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周末。
林春明很早就接到杨市长的通知要两家人聚聚,想到这次回来杨市长也曾经让他的货物在海关上给予照顾,接到这样卖人情的邀请电话,林春明爽快地答应了。
得到周末自己要和父亲一起去和杨怡一家聚会,林幽稼便把自己给杨怡找的几本书带上。
“这种场合,把书给她最合适不过,因为有她父亲在场,杨怡总会收敛很多。”林幽稼心想。
餐桌上,杨怡的母亲自然少不了又是对林幽稼夸赞一番。
不过,这次还没等到林幽稼起身谦虚,平时从来不在餐桌上提孩子事情的杨市长,也跟着夸奖起来。
林幽稼看一眼满脸不开心的杨怡,谦虚的站起来说:“多谢叔叔阿姨夸奖,其实我还有很多缺点……”
不等林幽稼话说完,杨市长越加赞赏的说:“好孩子就是好孩子。”
随后一改常态,对着杨怡横挑鼻子竖挑眼,言辞之犀利,面目之严肃,让在场人有点措手不及。
在众人眼里,杨市长应该是很宠爱女儿的,没想到今天竟然当着大家的面子这样批评女儿。
末了,杨市长话锋一转,对着林幽稼说:“稼稼,叔叔知道你是个懂事理,知礼节的好孩子,希望你以后有时间了,劝劝杨怡,她真的不能再这样胡闹下去了。我和你阿姨平时工作忙,对她管教难免疏忽,可是你平时不也是一个人在家吗,叔叔就希望你把你的那些生活经验传递给她,让她也知道一些简单的做人道理。”
“叔叔,您别这样,杨怡有她的优点……”林幽稼没想到杨市长也会这样婆婆妈妈的拜托自己,赶忙为杨怡辩解。
“你不用维护她了,自己的女儿,我最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至于她那些徒有虚名的优点,一旦离开我这个市长的光环,也就不会存在了吧。”杨市长叹口气说。
“老杨,你怎么这样评价自己的孩子呢?我看小怡也很优秀吗?况且她年龄还小……”林春明也开始为杨怡辩解。
“唉~,你们都不用劝说了,反正,稼稼啊,叔叔这次是真的拜托你了,你们两个从小到大,应该是最熟悉的,其实你不会不知道她的。她实在是让我……”杨市长对着林幽稼说完这句话,无奈的看了杨怡一眼。
杨怡坐在那里,一直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不说话。
其实她没有想到父亲今天晚上会这样对林幽稼说话,不过这些话岂不正和她的心意。
分手时,林幽稼悄悄的把几本书包好送给杨怡面前,不料杨怡竟然背身给他一个媚眼加飞吻。
“不可救药的家伙。”林幽稼低声说着匆匆离开。
“杨怡在学校真的很不堪吗?”林春明显然刚才看到杨怡对儿子的举动,也看见了儿子的表情,此时他看杨怡已经上车,悄声问自己的儿子。
“外貌协会的,我现在跟她真的不熟。”林幽稼低声回答自己的父亲,随后跟着父亲上了车。
林春明笑了,看着自己的儿子说:“你们小的时候,你杨叔叔那个时候还不是市长,曾经说过给你们顶娃娃亲的。”
“麻烦您老以后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您儿子还是要穿条底裤的。”林幽稼回答着,同时感到父亲的话一点也不好笑。
“女人是用来过日子的,漂亮也很重要的。”林春明随意的和儿子探讨。
“如果真的要过日子,舒心最重要。”林幽稼转过身看着父亲林春明说:“别告诉我你连这些都不知道。”
“舒心只是一种感觉,人很多时候是不能跟着感觉走的。”林春明对儿子毫不相让。
“那你告诉我,两个人在一起需要的是什么?一纸婚约吗?”林幽稼微笑的看着父亲。
不知道为什么,林幽稼发现自己“一纸婚约”四个字刚出口,父亲有点不自在,脸色也变得不那么从容。
看来是自己触碰到了他心底的不堪。
对,不堪。
林春明感到自己现在最大的不堪就是婚姻。他的婚姻看是华丽,然而却摆不到桌面,甚至不能和人当面提及,哪怕就想现在和儿子这样无意间触碰,就会让他不自在。
儿子的话,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给儿子一个微笑。
林幽稼觉得父亲突然没了谈话的兴趣,又薄于面子不得不应付自己。于是懂事的靠在父亲身边,握着父亲放在他腿上的手。
父亲的手很厚,很柔,很温暖。林幽稼一直都喜欢。
到家下车时,林幽稼突然对父亲说:“爸爸,对不起!”
林春明稍微愣一下,笑着说:“熊孩子,想起一句是一句。”
刚进门,林幽稼的电话响起,父子都知道,今天是周六。
电话果然是母亲张莉的,她关切的问着儿子的近况,不仅是学习,更多的是身体,一切像顺其自然又像是刻意和急切。
突然间,林幽稼发现,他第一次看见母亲张莉给自己打电话时,父亲没有躲闪。
电话里的张莉声音,仿佛知道父亲在听一样,不同于她往昔的措辞矩句,而是一种深情流露,贴心问候。
是啊,贴心的问候,这种问候在她和父亲之间也会有吗?林幽稼一次也没有听见过。
十几年过去了,自己早已对他们之间的一纸婚书的关系失望了,知道他们彼此已经适应了冷淡和拒绝,适应了他们的上下级关系,也适应了保持着这样一种不远不近、恰到好处的距离。
大人们还真得聪明,既保存了各自的颜面还给自己一个完整的家庭。
林幽稼听着,想着,情不自禁的看向父亲。
看来他早已习惯母亲的例行公事,习惯了自己在漫长的日子里享受这种若有若无的母爱。
为什么今天会一直在场,难道这次二人早有预谋?!
夫妻之间开始联合表演?
不应该啊!
林幽稼对父亲林春明百分百的相信,也感到自己父母之间已经有了很大的隔阂,只是不知道这隔阂从何时开始,又因为什么产生而已。
挂了电话,林幽稼一个人走进自己的房间后,坐在沙发上,接过珍阿姨递过来的温开水,慢慢地喝着,想起在餐桌上杨市长对女儿杨怡的训斥。
一念间,他突然羡慕这种生气,觉得这是一种可以坦坦荡荡的生气,一种可以当着家人,当着朋友讲出来,甚至发泄出来的生气,而自己的父母呢?
林幽稼不知道自己父母的关系怎会处理到如此地步的。自己已经十七岁了,早已看穿他们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如果有朝一日他们哪一个对自己讲明真相,该怎么办?还会像现在这样一直喜欢的父亲吗?
突然感觉自己活得好可怜,父母也好可怜。
大家都在虚伪的装着,隔靴挠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