲也纷纷看向陈朞,如坠烟雾。
陈朞面色窘危,不知此刻该说些什么方可扭转话锋,只希望娄皋不要妄言轻动。
一时间,陈朞的身体僵硬,扎手脚舞,罔知所措。
别说是揽月了,就连玄霄门下弟子也不曾见过一向炼达世事、方寸不乱的掌门如此心绪慌乱,拙劣遮掩的样子,纷纷从荼鏖台中央投来异样的目光。
令陈朞庆幸的是,娄皋尚能顾及娄嫄闺名,再开口之时有意压低了声音,但也足够能让揽月听得清楚。
娄皋嫌弃指责道:“就是他,昨晚窥探我姐姐闺房,一眼还不算,还要多瞧几眼。”
“啊?”揽月忽然着星眸,目瞪口呆地望着陈朞。
陈朞无以为辩,仓皇摆手道:“没有,不是。”
穆遥兲和卜游愣着两眼骇然道:“陈朞兄,竟然还有此事?”
有没有此事,别人不知道,你二人还在此装什么傻啊?!
陈朞心明眼亮,这穆、卜二人分明是明知故问,有意作出大惊小怪之状,乐得瞧陈朞的热闹。
瞧着穆、卜二人故作失惊打怪的样子,陈朞恨不得就将昨夜真实的缘由脱口倒出,以正清白。
反正是一个娄嫄的生死,自己凭何多事一举,反摸黑了自己在倾慕之人心里的印象。
可想是这么想,一旦陈朞的摘星术触及到娄皋的碧瞳,便立刻和昨夜栖蟾殿里娄嫄的碧瞳联系在一起。
那番哀怨断肠、失林之鸟的跌落之景重映脑海,使得陈朞着实对娄皋发不出任何脾气。
没想到娄皋这家伙竟然面折人过,丝毫不给陈朞留余地,仍旧带着指佞触邪之势,对揽月说道:“殷姐姐可切勿上当,我懂的,三个把男人凑在一起若是有何共同癖好,也定然是色胆迷天之事。”
“喔?这样啊。”揽月星眸转盼流光,倒没有多说什么。
她的眼光先是落在穆遥兲脸上,而后又一一掠过卜游和陈朞,有种那人寻味的探索与审视,似乎在找寻着什么破绽。
娄皋还一本正经,悄声道:“真的,我那四个同门,也皆是这么传的。说是,摘星术若用来窥探浴仙池,必然大饱艳福。”
陈朞负诟忍尤不再挣扎,由着娄皋对自己评头论足。
奇怪的是,揽月竟好像表现得对此事毫不关心,只是随着娄皋点头应和几声,便绕过这个话题,看向荼鏖台正中的方向,好像她更热衷于比武探筹抓阄的结果。
陈朞心中忐忑,上不上来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不过准确的说来,应当是吊胆提心更为准确,还不如揽月她跟着娄皋一起嗔斥自己更让人舒畅,这样自己还能分辩几分。
结果揽月却是不发一言,陈朞反而是百喙莫辩,否则只会使自己越描越黑。
见陈朞窘境,卜游垂着脸哑然失笑,穆遥兲倒是颇有兄弟间体恤之心,走上前来拍了拍陈朞的肩膀,却也忍俊不禁。
陈朞只能咽泪佯欢,暗自感叹好人难为啊。
荼鏖台上鼓声再起,众人运气齐声而和,响彻云霄,振奋激昂。
卜游说道:“看来是出赛的次序已定,我先去瞧一瞧卜澎他们探筹抓阄的结果。”
“快去吧。”此场阆风弃权作罢,穆遥兲倒是轻松不少。
见陈朞纹丝未动,穆遥兲提醒他道:“你身为玄霄之掌,难道不去瞧一下令弟和门下弟子探筹抓阄的结果?”
陈朞嘴角微挑,只淡淡道:“皆已明了。”
穆遥兲拍了脑袋,恍然大悟道:“啧,瞧我,忘了你有摘星术在身了。”
穆遥兲实则记得,只不过没想到陈朞摘星术的目光所及竟然如此深广,足可见其修为非同一般,庆幸玄霄一派是友非敌。
百派探筹抓阄已毕,揽月这才想起来陈朞还站在自己和穆遥兲这里,她吃惊道:“陈朞你也不参加荼鏖比武吗?为何还同我们在一处?”
“无妨,玄霄本也不在乎些虚名。就让陈胥他们历练一番就好,见识百派之能,免得仗着摘星术在身,便雄心万丈。”
即便陈朞语气云淡风轻,但揽月明白,多半是陈朞担心在荼鏖比武环节耗费太多内丹精元,若是后面栾青山再有举动,怕会力不从心。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却不能戳破,只能沉默。
揽月面对陈朞时便是如此,并非她无心释然,而是只有这样才能佯装坦然的接受陈朞的付出。
娄皋夹在两人之间,忽闪着圆碌碌的碧瞳,灵气四射。
他静默听着模棱两可的对话,感受到有些云遮雾罩的两可氛围,身上蓦地有些不自在,浑身拘束地耸了耸肩,仿佛自己站立的位置不是特别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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