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情绪的宣泄是争取利益方式。你越是委曲求全,就越会受尽委屈。
还在外出差的孙道提前跟黄丽说明天开会,让团队所有人当天下午到项目。也不知孙道是什么时候回到项目的,上午影儿都没见着,开会时间突然就出现,但明显摆起官腔。
孙道先让颜明月把本周工作内容作汇报,提了点小意见,又布置了些简单工作。颜明月始终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她的气性还没消,管你啥老总,就不想总惯你们的臭毛病。
在甲乙双方的工作对接中,在毫无专业尊重和边界的职场环境里,如果你不把自己当回事,客户的毛病就会惯出来,愈加不把你当回事。
孙道不傻,看得出颜明月的情绪。交待完工作后,他低沉着声音,一脸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们这个项目的服务费,足够养活你们筹美整个公司。”
他停顿几秒钟,看着颜明月继续说,“明月,你什么都好,就是在跟人打交道方面还有点瑕疵。”
紧接着他又转脸朝向黄丽,“黄丽,你回去跟你们韩总说,我对明月的工作非常满意,让你们韩总好好奖励明月。”
颜明月知道,前两天挂了孙道的电话让他不爽。现在是打一巴掌再给俩枣吃,然后警告,别不识抬举。
这种职场老江湖,平时大抵是这样的招数用惯了,再次重复而已。无非是因为尚且需要自己为他做事,因为他身边的人无论担当还是专业度,恐怕难以让他不操心。说到底,还是因为利益。
开完会大家回到营销部,孙道像往常一样说笑聊天。颜明月深知不可能一直给孙道甩脸色,况且他平时在工作上对自己也算大力支持了,她原本板着的脸也就松驰下来。
孙道坐在一张滑轮椅上,一边用脚给椅子来来回回转半圈,一边看着颜明月,说道,“明月,你要开始写明年的推广计划了。”
颜明月一脸地无奈,“现在钓鱼大赛那么忙,哪有时间写啊。”
“我就是提前跟你说,等活动结束后你就写。”
颜明月再问,“你们有什么销售计划吗?我要根据你们的一些具体节点来定策略。”
“你先写了再说。”
孙道停顿片刻,又说,“明月,你工作倒是做得不错,就是性格还有点……”他故意停下来不再说下去。
颜明月很清楚,孙道一定还在为挂他电话的事耿耿于怀。她故意卖惨,“我好辛苦的呀,前些天病到连着两天吃不下饭,都没请假。”
孙道自顾自地转移话题,“明月,我在这个行业认识很多人,你跟着我,我手里的资源足够让你……”说到这,他两眼直溜溜盯着颜明月,见她只是笑着一言不发。
孙道所说的跟着他,后边没说的话,颜明月当然听得懂。然而即便是孙道,那些公司总经理或是老板捧他甚至舔他,无非是因为他坐在营销总监的位置,没有这个职位背后的利益加持,可能别人都不会看他一眼,更别说他周围的人。
其实孙道不也一样吗?如果不是因为觉得自己能为他创造价值,他又怎么可能忍受被挂电话甩脸色的行为。颜明月虽然心思单纯,不会玩心机,但在这方面总归看得懂。
颜明月累到生病依然带病工作,这种卖命的劲头让孙道很满意,更重要的是,自她到项目以来,每个月的业绩都很好。可能有点才气的人难免有些脾气,他感觉这姑娘身上,有一种很听话又有点反骨的矛盾个性。
虽然对颜明月很满意,但孙道还是觉得这姑娘有点欠教训。三次挂掉电话,这让平时被捧惯了的他感觉权威受到挑衅。她现在是个炮仗,要将她调教成面团,以后用起来才顺手。
而筹美广告这个推广业务原本是魏迟的关系促成的,孙道没拿到什么好处,便想通过更换新的广告公司来给韩碧玲施压。
最近别墅卖得好,孙道的腰杆子也跟着硬气起来。
在与多家广告公司接触的过程中,孙道得知颜明月是孤儿,认为她对工作这么负责,一定是很害怕失去这份赖以生存的饭碗。这让他坚信这样的女人很好掌控,因此对如何把她调教成他的人更加胸有成竹。
孙道每晚都会到市区,有不少供应商都排队等着公关他。这次出差回来,他要见几家广告公司的老板,跟乙方的人吃完饭喝好酒后,对方会给孙道开好酒店房间,已离开筹美的笑笑就会过去找他。
左银集团在行业内有个名声,就是盛产肤白貌美水灵灵女员工,常常要贴身伺候领导。这种传统虽然在半岛墅没有明显迹象,但在左银集团工作仅两三年的孙道,却深得集团文化精髓的浸淫。
颜明月的周末过得并不清静,虽然不用起早又晚归去驻场,但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跟进钓鱼大赛的相关工作。
周日下午,颜明月看到韩碧玲的朋友圈,转发了一篇标题为“没有哪份工作不委屈”的文章。她没兴趣点进去看内容,只是疑惑,她刚跟孙道发火挂电话,老板就发这个,难不成是给她的专属定制?
