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荼鏖台中央方向行来两个人影,一臃肿一娇瘦,胖者活龙鲜健,瘦者细柳纤肢,正是綦灿灿和程绯绯。
二人掌心各自攒撵一团纸条,一脸悻悻而来,垂首丧气。
陈朞遥遥忘了一眼,便低头对娄皋道:“走吧。轮到女孩家说闺房之话了。”
娄皋瞧了一眼,也只好随着陈朞避开些距离,由着那三姊妹们畅抒己意。
还隔着老远,揽月便瞧出綦灿灿情绪不高,还不待她凑前,便迎上去问道:“如何?是探筹抓阄的手运不佳吗?第一场是同何门派的弟子比武?是对手太过强劲吗?”
“唉,还的确是手运不好。”
綦灿灿焦眉苦脸的摊开掌心里攥着的纸条,只见上面赫然写了六个殷红大字——“君山派褚锦心。”
揽月凝眉,小心地问道:“褚锦心的修为这般不可企及吗?”
“那谁知道。”綦灿灿有气无力道:“我也是头一回听闻江湖中还有这么一个门派的存在,对他们一无所知,无法评判,只能等交手过后方知短长。”
“既是尚未交手,你的情绪何苦低落无神?”
程绯绯在一旁替綦灿灿答道:“你还想不透灿灿吗,她肚子里素来不藏掖东西,最恨那些口大唇薄、于人背后暗中手段之人,尤其还是对你和阆风下手,故而觉得肮脏。”
揽月笑道:“肮脏也得上台较量啊,难不成你对允光没有信心?”
被揽月一激,綦灿灿立刻抖擞精神,昂首奋起道:“这怎么可能!我的允光剑擒尽妖邪,铲除奸宄,无往不胜,怕她不成?不过就是觉得君山派门下弟子一个个行踪鬼祟,藏头露尾,不是名门之举。”
揽月笑劝道:“可谁让你偏抽中了呢?”
程绯绯亦道:“是呵,那你便休要手下留情,一轮将褚锦心击败,便再也不需见她了。”
綦灿灿成竹在胸,自信笃定道:“那是必然。丹阳术我綦灿灿虽与你天壤悬隔,但论剑术,我哥綦焕算是登峰造极,那我綦灿灿就是炉火纯青,绝不会给你们还有伊阙分宗丢脸。”
揽月诚挚鼓励道:“这话我信,允光剑力敌千钧,渊深难测,在浴仙池上便已见识过,相信此次比武定可勇冠荼鏖台,神鬼无双。”
綦灿灿在自家姊妹面前倒也不伪作谦虚,她笑道:“那倒不必,还是得给我哥留出一袭之位的。允光虽锋芒逼人,但你们还没瞧过哥哥的奎光剑呢,那才当真是来如雷霆收震怒,剑气一挥动四方。”
“那灿灿,你浩然哥的剑术又该位列几何?”这是揽月见綦灿灿踌躇满志,故友逗她。
綦灿灿立刻面红耳热,低目垂眉,扭捏起来,羞赧道:“浩然哥当然人如其名,英风浩气,荡涤污秽,铲除奸邪。上山可刺虎,入水可斩蛟,拯危济难,乃侠义之士。”
程绯绯亦故意逗她道:“那比起你綦焕大哥,谁更具雄慨之气?”
“这......”綦灿灿左右两难,脸上红晕更加鲜艳,一直蔓延到了颈间,甜甜圆圆的脸上酒窝深陷,美目流盼,别有一番韵味。
难得见綦灿灿这等豪侠尚气,不拘绳墨性格的女子,坦露自己冶容多姿、羞人答答的一面,揽月和程绯绯一同嬉笑出声来。
“好啊!你们竟然伙同起来取笑我,可恶可恨。”
綦灿灿扬手做势,佯装一副因羞愤而欲惩戒两人的样子,三个姊妹嬉笑逃躲,酣嬉淋漓,不免又引来众人的一番侧目。
“甭管她们!”綦灿灿白了对面鲸香堂一眼,正巧碰上姚碧桃对着三人恶狠狠地邪目而视,冷眼相对。
开怀过后,三人眼展眉舒,心情皆好了起来。揽月心中依旧惦记着程绯绯方才愁眉泪眼的样子,便问道:“灿灿是因比武首战便缝上了褚锦心而不快,那么你呢?”
程绯绯蓦地被提及心事,眼泪说来便来,一眨巴眼地功夫,眼眶里已然晶莹润泽,泪水几欲夺眶而出,那副委屈的样子,别提多让人心疼。
“哎呀,我替她说吧。”綦灿灿舌尖口快,利落道:“还不是她那个娘亲,非逼着绯绯荼鏖比武。”
“绯绯也要比武?”揽月直眉楞眼,万分诧异。
程绯绯心如寒灰,惘然若失地默默点了点头。
“可是绯绯你不是和我一样不会用剑的吗,这要如何比试?”
