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场的。”秦楚说道，“我还记得，当时死者的老婆是把那小孩儿抱着的，大的那一个坐在旁边的。”
“当时他们每个人的表现如何呢？”
“表现？这个……我想想看。”秦楚顿了顿，便道，“其他人表现如何我记不得了，不过当时死者的母亲说过一些过激的话，说什么儿子的死责任全在柯全，要不是他让儿子帮忙送他，自己儿子就不会死。他该为自己儿子偿命。”
慕远脑中盘旋着这些线索。
按照秦楚所说，周丰宁的母亲是有杀人动机的。在她脑子里认定儿子就是被柯全给害死的，而柯全自身却没受到任何惩罚，她想不通。
可是这里面又有一些疑点。
首先，按照以前的推论，死者是不认识凶手的。
如果凶手是周丰宁的母亲，那么柯全没道理不认识。
从这个角度来说，周丰宁母亲是凶手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至少她不可能是她亲自动手。
会不会是周丰宁母亲雇凶杀人？这个可能性就更小了。
根据周丰宁的年龄推断，他母亲的年龄至少快七十了，如此年纪的农村妇女，会懂得雇凶杀人？就算她想要杀人，买一瓶农药或许可能性更大一些。
其次，如果周丰宁的母亲想要杀掉柯全为自己儿子报仇，没道理等上将近十年。
最后，周丰宁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不可能部署出一次如此周密的杀人计划。
突然，慕远脑子里灵光一闪，他想到了一种可能，而且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当下慕远谢过秦楚，便挂了电话。
他重新回到柯全父亲面前，认真地说道：“老伯，你再仔细想想，你们周围有没有谁对你们家或者柯全表现得特别仇恨呢？”
不是慕远不想直接问关于周丰宁一家的情况，而是他觉得在这个节骨眼上直接提周丰宁，可能会影响老大爷的判断。
作为被害人的父母，老大爷现在一门心思地想着找到杀儿子的凶手。
如果自己这时候主动询问周丰宁家的情况，老大爷可能立刻会认为警察怀疑周丰宁家的什么人杀了自己儿子。
人就是这样，在没人提示的情况下，你会觉得一切都是正常的，可当有人刻意提醒的时候，你就会觉得这也可疑、那也可疑。
这其实也算是话术的一种，慕远觉得，这有诱供嫌疑……
老大爷摇了摇头，道：“这个……还真没有。对了，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仇恨，那还真有一件。当年柯全出过一次车祸，他当时让他一个朋友送他。结果他朋友因车祸死了。虽然后来我们家也做了些赔偿，但对方心里肯定是不痛快的。特别是有几次看到周丰宁——周丰宁就是我儿子柯全的朋友——周丰宁的妈，她看我的眼神就像是恨到了骨子里。不过周丰宁的妈前年便已经死了。”
慕远愣了愣神。
死了？
那看来自己刚才的推测确实没错……
慕远自我安慰了一阵，随后看着老大爷，问道：“那周丰宁家里其他人呢？”
老大爷脸上神色有些暗淡，道：“周丰宁死了没多久，他家的女人就改嫁了，把小的那个孩子带走了，留了大儿子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据说去年那孩子高考，没考上好的大学，便出去打工去了。现在就家里就只剩下周老头儿一个人。”
慕远顿时陷入了沉默。
其实很多时候，一个家庭的承受能力确实挺弱的。
原本完整的一个家庭，因为周丰宁的死，彻底崩散……
不过他也只是心有感慨，这世上比周丰宁一家可怜的人多了去了，慕远自认为无法做到惠及天下人。
他是警察，一名刑警，唯一能做的便是坚持心中的公平与正义。
随后慕远又闲聊了一些事情，老大爷也是有问必答。
只不过老大爷年龄确实大了，虽然自认为身体不错，但记忆力这东西真强求不得，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
一通闲聊，慕远便与米旭几人一道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老大爷把慕远等人从到了屋旁的路边，一双带着希冀的眼睛，看着慕远他们远去的车，眨也没眨一下……
“下一步怎么办？”明大队有些茫然。
慕远道：“去调查一下周丰宁的家人。”
“你还是觉得凶手就是周丰宁的某个家人？”
慕远认真地道：“他们的嫌疑最大！我们在没有其他新的线索的情况下，没道理放弃嫌疑最大的目标。而且，现在我们并没有排除周丰宁家人的嫌疑不是？”