在半岛墅驻场累得半死,还要受各种委屈,老板还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可到发钱的时候,却没见理所当然给员工多发钱。
类似的朋友圈,韩碧玲平时可没少发。几天前还转发了一条“离开平台,你什么都不是”的文章,还发过“想要高工资,先看你能做什么”诸如此类的内容,却从来不说自己为员工做了什么,更不看员工为工作苦累成啥样。反正不管发什么鸡汤,都是对她这个老板有利的。
你个穷打工鬼不吃苦不受委屈,老板们怎么岁月静好地开豪车住大别墅,吃香喝辣?这真是韩扒皮式朋友圈。韩碧玲的行为让颜明月想起熊忠,偏偏这俩还都是来自石城的人,这让她不禁怀疑,难道这地方盛产人渣?
周末加班之余,颜明月上招聘网找工作,发现传奇广告在她的简历上留下浏览记录。而那个网站平时从未看到过传奇广告有招聘,这家公司以前都是在不收费的招聘网招人。
最近把我拉进莫名其妙的QQ群,然后又跑到我简历里留痕迹,怎么看都是别有用心。颜明月暗自嘀咕,这个江北到底想干嘛?
他没有更具体的行动,颜明月当然不能确定,但用脚趾头都能猜出个大概。
以前在不同时期,有两个前同事说要推荐颜明月回传奇广告,她都拒绝了,江北难道还想让她吃回头草?为什么拒绝你,心里没点数?
周一上午,颜明月身体太难受,便请假半天在家休息。这让韩碧玲着急起来,她知道颜明月最近情绪很差,可能所谓的请假是去别家公司面试,这时候绝不能让她离开。于是她让贾鑫马上叫孙志到公司面试。
半小时后,孙志来到韩碧玲的办公室,这位女老板对孙志这种张嘴就能说的人很满意,决定让他去驻场,负责把孙道哄好。
“你来当项目经理,负责半岛墅的工作。明月现在做这份工作有些吃力,你过来多帮帮。她请病假了,下午来公司,到时你再过来一趟,我安排你们交接工作。”
半小时后,韩碧玲已跟孙志谈好工作的相关事宜,他乐滋滋地告辞离去。
韩碧玲又将黄丽叫进办公室,“这段时间钓鱼大赛的工作量比较多,我给你们团队加人手,你打电话给明月,就说‘韩总给你找了个助理配合你的工作,下午过来上班的时候再具体谈’。”
黄丽如是照做,颜明月躺在家里的床上接到电话,边咳嗽边冷漠的说,“知道了。”
朱铙组的项目最近一个接着一个被客户投诉,韩碧玲迫切需要颜明月解决这些问题,让孙志到半岛墅驻场后就能把她替回来。
劲晓项目的总经理已经放话出来要解约,她对负责劲晓的朱铙开始不满。她认为对朱铙已经够包容了,说文案不行就给他换,连换几个还是老样子,这可是月费八万元的项目,足够给广告部所有人开工资了。
此时已近年底,颜明月想换工作,但也知道没那么容易换。总在跳槽又不愿吃回头草的她,如今没有几家公司可跳了。
况且钓鱼大赛这情况,据说是半岛墅花了上百万元做的活动,甲乙双方现有团队里,换谁来替代她做后续的工作,都恐怕难以做好,责任心让她无法撂挑子。
下午去上班,颜明月打完考勤卡走向工位,韩碧玲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轻轻柔柔的喊道,“明月,你来一下。”
