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幽稼刚上车,司机就急不可待的对他说:“董事长今天早上住院了,您要不要先去趟医院呢?”
“爸爸住院了?怎么可能?昨天晚上……”林幽稼吃惊的反问。
但他语速最终慢慢停了下来,想起早上爸爸 根本没有像往常在家的时候一样,陪他吃早餐,当时还只是以为爸爸可能有需要处理的事情,提早走出家门了。
此刻,看司机正等待自己的回答,立马说:“去医院吧!你知道爸爸因为什么住院的?”
“不太清楚。”司机调转车头,往医院急速驶去。
省人民医院的大楼肾病专科,林春明双眼浮肿,面色苍白的躺在一张病床上。
初来乍到的林幽稼进门看到父亲这幅模样,心疼到极点,无法想象那张床上躺着的就是他高大英俊,年富力强的父亲。
没有任何言语比心疼更能表达对父亲的深爱,他迈着僵硬的步子,慢慢的移到父亲的床前。
林春明看到儿子惊恐不安的神情,伸出一只手把儿子拉倒身边,温和的对他说:“没事,过两天就出院了。”
“爸爸……”林幽稼弯下腰,把头埋在父亲怀里,偷偷掉眼泪。
“儿子,你已经长大了,爸爸只不过生一场病而已,人活在世上,还能有谁不会生病吗?”林春明用手抚摸着儿子的头,安慰他。
林幽稼直起身来,擦干眼泪,看着父亲问道:“您给我说实话,您怎么会一下子病成这样呢?不是说今天下午就要去澳大利亚了吗?”
“是的,原本打算今天就出发的,考虑到前一段时间轻微感冒没有彻底好,有点困,自己就到药店买点药,没想到过敏了。不过这样也好啊,我可以在家多陪陪儿子,也可以多休息几天了。”林春明笑了,浮肿得透亮的双眼一下子成了一条缝。
“过敏也会这么厉害吗?”林幽稼一听父亲是因为吃药过敏,神情一下子就松了不少。他对父亲低声埋怨道:“您不是曾经的名医大家吗,怎么会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整成这幅德行呢?”
看儿子已经相信自己的话,病床上的林春明也开心的笑道:“生活就是万花筒,指不定就给人弄出一个意想不到的迷魂梦幻,谁还没有个马失前蹄的时候?”
父子两人正在闲聊,主任医师曾志明过来他手里拿过来新出的化验单子。
他和林春明是大学同学,自然认识林幽稼。
他看一眼林幽稼说:“稼稼,你来了,你爸爸他这个人啊,早就让他减一点工作量,可他不听啊,这下好了,非要把自己弄得面目全非才老实了。”
“曾叔叔,我爸爸的身体要紧吗?这次你可一定要给他治好,再让他出院。”
“你爸爸啊,最需要的就是休息。所以,你不用担心。”曾志明对着林幽稼安慰道。
“曾叔叔,我爸爸是不是把自己上大学时学的东西,都提前还给老师了。”林幽稼再一次得对父亲不满。
曾志明早就明白林春明对儿子隐瞒自己病情的事情,轻松地对林幽稼说:“还是你小子聪明,你爸爸现在满脑子就是挣钱,别说大学的知识了,我估计他把我们那些大学老师也早就忘得干净了。”
林春明知道曾志明是来找自己商量治病方案的,看着儿子说:“稼稼,你回去吧,省的珍阿姨一个人在家着急,告诉她等几天我就出院了,无需担心。”
“是啊,在我这里,你放心吧,我替你看好他的。”曾志明接过林春明的话说。
林幽稼看着躺在床上的爸爸,不知道为什么,尽管眼前的医生和病人都表现得很轻松,他心里还是禁不着为父亲身体担心。
林春明发现儿子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对他催促道:“回家吧,晚饭后还要写作业呢,我可不希望因为我生病耽误你的学习。”
林幽稼听完,这才转身离开。
刚出病房门,正准备再回头望时,发现曾志明就把病房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隔着玻璃,林幽稼看到曾志明正在对父亲林春明指着化验单子讲解什么。
爸爸真的是药物过敏吗?