明大队初略一想，也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
“那怎么查呢？”明大队自问自答地说道，“我个人觉得，目前不宜对周丰宁的家人进行正面调查。”
慕远点了点头，道：“对！我们先侧面了解一下他们家人的状况。特别是……周丰宁的大儿子。”
“为什么？”
“首先，周丰宁的妻子不具备作案的可能。周丰宁死后不久她就改了嫁，说明她与周丰宁的感情并不是太深，至少没有到那种为了周丰宁而杀人的程度。而周丰宁的父母，作案的可能性同样不高，一方面他们与柯全认识，排除了本人作案的可能。另一方面他们的人生经历和交际圈子，决定了他们不可能雇凶杀人。剩下的就只有周丰宁的两个儿子了。周丰宁死的时候小的那个孩子才一岁多，不可能有太大的感触，而大儿子已经十岁左右了，这个年龄，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埋下仇恨的种子。”
明大队皱着眉头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挺可疑的。那，我们先从他学校那边着手调查？”
“嗯，先不要惊动他爷爷。从学校这边了解一下他平时的习性，我想这一点他老师应该清楚的。”
作为刚刚从高中走出来的学生，最了解他的不一定是他的亲人，很可能是他的班主任。
所以，从学校着手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就算他原本的班主任不清楚他的情况，至少还能从班主任这里了解到他之前高中与谁关系最好呢。从同学口中，也是可以调查到一些情况的。
明大队忽然转头看向米旭，问道：“米所长，周丰宁的大儿子是在哪儿读的高中呢？”
“呃……这个事情，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当地的村社干部也许清楚，实在不行，可以让村干部去向他爷爷旁敲侧击地问问嘛。”
“那就麻烦你了。”
……
在慕远一行回到镇上的时候，米旭已经把该打听的事情全给打听清楚了。
周丰宁的大儿子叫周蒙，高中是在市里的第七中学读的。
七中不算是什么好的高中，估摸着，周蒙去读这个高中，更多的是想混一个高中的毕业证。
了解到这些情况后，慕远几人也没在镇上久呆，与米旭道别后，直接驱车往市里赶。
云路区便是容阳市政府所在区，去市里自然也就是去区里。
他们直接从镇上上了高速，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赶到了市区。
容阳市也属于老牌市了，虽然比起在全省一家独大的西华市来说差了老大一截，但相对于其他偏远市来说却又好了许多。
作为警察，特别是刑警，到了一个城市，最先关注的，估计就是一个城市的公共监控视频了，也就是立在大街上的监控杆子……
从这点来说，容阳市做的丝毫不比西华市差。
“不错，以后到这里来刷案子，也能省不少事。”
慕远暗自嘀咕着……
直接导航到云路区公安局，慕远找到了刑侦大队。
现在的慕远已经不是当初的慕远了，他现在可是顶着省厅刑侦总队协侦支队负责人、副支队长的头衔，到了区县局，那妥妥的领导一枚——虽然之前也算是领导，但那是西华市的，与容阳市这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当慕远表明身份后，立刻受到了热情的接待。
之前在镇上派出所的人对慕远不是很熟悉，但同为刑侦条线的民警还能不知道？
这可是神仙级别的人物啊！
而当慕远提出希望云路区刑侦大队派人协助去七中调查情况的时候，这边大队长直接就亲自出马了。
不仅如此，这位大队长还联系了辖区派出所，找了专门联系七中的社区民警，带着一起赶了过去。
调查进行得非常顺利，不到半个小时，慕远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周蒙确实是在七中读的高中，三年全在七中读的，班主任也一直是同一人。
通过这位班主任之口，慕远了解到了一些关于周蒙的事情。
在这位班主任看来，周蒙这个学生属于沉默寡言，并不调皮捣蛋的那种，这在七中来说已经算是乖宝宝了。
其实这位班主任对于有警察专门上门了解周蒙这个学生的情况，他还是挺疑惑的，但慕远等人明显没打算把具体的情况告诉他，他自然也没法去打听。
他说的时候，字里行间也在帮着周蒙说话，因为他觉得周蒙不像是那种会干坏事的人。