“是,修习的那一丁点剑术聊胜于无。可是母亲骂我蚩蚩蠢蠢,随了我父亲那般腐木不可以为柱,是个浑俗和光的无用之人。故而特地去求了舅舅,许我代表?华派比武,加以磨砺,否则便不肯认我做她女儿。”
“什么?这,这真是红叶夫人说的?”
揽月是个自小缺失母亲疼爱的,她的想象里,为人母者该是晏晏温情,咽苦吐甘。
“嗯。母亲她还说,要我在女弟子中至少跻身前四人之内,否则便休要再唤她母亲,速速寻了人外嫁,不要回??山去给她丢脸。”
程绯绯千愁万斛,越说越委屈,朱唇微微颤动。
“嗯——”揽月和綦灿灿面面相觑,还真不知该如何安慰程绯绯。
揽月和綦灿灿都是没有母亲的人,时而会有羁旅漂泊、彷徨无依之感,曾经还皆很羡慕程绯绯承欢慈母前,拥有一个温暖祥和的避风港湾。
“或者——嗯——”见揽月吱唔半天也没能寻觅出宽慰的语言,綦灿灿也尝试着搜肠刮肚,择选措辞。
“或许红叶夫人只是看似凌厉,咄咄逼人,只是希望你能由此精进,一瞬千里。但众人皆知,红叶夫人快人快性,一时口不择言,你莫要放在心上。”
揽月这番说辞,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无论是她或是綦灿灿都明白地很,栾红叶和栾青山皆是一丘之貉,都是打一个娘亲肚子里生出来的,那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性子真是像极了。
女弟子中跻身前四?
揽月粗略算了下,百派弟子千余人,即便女弟子占比一成,程绯绯想要跻身前四也几乎如煎水作冰,痴心妄想。
“那——”揽月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道:“方才你探筹抓阄的结果是什么?第一场比试对手是何门何派?”
这一问,程绯绯更想哭了,她索性展开手中纸条给揽月和綦灿灿瞧,上面朱字鲜红明艳,赫然写着“霓光阁汪紫涵”。
“霓光阁?”揽月竭力回想着,这门派的名字总觉得哪里听过。
“嗨,你这么快就忘了啊?”綦灿灿提醒道:“汪翰此人你还有印象吧,尊义斋里对栾澈掇臀捧屁,不惜吮痈舐痔的那个。”
说及栾澈,程绯绯抬起秋水盈盈的眼睛,脉脉失色地回看綦灿灿一眼。
綦灿灿即刻闭嘴,不好再说下去,讨好认错道:“错了错了,我不是在说栾澈,这不是在说汪翰呢嘛。”
“汪翰?”揽月重复着这个名字,一个方脸阔额,双眉吊睛的男子形象映入脑海。
“可是当众质疑玄霄、旸谷二派讲座听学成绩的那人?”
綦灿灿道:“没错。那副对?华派奴颜婢色的样子,也亏你能给忘了。”
程绯绯又抬头看了綦灿灿一眼,水汪汪的眼睛,波光潋滟。
綦灿灿扒耳搔腮,无奈道:“哎呀,?华是?华,你是你。你自己也分明不乐意,还非得把自己和?华派混为一谈。”
揽月把话题拉正,认真问道:“霓光阁的法术修为可有何特别之处?我的意思是,可有破绽可击。”
程绯绯心中如噎,扑朔迷离的双睫上下跳动,绝望道:“我平日只喜欢窝在房内铸剑炼兵,对?华派的剑术几乎一窍不通,更何况是霓光阁了。”
“灿灿!綦灿灿——”
三人窃窃私议的时候,荼鏖台那边有人音吐鸿畅,洪亮地喊着綦灿灿的名字。
“綦灿灿在此!”綦灿灿翘足企首,挥舞着五指,越过众人回应着那个生硬。
“本场比试,伊阙派綦灿灿对君山派褚锦心。”那人朗声宣布的声音格外高亢,给比试者的精神增添了分抖擞振奋。
“这就开始了?”揽月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綦灿灿临上场前还不忘回头问道:“绯绯,你和汪紫涵的比试在今日?”
“不,明日。”程绯绯神色暗淡,满目幽怨。
綦灿灿的眼睛明亮而笃定道:“慌什么,这不还有一夜时间,足够咱们想出办法来的。”
远处綦焕高声催促道:“灿灿,还不赶紧过来,磨蹭什么呢!”
“来了,哥!”綦灿灿匆忙挪步,飞扬跳脱。转身前还率性任意地对揽月和程绯绯吐了吐舌头,一副轻松旷达的架势。
程绯绯被逗地哑然失笑,叮嘱道:“赶紧去吧,那边催呢,否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躲在此处畏战。”
綦灿灿右手握拳,掌心中光影流动,金芒熠熠,积气豪放道:“你们在此等我回来商量,我去一去便回。”
那满不在乎地英勇之气,仿佛面对的不是百派英杰逐鹿的鏖战,而似平日练剑习武一般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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