颜明月冷漠地回头看了她一眼,闷闷不乐地走进办公室。
韩碧玲坐在茶几前,颜明月一声不吭地坐到旁边另一张椅子上。
张丽一周后走人,那时文案的工作也不多了。韩碧玲准备等钓鱼大赛结束后,把颜明月调回公司以文案策划为主,毕竟这本是她的强项。
“半岛墅这段时间工作量比较多,你确实忙不过来,我新招个人来给你当助理。”说到这她停顿片刻,紧盯着颜明月的脸,又继续说,“开部门会议的时候,张兰说你说张丽要走你也跟着走,她说话不过脑子,都不考虑后果的。你也是,都快当总监的人了,还这么沉不住气。”
颜明月很不爽,心里暗道,你这是边指责我,又边给我画饼呢,真以为我会因为你说“总监”两字,就乖乖卖命了?
原本低头阴沉着脸的颜明月抬起头,面带愠怒地瞪着韩碧玲,“我都跟她说我病到两天一口饭没吃了,还让我接文案的活,是想让我累到直接抬进医院才满意吗?”
韩碧玲知道不能把颜明月惹毛了,半岛墅的团队里,现在没有人能替代她的工作。
“那么消极干嘛,所以现在给你招人呀。”
颜明月不想再言语,韩碧铃接着说,“给你找的助理晚一点过来,到时候你们一起对接工作。”
听完这番话,颜明月沉着声说了“行”,便往办公室外走。她边走边在心里愤愤骂道,这大饼硬得牙都要硌掉了,差点没把我噎死。
走到门口时,身后的韩碧玲突然冒出一句话,“性格决定命运。”
颜明月扭头看了一眼这个平日里尖酸刻薄,在业界常被吐槽冷面无情的女老板,她正若无其事地拿起茶壶,往杯子里倒茶。
颜明月在心里嘀咕,韩碧玲没头没脑地忽然说这一句话,是想表达什么?
是嘲笑我混成这样是性格决定?还是夸你性格了得才当起老板?又或是二者兼之的PUA?难不成我努力工作老实做人,就活该被像你这样的人欺负和嘲笑?
人性的恶,在于将别人围困于他们所造出的苦难中,还嘲讽别人当下的命运是性格使然。
颜明月觉得自己无论是因为生存还是责任,在工作上尽心尽职的态度,也许让韩碧玲认为她好欺负,继而加倍欺负。活给你多点,能者就得多劳,但工资别多想。
有些人天生犯贱,你需要摆出一副傲慢的轻视,凶狠的嘴脸,愤怒起来,她才会觉得你不好惹。否则只会一次次践踏你的底线,抢夺你的利益。
颜明月知道自己的跳槽,一直都不得不在路上。
下午四点多钟时,韩碧玲让颜明月到她办公室。开门进去,只见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皮肤黝黑的肥胖男人坐在茶桌前。对方的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感觉苍蝇若是站上去都可能会闪了腿。脸上的油脂在西晒阳光的照映下,更加油光可鉴。
眼前这个男人,第一印象就让颜明月感觉不太舒服,但不过是同事,她也未多想。
“这是孙志,项目经理,以后让他帮你分担工作,明天你们还有黄丽都去项目,等忙完这段时间你就可以回来了。”
韩碧玲说完紧盯着颜明月,想从她脸上捕捉到内心想法。颜明月看了看孙志,对方不苟言笑地也看着她,闷出一句,“你好。”
“你好。”颜明月视线移向韩碧玲,“你跟孙总说了吧?”