林幽稼满心嘀咕着回到家里。
珍阿姨已经做好饭在等着,看到林幽稼放学回来就把饭都端到餐桌上,发现他脸色异常,就慢慢的说:“你爸爸那么大的人,明明知道自己吃头孢过敏,今早上还要试试,谁知道吃过一会就不舒服了,赶紧让司机送到医院了。”
“爸爸真的过敏了?”珍阿姨的话无疑给林幽稼一颗定心丸,“这么说他很快就出院了?那还躺在人家肾病专科的重病监护室,弄得跟真的一样,也是,他这人肯定是在医院蹭曾叔叔的方便。”林幽稼边吃边说,心里禁不着暗暗对父亲“嘲笑”。
就在林幽稼在家开心吃饭的时候,林春明决定听从曾志明的建议,为自己进行一次透析。
两年前,林春明就在体检中查出自己有肾病,为了工作,他却瞒着了家里所有的人。
原本打算这次回来就听好朋友曾志明的建议,住进医院好好治疗一番的,没想到回家就碰到杨怡的事情,闹得他连时差都没有倒就跟着忙碌,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了,澳大利亚那边因为一些条款细节的事情还需要他立即回去一趟,不得已定好今日下午的机票,谁知道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腿肿的不能行走,腰疼的不能起床。
知道身体在抗议了。
把工作上的事情交待好后,林春明对珍阿姨说了一个谎,给自己的好朋友,肾病专家曾志明打了个电话。
一进医院曾志明就对他做了全面的生理化验和仪器检查,没想到结果出来就要立即做肾透析了。
林春明怕儿子放学回家珍阿姨说不清楚,就刻意等到儿子放学见面以后进行。
曾志明,省人民医院权威肾病专家。
林幽稼走后,他拿着林春明的化验单子,声色凛然的告诉他:“要尽快找到合适的肾移植对象了,不然到时候恐怕来不及。”
林春明也没有想到自己两年前一场感冒没有治愈,就会落下如此大的病患,可此时找肾移植对象,哪会那么容易?
作为曾经的医生,他知道夫妻之间是最佳的肾移植对象,且不说配型是否成功,但自己和妻子张莉之间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海内外分居,怎么也不会有文章上说的那些“夫妻之间,习性相近,组织相容,免疫耐受”?再说自己和妻子张莉目前的这种关系,即便张莉这几天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愿意提供自己肾移植,林春明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受的。
至于自己的儿子林幽稼,林春明宁愿自己失去生命,也不愿意用儿子的肾来换取自己生命的延续。
那其他的,也就只能等,只能碰,如果幸运或许很快就有。
林春明躺在床上,突然感觉自己对生命如此释然而奇怪。
他突然发现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安静的想过自己,想过家里的其他两口人。
这么长时间了,似乎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上也是三口之家的当家男人,是一个女人的丈夫,一个男孩的父亲。
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和叶小安在大学一起过的那些愉快又开心的日子;想起叶小安悄无声息的消失之后自己这些年对她的寻找;想起自己的母亲临终时对自己的遗言;想起张莉这个脑袋被门夹了一样的糊涂女人,林春明发现自己想的最多的是自己的儿子林幽稼和妻子张莉。特别是张莉,难道当初她嫁给自己真的是听从自己的母亲,她的临床老师的建议才这样的吗?
是啊,张莉那么聪明的女人,怎么会在自己的终身大事上完全听从自己老师的安排,不顾一切和自己在酒店躺在一起呢?
不对!
就像打了个冷颤,林春明想起那时候自己每次到母亲科室去找母亲时,都会遇到张莉火热的眼睛痴痴的望着自己。
这个傻瓜,难道那个时候她就喜欢上了自己,爱上了自己不成?
那母亲那里又怎么解释呢?
对,母亲一定是看出自己的得意门生对自己儿子的爱慕 ,然后顺利成章的完成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想起这些年,张莉对他言听计从,毕恭毕敬的样子,想起她处理事情的手段和业务能力,如果不是无怨无悔爱着自己这个男人,以她今天的能力到任何一家大公司都是炙手可热的人才。
难道说这些年自己如此对她,她没有后悔过当年的选择?
“这个傻子!”
林春明觉得自己这句话是说张莉,也是说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