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管家拉着向院内深处走去的同时,萧漠激动之余,却也发现,此时的萧
家与当年他逃离长治城的时候,已是完全不同。
一路走来,萧漠发现在这一路上,有的地方新挖了一处水池,有的地方新盖
了一方凉亭,有的地方却又新多了一处假山,四年前的萧家大院虽然齐整,占地
也并不算小,但决然不像现在这般略显奢华。
看样子,这一年来萧家不仅没有想自己想的那般落魄不堪,反而比当年萧家
鼎盛时期愈加宽裕兴旺了。
萧漠在心中暗暗想到。
这般想着,心底那丝因为这些年来没能陪同刘氏和萧慎行同甘共苦的负罪感
,却也稍稍减少了些许。
而就在萧漠暗暗打量之时,一道熟悉无比却又隐隐的老妇人的声音,带着哭
音,自内院隐隐传来。
“我的漠儿啊”,萧漠身体一震,好不容易按捺在心底的情绪再也遮掩不住
,面露激动之色,挣脱开老管家的步向着前方跑去。
远远的,就看到一名老妇人也向着萧漠奔来。
正是萧漠的祖母刘氏。
相比较四年之前,此时刘氏的头发已是完全花白,身形也瘦小佝偻了不少
皱纹布满了脸庞,原本精明的双眼已是开始略显浑浊,老态尽显。
萧漠身体一震,看着与记忆中的相貌身形已是截然不同的刘氏,萧漠眼角不
由的微微湿润。
同时,眼前这名向着萧漠快步奔来的身鼻,却是与四五年前,那个每天都在
院外默默等待着萧漠读书归来的身影渐渐重加,”
下一瞬间,萧漠却已经被刘氏拥入怀中。
仿佛,萧漠还是多年前,那个只有七岁的瘦弱孩童。
现在的萧漠的年纪已是十七岁有余,身高更是已近六尺,刘氏却已有六十三
岁,随着年纪越大,身高更是萎缩到不足五尺。
然而,随着矮小的刘氏将萧漠抱在怀里,萧漠却并不感到尴尬,旁人更不会
感到滑稽,反而是一种伤感与幸喜交融的感觉,开始在所有人心中环绕酝酿着。
跟随在萧漠身后的老管家和萧慎言,则是含笑看着这一幕,眼角却也是不由
湿润。
片刻之后,刘氏放开萧漠,如之前老管家那般,仔细的打量着萧漠全身上下
,似手生怕萧漠离家的这些年吃不饱穿不暖一般,神色似哭似笑,却又无声流泪
着,往日那精明强势的模样,再也不存。
在这一刻,刘氏只是一个平常无比的祖母,只为孙儿的归来而激动开心着
“祖母,我回家了。”
萧漠轻声说道。
看着此刻刘氏的神情,萧漠突然发现,虽然这些年来他不断的往家中寄着大
量钱财,同时随着这一年以来他的声望愈高,萧家的地位也是愈高,但只要自己
不在家中,对刘氏和萧慎行而言,他们生活间的孤苦,没有任何区别。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刘氏不住的点头道,声音中带着抽泣。
萧漠刚准备安慰刘氏,身体却突然一震,向着刘氏身后看去。
只见一名老者身坐轮椅,在一名仆从的推动下,缓缓向着萧漠而来。
轮椅之上,正是萧慎行!!
与刘氏相比,萧慎行这些年来除了枯瘦了一些,皮肤带着浓重的病黄之态外
,倒是变化不大,双眼依旧有神,经过最初的激动之后,此时却是一如四年前那
般平和睿智。
但萧慎行身下坐着的轮椅,腰下那空荡荡的裤管,却皆是证明,现在的萧慎
言,已是与四年之前大不相同。
萧慎行四年前在狱中因刑致残,萧漠早以知道,当年还因此而大病了一场。
但当年萧漠毕竟只是得到了一个消息,与亲眼相见,所受到的震动截然不同。
缓缓的,萧漠向着萧慎行走去,强忍良久的泪水,终于再也无法忍住,顺着
脸颊缓缓滑落。
双腿仿佛灌铅一般,一步一步竟是如此艰难,好不容易走到了萧慎行面前
缓缓在轮椅旁跪下,拉住萧慎行的手,口中轻声唤道:“爷爷”,萧慎行上下打
量着萧漠,眼神中也满是激动,又有如四年之前将萧漠送出萧府时的那般淡定
轻轻的抚摸着萧漠的头颅,轻声笑着说道:
“漠儿,你很好。这些年来你所做的事情爷爷我都知道了,漠儿成了天下第
一才子了,但无论如何,漠儿要记得陪爷爷下棋哦,老家伙们都死了,这些年来
你又不在……”
听到萧慎行这么说,萧漠想笑着点头,但泪水流的却是更多了。
轻轻的向着萧慎行的双腿摸去,手感僵硬,显然萧慎行的双腿因为残废多年
,此时已是肌肉微弱。