“还没有,我晚点跟他说。”
颜明月对孙志说,“半岛墅的班车是七点半从市区出发,你要提前到发车点。”
孙志一脸虎头虎脑地样儿看着茶桌,语气中带着点炫耀,“不然我开自己的车去也行,明天我们到公司集合再一起过去。”
颜明月说,“也行,晚点我发项目资料给你。”然后再对朝碧铃说,“没事的话我先去忙工作了。”
“行,你去忙吧。”
颜明月回到工位专心工作,过了一会孙志走到她旁边,“颜经理,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从公司一起过去。”
“行,明天见。”
这时她才发现,孙志穿的衬衫,紧鼓得令一身肉都像要溢出来般,她担心下一秒,那衣服会不会被撑破绽出肉来。
看着孙志离开的背影,颜明月总感觉他走路怪怪的。像什么呢?对了,螃蟹也是这么横着走的。
第二天因为黄丽有其它事情耽搁,颜明月提前给孙道发信息说晚点才能过去。三人十点多钟从市区出发。
孙志的车子那叫一个脏乱差,车里有不少尘土,几张名片随意丢在座位上,还有一个废弃的小塑料袋,在座位下随着车子的行驶时不时甩来晃去。
“你这袋子有用的吗?”颜明月实在忍不住了,拿起袋子问道。
孙志说,“没用了,丢掉吧。”
“我先放边上吧,你回头再丢到垃圾桶里。”颜明月把袋子固定在角落,心里不免嫌弃连连。
坐在副驾驶位的黄丽问孙志,“你以前也是做这行的吗?”
孙志在座位上挪了挪屁股,调整到更舒服的状态,然后用抑制不住的骄傲语气说,“我以前是做广告销售的,主要是卖户外那些大的广告牌。”
他清清嗓子,继续说,“我还在一家公司做过股东,就是前段时间,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很出名的一个老板自杀的那家。”
黄丽好奇地问,“哪一家?”
“那就不说了。”
颜明月在后边看孙志,很想怼他一句。她挺讨厌那种话说到一半,又故意神秘兮兮的,但她最终还是没说话。
快中午才到半岛墅。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孙道进屋时情绪明显不好,张嘴就不客气地来一句,“你们是专门过来吃饭的吧。”
颜明月干笑了几声,赶紧给他介绍,“孙总,这是公司新过来的同事孙志。”
原本跷着二郎腿,仰坐着的孙志见了孙道,立马蹭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向前紧走一步,与孙道握手打招呼,“您好,孙总,我现在临危受命来负责项目,以后请多多关照。”
孙道斜低着头,眼睛看向地板,“行,工作上的事,你们内部自己安排。”
颜明月看着眼前这胖子,心里不太高兴,这话说的好牛逼,还临危受命。你临啥危来受命了,说得像是来拯救项目似的。一个刚入行活还没开始干的人,就开始牛哄哄了。
这才第一天刚上班,颜明月对这个新同事就有些反感了。
孙道转身看向颜明月,“明月,活动的物料弄好没?”
“都好了,一会发设计稿给你。”
孙道笑眯眯地敲击她面前的桌子,“其他人我不管,但是你以后一定要准时到项目。”
颜明月也笑了笑,“行,今天是因为临时有事耽搁了,不好意思。”
孙道心里不痛快,刚出差回来就有这样的变动,他觉得这事大概和之前他骂颜明月有关,可她当时也挂自己电话又甩脸色了,难道她还计较这事?
不少供应商老板都要对自己点头哈腰,她一小姑娘竟敢这么放肆。走出营销部办公室,孙道开始琢磨,该怎么应对如今的局面,他隐隐觉得以后可能会发生他不想看到的事情。
晚上颜明月与黄丽坐孙志的车回市区。黄丽与孙志的住处很近,颜明月在刚进市区时对孙志说,“你在公交站停一下,我在那转车。”
孙志说,“我正好有事到市中心,顺便送到你家附近吧。”
黄丽下了车后,颜明月与孙志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孙志说,“不然我请你去喝咖啡吧。”
“你不是有事去市中心吗,先忙你的事吧。”
车子开到颜明月家附近时,孙志说,“我很善良的,以前看电视都会哭。”
“那你平时看到老奶奶过马路会扶的吧?”颜明月笑着调侃起来。
“会呀。”
与孙志初打交道,颜明月并不了解他。然而此后的几天里,她很快发现,这不过是个不学无术又满腹心机的痞子。即便看电视真会哭的人,并不代表他对别人捅刀子时,不会心狠手辣。
韩碧玲为了半岛墅又招一个人进来,这让原本就对颜明月不满的朱铙更是愤怒,觉得韩碧玲太偏心。
他要负责几个项目,还被责怪做得不好。那些项目总被客户投诉,朱铙不服气,反驳是文案做得不好。
韩碧玲说,“文案做得不好,那你自己来写,再写不好就是你的问题。”
这彻底激怒了朱铙,再次冲韩碧玲说不干了。结果韩碧玲也不甘示弱,怒怼,“你都快把项目跟丢了,还有脸发火,趁早滚蛋。”
于是朱铙很快离开公司。
周末晚上,在市郊的一家户外烧烤园里,柯扁台与刘申就着啤洒吃烧烤。
刘申说,“柯总,你朋友公司有没有招人的,在原来的公司干得太憋屈了,要跳槽。”他刚跟公司设计总监闹矛盾,“跟那鸟总监吵了一架,直接指着他的鼻子骂‘老子不干了’,真他妈爽。”
此时距春节也就一个多月时间了,刘申知道再找工作不易。
下午柯扁台约刘申出来喝酒时,他暗想,正好可以找这个前老板帮忙,如果能重回奥田也行。
“你可以去筹美广告看看,那边业务不少,好像挺忙的,我跟他们副总推荐一下。”
柯扁台知道朱铙刚走人,他给刘申酒杯里倒满酒,又往自己杯里添了些,二人举杯碰了碰一口闷完。柯扁台身体向后仰靠在塑料椅子上,一只脚搭在另一张空椅子上,刘申继续将两人的酒杯斟满。
柯扁台用手不停抚摸自己鼓起的肚皮,笑着问刘申,“你还记得明月不?”
刘申跟颜明月虽然早已不做同事多年,但时不时会听到同行提起她。即便记不得长啥样了,倒是知道有这么个前同事,于是说,“记得呀。”
他不知道柯扁台的意图,不敢多说。
“明月现在就在筹美,你去那边可以跟她继续做同事。”
“以前明月在公司做得不错吧。”
“是做得挺好,现在好后悔当初放她离开。”
柯扁台说着再次举起酒杯,刘申赶紧迎上碰杯,二人又一仰而尽。
“不过你去筹美后,先别让明月知道你还记得她,就当作你跟她不认识。”
“行,这种事我最拿手了。”自己工作上的事看来有着落,刘申心里踏实了一大半。
刘申通过柯扁台的推荐很快进入筹美,拿着设计总监的工资,仅负责劲晓这个项目,服务两周时间,这项目依然没能让客户满意。以前劲晓本就不好伺候,韩碧玲把刘申招进公司后,情况不但得不到改善,客户反倒更不满意了。
负责劲晓的团队被要求驻场,客户还常威胁,再做不出成绩就解除合同。韩碧玲私下里给项目几个领导都送了礼,但领导们东西收了,骂声照样不断。