“漠儿不用担心,你知道爷爷本来就懒得动弹,这样也好,不管到哪里,都
能坐着。”
萧漠低下头,轻轻的点了点头
萧漠低下头,轻轻地点了点头,却是掩去了眼中的那丝冷色。
司空敏、张谦……萧漠这些年来只为自保而忙碌着,当年的仇恨本来以为早
已忘记。
但现在,萧漠却发现那丝恨意并没有散去,只是隐藏在心底深处,但在见到
萧慎行之后,浮现在了心头,瞬间涨大,彻底爆发了。张谦,现在身为承相,萧
漠还没有报仇之力,甚至连自保都难。
但已经贬官为民的司空办,“就在萧漠垂头暗思之时,萧慎言却也缓缓向着
萧慎行走来,神色痛楚而又愧疚,再无之前看着萧漠与刘氏相见时那般温软温馨
之色。
他很清楚,萧慎行落入如此地步,和他有着很大的关系。“大哥,对不起”萧慎言垂首道。
萧慎行却摇了摇头,看着萧慎言认真的说道:“不,老四,我应该谢谢你才
对,这些年来多亏了你教导漠儿,相比较漠儿的成就,其他都不重要。”听到萧
慎行的答复,即使是萧慎言,却也是按捺不住,无声的哭了起来。
就这样,在几人舟又哭又笑中,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慎行才突然想起来什么,拉着萧漠来到身后的那几名儒
生身边,歉然道:“各位大人,一时激动,却是有失客道了,失礼之处,还请各
位大人莫要见笑。”几名儒生皆是笑着摇头,表示无碍。
看到眼前这几名儒生,萧漠微微一愣,马上就明白了过来,他们应该就是今
日前来萧府拜访的州牧赵慕贤、长治城太守孙让等人了。
只是,萧漠此刻只想在久违后与萧慎行、刘氏等人多多相处,只是敷衍的与
这些人客套了一下。
对于萧漠,赵慕贤等人自然不会当做平常人来看待,他们都很清楚,以萧漠
的学识声望,以及陛下对他的宠爱,一年后的殿试,无论萧漠考的如何,至少
个从六品的京官是跑不了的。
要知道,一州州牧,也不过是从五品官员罢了。
而萧漠的前途,更非一个五六品的官职可以衡量的。
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能与萧漠交好,对他们将来的好处是巨大的。
否则。他们身为一方父母官,又何必眼巴巴的齐聚萧府拜访?不过是估摸着
萧漠快要回来了而已口对于萧漠,此时此次只要能相互间留下印象就好,将来有
的是相处交往的机会。
所以对于萧漠的敷衍,这些人却并没有生气,都知道萧漠在时隔多年后终于
返家,必然有很多话要与萧慎行和刘氏说,没说两句后,就齐齐告辞了。
官场之人,眼色自然非平常人相比。
萧漠归家的事情,在一夜之内,长治城内就已是人尽皆知,三五日之后,甚
至整个寰州都传遍了。
萧漠返乡,这对整个长治城,乃至于对整个寰州而言,都算是一件大事了。
毕竟,能出萧漠这么一个人物,不仅是云州的骄傲,也是整个宴州的骄傲。
本来,萧漠不在时,前来萧府拜访之人已是不少了,此时萧漠归来,前来拜
访的人更是络绎不绝,从长治城内大户的家主到县衙内的小吏,却是什么样的人
都(本书转载文学有。
但萧漠却只想着与萧慎行、刘氏他们独自相处上一段时间,对于接连的访客
却是烦不胜烦,索性闭门谢客三天,才终于恢复了清净。
在这三天中,除了吃饭睡觉以外,萧漠和萧慎行一直都与刘氐、萧慎行呆在
一起,对于萧漠离家的这四年,从平日里的衣食住行到萧漠几次科举时的经历
从萧漠这些年来的师友到一些生活琐事,刘氏一问再问,而萧漠则是毫无不耐之
意回答。
当然,对于嵩山书院和张谦对他的拉拢算计,以及明年入秋前狄族可能会入
侵的事情,萧漠为了避免二老担心,也不想打乱这难得的温馨气氛,所以就暂时
没有告之他们。
而旁边,萧慎行、萧慎行等人,则一直只是静静的含笑听着。
本来,按萧漠的打算,还准备继续闭门谢客下去,却是被萧慎行坚决的否决
了,甚至连刘氏在这一次也是支持着萧慎行的观点。
按他们的话来说,萧漠将来必然会会入朝为官,与那些前来拜访的官员、儒
生、大户们搞好关系,绝不会有什么坏处。然而,在事后,萧漠却发现,原来无
论是萧慎行,还是刘氏,都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