在韩碧玲的办公室里,刘申做出一副深沉稳重的模样,“韩总,我做地产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样的垃圾客户,太挑剔了。我们必须调集全公司的设计力量,要集思广益去推动劲晓的工作,多给他们几种风格的创意稿,让他们挑选,最终肯定会有一款让他们满意。” 韩碧玲平时那么傲慢刻薄的一个人,却对刘申的要求言听计从,并且对这个男员工体现出极大的包容性。 “行,公司的所有设计师由你调配,怎么做你直接跟他们说。” “那你要先跟大家说,不然我怕叫不动他们。”
刘申进公司不久就强烈感受到别的设计师对他极不屑,还有人向韩碧玲投诉过他。
韩碧玲立即把所有设计师都叫到她办公室,“你们这段时间都全力配合刘总监的工作,把劲晓这个项目服务好。” 待设计师都离开办公室后,刘申又说,“不然明天让设计师全都到劲晓驻场吧,让客户看到我们的努力和诚意,还有我们的专业。” “行,一会你直接跟设计师说。” 第二天.除了半岛墅小组的驻场人员之外,公司所有设计师和文案策划都被派去劲晓驻场。整个公司空荡荡的,仅有文员与HR在办公室里打苍蝇。
筹美对面公司的人站在门口看到这场景,私下跟同事说,“那家公司是要倒闭了吗?都没人了。”
刘申与海子这两个设计总监,还有四个设计师,共同做劲晓的设计工作。以致于有时候半岛墅有急活,来福都腾不出时间做稿。这事把颜明月气个半死,好不容易让孙道对筹美的工作满意,公司反倒来砸场子。 在去半岛墅开例会的路上,来福气得一边开车,一边拍自己大腿,嘴里愤愤地把公司最近的糟糕情况说出来,从他那满脸的怨气就能看出来,对刘申有多不满。
“他妈的,刘申那个蠢货,屁都不懂,就是舔功厉害,把韩老板舔得什么都听他的。六个设计师做一个项目,我的一些朋友听说了都笑话公司,说这样如果都不能让客户满意就去撞墙吧。就这种水平还当设计总监,韩老板是眼瞎了吗?”
“客户那边满意了吗?”颜明月好奇地问,毕竟阵势弄得这么大,没点成绩说不过去。
“满意个屁!马上要解约了。”来福盯着前方,气呼呼地说。
“韩总究竟为什么那么听刘申的话呀?”
“鬼知道。”来福气性未消。
“难不成是小白脸?”颜明月好奇的问,她严重怀疑,这男的不会是长了副小白脸的模样,把平时看起来精明又刻薄的女老板迷晕了吧。
“屁,又黑又丑,当鸭都卖不出去。”
来福的话音刚落,大家全都笑起来,他也禁不住跟着笑。
钓鱼大赛马上要开赛了,颜明月周一不再回公司开会,也没见过刘申这个人。但他把来福调去做劲晓,导致半岛墅的工作被拖延,单凭这事,就让颜明月对他没好感。
客户如果继续不满意,刘申担心刚进公司,又要面临失业。
半岛墅钓鱼大赛的活动过几天就要开幕,孙道对颜明月的工作表现称赞有加。地产圈子本来就不大,劲晓的领导私下打听筹美服务的其它项目情况,得知半岛墅卖得不错,虽然两个项目不是竞争对手,却也把劲晓的领导给羡慕得心里极不是滋味。
客户在质疑筹美的劲晓团队时,常提及半岛墅,这让刘申焦虑万分。多次向韩碧玲提要求,让颜明月来负责劲晓。韩碧玲也决定等钓鱼大赛一结束,立刻让颜明月回公司。
钓鱼大赛倒计时中,孙道在营销部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们筹美帮我找一些活动赞助过来。”
孙志听了立马说,“我这有滇市所有4S店负责人的电话,还有其它行业的,拉个赞助没问题。”
孙道听了很高兴,“我给你放一天假,你去跟这些人联系,拉到赞助给你奖励。”孙志洋洋得意地应承下来。
第二天下午快下班时,孙道问颜明月,“孙志那边情况怎么样了,一整天没见人影,也没消息,你问一下他。”
颜明月只得打电话给孙志,“孙总问你那边联系赞助怎么样了?”
只听电话那头懒洋洋、爱搭不理的语气,“行,我知道了。”
见他不想说,颜明月大概知道结果了,也不想插手这事,便说,“你给孙总打个电话,跟他说一声。”
那头没吱声便挂掉电话。颜明月给孙道发信息告知情况,这事就此不了了之。
隔天上班,孙道看孙志有车,就安排他到酒店谈参赛人员入住的事,又是大半天不见人影。
颜明月有事打电话给孙志时,电话一拨通,那头一句“我晚点再打给你”,然后立马挂掉,再也没打过来。
颜明月很反感,去谈个住宿而已,却像个霸道总裁般牛哄哄的装个啥逼?
快下班时,总算看到孙志回来了,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下班后三人去食堂吃饭,坐在颜明月对面的孙志像个功臣般大声说,“明月,所有的活都是我干的,你什么都不干。”嗓门大到整个食堂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有些人歪着脑袋看向筹美这三人。
“你一定属牛的吧?”颜明月带着鄙夷发话。
孙志一脸的惊讶样子,旋即开心笑起来,语气中带着点得意,“你是怎么知道我属牛的,你一定暗恋我吧?”
颜明月冷冷地继续说,“你上辈子一定是颗牛皮糖吧,不然怎么那么能吹。”
孙志恼羞成怒,再怼,“你情商真低。”
颜明月看着这个进公司没几天,就厚颜无耻地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的死胖子,不想再说话,直接甩了个白眼过去,她觉得筹美三人到半岛墅就是让别人看笑话的。
你以为靠吹牛打嘴炮就能抢得到功劳了?蠢也就罢了,还不要脸。孙道虽然不是啥好人,可你当他是个傻子,还是当他瞎了?
颜明月自认为在工作上的付出深得孙道认可,凭你孙志一张嘴到处喷,就能上位?
倘若你是个长得骚气十足、有着前凸后翘身材的女人,没准能凭着往床上一躺,腿一张赢得上位。可偏是个丑得不堪入目、还满肚子心机,喜欢制造办公室不和谐的男混混,究竟哪儿来的自信?
还是以为在食堂里那么一吼,大家就认为你是功臣了?
一个低层次的人,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无耻言行感到羞耻,他们甚至认为,那是值得四处炫耀的骄傲。
颜明月边吃饭边回顾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心情愈加烦躁。
孙志很快吃完饭,却没有离开,而是到颜明月的座位旁边坐下,像个大老板似的跷起二郎腿,身子朝后仰靠在另一边的饭桌前。坐在靠墙位置的颜明月吃完饭起身去洗碗,孙志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
颜明月一脸正色地说,“让开。”
孙志一副吊儿郎当的痞子样,抖起一只腿,“就不。”
“让不让?!”
孙志嘴角漾起一丝猥琐又得意的笑容,继续抖腿,依旧不理。
颜明月将饭碗半倾斜状举在他面前,里边还带点汤汁饭粒,“信不信我直接倒下去。”
孙志这才收起翘着的肥腿,起身离开。
晚上坐孙志的车回市区,黄丽平时都坐在孙志车的副驾驶位,这回却抢先坐到后座。
颜明月在车外看到后座另一个位上,堆放了几摞印刷品,又脏又乱,无奈只能坐到副驾驶位。
其实颜明月压根就不想坐孙志的车,但因为现在的事情多,吃完饭后还要继续工作,通勤车已经按时开走。而且她也不想让别人看到筹美团队不合,所以虽然对孙志有诸多不满,还是硬生生忍了。
更重要的是,钓鱼大赛开幕在即,一堆活摊在眼前,忙都忙不过来,颜明月根本没有精力去应付各种勾心斗角。
孙志一路上像磕了兴奋药般,嘴就没停过瞎扯淡。总在夸自己,说过往在的各家公司多么好,却没见说做出了什么成绩,有什么一技之长。颜明月觉得他就是靠嘴吃饭的,尽忽悠别人。
孙志说,“我家是满族正黄旗的,要在过去,怎么也是个皇族,跟我在一起的女人,起码也得是妃子。”
颜明月听了嘴角露出一丝鄙夷的冷笑,然而孙志是看不到的。她心想,你那正啥黄的什么旗现在不管用,少在五星红旗的年代装牛逼。
黄丽在后座说,“孙志人挺好的呀,很专一。”
颜明月扭头看了看她,“你认识他才几天,怎么知道他专一?”
孙志接话,“我本来就很专一。”
颜明月意味深长地笑着说,“看你这样子,一定有过很多女朋友吧?”
孙志一听这话,愈发来劲,在驾驶位上挪了挪屁股,上身挺得更直了。他狂笑几声后说,“我交过的女朋友,没有两百个也有一百一二十个,不是吹牛的。”
颜明月与黄丽同时笑起来,孙志再说,“我以前读大学时,在酒吧做过兼职,别人都叫我夜店小王子。”
颜明月不再说话,只在心里嘀咕,怕不是约炮王吧。这鸟人,给他三分颜色就想开染坊了。分明是两条腿的癞蛤蟆,却自以为是青蛙王子。
此时的孙志很得意,完全察觉不出颜明月对他的反感。他用手有节奏地拍打起方向盘,斜瞄了一眼颜明月,一副大领导斥责下属的语气,对颜明月说,“你工作是要人哄的。”
“我让你哄了吗,你以为你谁呀?”颜明月顿时火冒三丈,他妈的,我让你哄什么了,屁能耐没有,满嘴喷粪的话倒挺能说。她愈发觉得这就是个二货。
孙志很不屑地昂起头望向前方,骄傲地说,“你等着,不出半年,我一定坐上客户总监的位置,当你领导,教训你。”
颜明月斜眼瞥了瞥孙志,这个入职与入行仅几天的中年男同事,这种嚣张狂妄又极没教养的鸟人形象,在她视线中已经出现多次。
她嘴唇动了动,最终将不满的情绪硬憋回去。
自以为聪明的人,在和他以为蠢的人说话时,总是傲慢无比。一个刚入行啥都不懂的人,活没见干几样,口气比脚气还重,拿他当人看,却非要学狗叫。
一个给我当助理都不想要的人,不知凭啥底气,冒出比总监还大的官威。
颜明月愈发觉得,韩碧玲招来的这货,简直就是来给她添堵的。
她不想再跟孙志说话,一方面她确实不善于怼人,另一方面她素来不屑跟泼皮无赖争辩。
这就像一个神经病指着你说“你是神经病”时,难道你要向他证明自己不是神经病?被这种泼皮缠上是一种灾难,把精力耗费在此类人身上,除了徒增自己的烦恼,没有任何价值。
项目上大部分工作都是颜明月在做,她回顾了这二货入职几天以来所做的事,除了玩心机算计人,就是羞辱以及抢她功劳。这个原本说招进来做她助理的人,如今竟然趾高气昂,一副领导作派对她指手划脚,冷嘲热讽。
人蠢就该多读书,不然张嘴的时候越多,越容易暴露肚里是几分货色。把夜店小王子的妖膻气质放到地产行业里,他是不是以为能迷倒一大片女人?殊不知,吹牛不会越吹越牛逼,可能会越吹越让人觉得傻逼。
新招进公司的孙志还没有进入工作状态,黄丽也是没见干什么活,却总说自己很忙。活动的工作量多得让颜明月与董晓剑忙不过来,但孙志却常像个大老板似的瘫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着啥。
韩碧玲安排黄丽与孙志来协助颜明月,可这两人在工作上的存在感微乎其微,甚至还拖后腿。即便能力欠缺也不至于如此,更多是责任心的缺失,以为事不关己,自然就高高挂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